第7章 摸鸭蛋

屋外陆柳拧了个布巾,刚洗完脚,身后就传来一声低呵,正是陆家娘。

“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屋里还点着蜡,你看看长辈们的屋哪个像你这样,你大伯辛苦一日去卖鞋,拿回来两钱四十文,连一个铜板都舍不得花,你倒好,整日的点着蜡,这不是花钱买的啊,真会糟蹋东西!”

奶奶说话时,陆柳是万万不敢动的,而且今晚他还偷用了卖钱的草药,心里更是发虚,使劲儿垂着头,生怕陆家娘看出一丝端倪。

“瞅你那窝囊样子,说你几句就那副模样,你不敢看我,那就是我说得没错!”

陆柳知道争辩也无用,连连点头,拧着布巾乖顺地认错,“奶奶,是我的不是,明日我不点蜡了。”

“赶紧回屋把蜡吹了!”

姚政听着屋外两人的对话,不耐烦的皱皱眉,顿时没了刚才想看乐子的兴趣了。

他穿好了亵衣翻了个身像昨晚一样闭眼睡了。

陆柳回屋后忙吹了蜡,借着月光藏好了剩下的伤药,摸索到床边后发现今晚的被子还剩下一大半,姚政只盖了个被角。

陆柳猜兴许是这会儿麻劲儿还在,姚政身上发热,这才不需要那么多被子。

心里惦记着这事儿,半夜时陆柳挣扎着醒了分了一半被子给他,确认没压到他的伤口,人又不会着凉后,才继续睡了,可翌日一早等他睁眼时,不知为何,自己依旧裹着整条被子。

那日陆柳给他换药时,发现伤口见好,但好得还是太慢了。

他心想这样下去不行,姚政的伤口不仅需要养着,还得吃点好吃的补补。

家里只有两只老母鸡还在下鸡蛋,大伯娘都是给陆鸣攒着的,他读书费脑子,需得补身子,所以饭桌上是见不到鸡蛋的,姚政自然也就吃不到。

陆柳想起了村外那片水塘,里头常有野鸭子野鸟,运气好得话兴许能捡到野鸭蛋。

要想给姚政补身子,吃那个最好了。

打定主意,陆柳特意去了趟赵家,谢过卢小溪的药又借了他的斗笠。

“柳儿,要不别去了,那里头说不定还有蛇呢,万一有毒咋办?”卢小溪担忧地拉住他。

“没关系的,咱们前几年还去过呢,等我摸了鸭蛋回来,给你烧着吃。”

陆柳不想让他担心,同他开了玩笑就走了。

卢小溪回到屋眉眼间的担忧还未散去,这副表情落在赵平川眼中,他放下手中的书不禁疑惑问,“陆柳这是怎么了?”

“也不知咋回事儿,我总觉得自从陆家给他招了个赘婿回来,柳儿咋变了呢,都敢偷偷昧下要交给家里的草药了,这些年这种事我让他做了多少次,他从来都没听过我的话呢。”

“这不是好事吗?”

卢小溪一愣,随即眉眼舒展笑意盈盈地看着赵平川,“你说得对,这也算是好事。”

那片水塘陆柳不常去,这两年传言里头有毒蛇能咬死人,村里人也去得少了,里头的野鸭子数量都多了。

陆柳尽量挑着有土有泥的地方走,说明那里水不深,越往深处走,水塘的水越深,从小腿已经没过了膝盖。

他拿着木棍拨着杂草,忽地听到一阵鸟叫声,本以为这边只有鸟窝,却发现那两只鸟是从一个半掩着的水巢中飞出来的。

陆柳双腿用力淌过去一瞧,那巢穴只被水没过了一小半,上边干爽爽的,粗略一扫,竟有十多只绿皮的鸭蛋。

运气太好了!算是没白来一趟!

陆柳看到这么多鸭蛋心里欢喜,拿棍子轻轻拨了拨周围,巢外的浅水里还有几只蛋,这里约摸是几只鸭子共同的巢穴。

他随手折了几把干草垫在背篓里,把鸭蛋整整齐齐码上去,看着不多,竟码了三层,整整三十三个鸭蛋!

陆柳开心得不知该怎么办,对着空无一鸭的巢穴谢了又谢,索性把背篓放到身前抱在怀里才安心,一小步一小步地淌出了水塘。

好不容易到了岸边,陆柳又犯了难。

一背篓鸭蛋太显眼,拿回家被发现了就得上交给奶奶,自从姚政来了之后,家里吵嘴的时候也变多了,长辈们心里对他十分不满,肯定不会平白给他鸭蛋吃。

而且姚政受伤的事也不便和他们说,要想给姚政补身子,这鸭蛋就得偷摸地带回家。

陆柳坐在浅滩旁,双手潦着水洗去了腿上的泥污,放下了卷起的裤腿,又把麻鞋脱下来涮了涮,他心细,那些印记都处理好了,免得被人看出他去过水塘。

做完这些,他打了许多草把背篓上方填实,这才背着背篓回村。

他拿叶子包了十个鸭蛋塞给卢小溪,好友哪里肯要,推拒不肯收,“你辛苦找来的,快拿回去吃吧,这鸭蛋个头大,你也吃,可别傻乎乎的都留给你那夫婿,知道不?”

陆柳抿唇一笑,硬是把鸭蛋又推回去,按着他的手道,“你也吃,可别都留给你家赵秀才了。”

“好啊你,会笑话我了。”提到他的相公卢小溪红了脸,又偷偷嘱咐陆柳好多话,最后实在坳不过陆柳,这才收下了鸭蛋。

离陆家大门还有几步远,就听院子里吵吵嚷嚷的。

陆柳本来心里忐忑还在磨磨蹭蹭往家走,听见动静便急走了几步,一进院子就见全家人都围着陆盼儿,姚政则站到了他们对面。

看这情形,约摸是双方又找茬吵嘴了。

陆柳心中一紧,这几天陆家人说不过姚政又拿他没办法,一生气就把自己找去数落一顿,虽说从小到大那些话也听习惯了,可陆柳还是有点怕的,大伯娘光骂人还不够,有时候还要拧他的胳膊呢。

好疼的。

这会儿陆盼儿脸蛋都是泪,张彩虹搂着女儿也哭哭啼啼,其他人脸色也不好看,不用想,这事儿定是严重的。

见陆柳回来了,张彩虹顿时怒气上涌,上前一把薅过他的胳膊把他拽到了陆盼儿面前,端起女儿的手腕让他看,“你瞅瞅你那赘婿干的好事儿,我家盼儿好心给他送衣裳,他不领情也就罢了,还把人推了出来,盼儿摔了一跤,手腕子都肿了!你说说,你们家怎么这么黑心肝啊!”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家里有一个拖油瓶的哥儿还不够,又来了个倒霉鬼,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娘,我手好疼!”

母女俩对着陆柳说个不停,陆柳被她攥着的手也开始发疼,当张彩虹带着怒意的狰狞的脸时贴过来时,他脑子嗡的一声,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明明是陆盼儿和陆鸣一起欺负他,他却被四个大人这样攥着,一个人挨打。

即便近两年他也长大了,挨打的次数少了,可那种皮肉绽开的滋味儿他是忘不掉的。

陆柳身子忍不住瑟缩,额头上也渗出大滴大滴的冷汗,他强忍惧意瞅了眼陆盼儿的手腕,上头没有伤痕,只是有些微的红肿,刚刚还能伸出指头指自己,可见骨头也是没坏的,得请个大夫回来看看。

“三婶,我……我这就去请大夫回来吧。”

这是陆柳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话落,立马就被否了。

陆老三推了下陆柳的肩,把人推了个趔趄,“请大夫不得花银子吗,咱家的银子怎么糟蹋得起,你不是总上山采药吗,现在就去给我闺女采几株那个什么天灵草回来。”

“是啊,那草药治伤灵着呢,有个十株八株的就能治好了。”

提到天灵草,陆柳下意识想侧头看姚政,但他还是想到那事儿不能说破,堪堪定住了身子只是眼圈红红的,打着商量,“天也快黑了,这会儿上山怕是夜里也回不来,明日我再去行吗?”

张彩虹嗓音尖锐,找来陆家爹娘做主,“爹娘你们说,耽误这一晚上,盼儿的手若是落下了病根可怎么办啊,我闺女还没找婆家呢,误了姻缘他陆柳赔的起吗!”

陆家爹娘自然站在儿子儿媳这头,陆老爹指着陆柳催促,“赶紧去,晚上赶回来,还得磨药呢。”

刚刚全家人还和姚政相对而立,这会儿又把陆柳推了出去,陆柳脚下磕磕绊绊退了两步,一想到夜里要上山,满眼惊恐地攥紧了背篓的带子,瘦弱的身体在不合身的短打衬托下显得十分单薄。

“我……”

陆柳实在害怕,他还想央求长辈们,可扫到他们那一双双没有任何怜悯的眼时,心下已凉了大半,最终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他知道,这个时辰猎户都不敢上山,他能活着回来就算运气好了。

见陆柳还不动,张彩虹又急又燥,伸手就想推他一把,胳膊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攥住了。

姚政身材高大,面色沉沉,平日里和家里人找茬时也没这么凶过,这会儿他身上的矜贵气散了干净,眉眼压得极低冷笑一声,“她是我推的,你们为何都要找陆柳,我不算人?”

“你!”张彩虹没被她激到,挣了下被他攥的手,冷静下来狐疑问,“你啥意思,你要替柳哥儿赔银子?”

“不。”

姚政暼了眼陆盼儿只是微微红肿的手,又看看一旁红着眼怯生生的陆柳,当面就说陆家人没脑子,“她这手不碍事,说不定明日都好了,你们让陆柳夜里上山,也许连个全尸都留不下,他没了,谁来干活儿?”

姚政说得也在理,经他提醒,陆老爹才反应过来,陆柳回不来不要紧,家里缺了劳力可不行。

他也不再听儿子儿媳的话,压了压手,“行了,都回屋吧,柳哥儿你早上就去,老三家的,你先把盼儿带回去拿凉水泡泡她那手腕子。”

张彩虹没磋磨成陆柳,虽有不满但不好再发作,只好瞪他一眼拉着闺女回屋了。

看热闹的也散了,院里顿时只剩下姚政和陆柳,他想到那时被陆盼儿翻过的包袱,心下厌恶,大步往屋里走。

陆柳则僵在原地,腿肚子还软得使不上力气,他只知道,他不用夜里上山了。

刚刚是姚政帮了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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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摸鸭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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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招了个少爷当赘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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