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治伤

“在陆家只要发现藏私,全家人都不会饶恕那个叛徒。”

陆柳对陆老爹的话一直坚信不疑,纵使他能砍柴采药编麻鞋还会些手艺活,可赚得每一个铜板都如实交了上去,从来没有藏过私房钱,故此手里一点积蓄也没有。

俗话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可姚政的伤又不能不治。

陆柳越想心里越慌,像是已经做了什么坏事般,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他忙往四周张望,幸好院子里只有他一人。

越待越心慌脸热,陆柳实在坐不住了,拎了柴刀和背篓就要出门打草。

他向来憋不住事儿,陆家人没人愿意理他,同辈的陆鸣和陆盼儿和他也不亲厚。

幸运的是村里还有一个哥儿和他最要好,陆柳和他交往多年,出了事儿第一个能想到的也是他。

陆柳自觉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难的问题,脚步都快了几分,非得要去找卢小溪商量商量不可。

两家人只隔了不到十户人家,卢小溪和陆柳同岁都是十八,但已经成亲三年,他性子活泼爱笑嘴又甜会说话,做事情也十分周到,又真心对陆柳好,陆柳格外依赖他。

到了卢小溪的婆家门口,陆柳呼了口气,就见溪哥儿的婆婆赵氏正在院中晒干菜。

“赵婶儿,小溪在家吗?”

赵氏朝屋里吆喝一声,卢小溪便跑了出来,见到院外的陆柳急忙笑着凑过来,“柳儿你咋来了,快进屋,我正好有事儿要问你呢。”

若是平常进屋说也无妨,可他心里这事儿当着别人的面陆柳张不开嘴,便小声商量能不能出去说。

卢小溪眨眨眼顿时会意,刚想跟他往外走,忽而想到什么似的,羞涩一笑拍拍他的手背,“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和平川说一声。”

陆柳见他脚步轻快地跑回屋了,才意识到,原来是溪哥儿的夫婿赵秀才回来了。

两人去了常溜达的一片树林,卢小溪点点他的胳膊关切地问,“怎么了,怎么愁眉苦脸的,是不是陆家那几个婆娘又欺负你了?”

“这次不是那些事。”陆柳让他安心,犹豫着问,“是我……我好像要做坏事了。”

“你说这话是啥意思?”

陆柳见好友一脸惊讶,索性心一横就把这事儿细细地讲了一遍,结果听到了卢小溪一声叹息。

“你啊就是太老实了,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不能那么傻,你都不往心里去,这回好了,真要用银子的时候你手里啥都没有,傻眼了吧。”

“你就别说这些了。”陆柳知道好友处处为了自己好,所以才想听他的意见,“你说我该咋办嘛。”

卢小溪恨铁不成钢地点了下他白皙的额头,一字一句说出了他心中所想,“你既然来问我,不就说明你心里早就有选择了吗,如若不然,你已经像从前一样一心只顾赚钱养家,压根不会管你那个赘婿的。”

陆柳愣了一下,随即挠了挠头,老实承认,“其实,我确实是想用这草药给他治伤的,但……唉,我这样做岂不是成了陆家的叛徒了。”

“说你傻你还真傻了,这么多年你都给家里赚了多少钱了,结果呢,有一个铜板用在你身上了吗,用两株草药咋了,他们本来也不知道你采回了药,难道家里人都会因为缺这三十文饿死啦!”

卢小溪打心底里为陆柳不值,更是心疼他,见他纠结的模样心里不忍,便柔声安慰,“你就放宽心吧,就按你想的做,再说了,就算他不是你的夫婿,有人受伤了,按你这性子还能不救啊。”

他说得确实在理,陆柳用力点头,下定决心就要回家,被卢小溪一把扯住。

“你别急,我家还有磨好的伤药,我去给你拿,两样一起用,好得快!”

两人一道回家拿了药后,陆柳也没直接回陆家,而是背着背篓去打草了。

后院的小鸡也要吃饭,他吃不饱不要紧,那几只小鸡可不能饿着,否则长不大就不能下蛋了。

忙忙活活又是一日,晚饭时和早饭一样,姚政不给他们好脸色,陆家人又处处挑他毛病,陆柳吃饭时比从前还紧张,既怕他们为难姚政,又怕他们找自己麻烦。

终于熬到各回各屋了,陆柳把晒好的水端给姚政让他先洗漱,自己则偷偷跑到灶房,趁着黑把手里的草药磨好又掺上药粉,做好了半碗草药汁。

他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儿,生怕有人来灶房,为此还紧张地差点摔碎一只碗,好不容易都做完了,才放轻脚步快速跑回了屋。

姚政拿着陆柳给他的麻布巾,刚擦几下手腕就觉得剌皮肤,心道这玩意若是用来擦脸,非得把皮刮下来不可。

他嫌弃地攥着布巾没有下一步动作,就见陆柳回来就锁了门端着个碗直直往床边走。

姚政不明所以,见人有些紧张地看着自己,眉头要蹙不蹙,嘴唇张开又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要做什么。”

陆柳就站在面前,离得这么近,由于身量的关系,姚政坐着只比站着的陆柳矮上两寸,彼此呼吸交缠,一股说不明的不自在浮上来。

姚政起身刚想绕开他,就听陆柳终于出声了,声音比之前和他说话时还要低上几分。

“你……你是不是胳膊上有伤?”

“你什么意思?”姚政冷下来。

“我没别的意思的,你别误会,我只是想问问你,若是身上有伤,我这里有药。”

陆柳也知自己的话突兀,怕被屋外人听到,又生怕惹恼了他,忙举着草药汁给他看,“桌子上那两株草药你看到过的吧,这药就是它做成的,药铺的大夫说过,对外伤有奇效,所以,我想给你看看伤,行吗?”

面前的小哥儿仰着脸,黑白分明的眸子就这样眨也不眨看着他,仔细看去,纤长卷翘的长睫还在微微颤动,昭示了主人此刻的不安和紧张。

姚政的伤已经五日了,确实越来越疼,胳膊都抬不起来,但他还忍得住,在衙门里那几日差役都没发现他的伤,陆柳是如何看出的?

他半眯着眼打量片刻,想也没想地拒绝了,“我的事儿不用你操心,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想当我的好夫郎?”

他这话实在不中听,寻常人听了定会说他一句“不识好人心”,可陆柳听后并没有往心里去,视线依旧放在他脸上,声音轻轻的,十分认真地对他说,“现在还是伏天,伤口容易烂,我以前的伤口也烂过,那滋味儿像蚂蚁在咬似的可难受了,你现在不觉疼,若是再挺几日,伤口越烂越大,就麻烦了。”

语毕,他还是坚持把手里的药递给姚政,眼神坚定,唇角也抿了起来,“你若信不过我,这药你拿着吧。”

他说话时,姚政就在不动声色地观察他,这人真的是好心?

直到举到自己眼前的双手都开始颤抖,姚政才松了口。

“你来帮我上药。”

他说完也不扭捏,脱了亵衣露出了精壮的上半身。

陆柳无暇去顾及其他,他一眼便看到了姚政左边大臂上那块厚厚的渗血的白布。

这快白布是姚政草草包上的,里头也没用药粉,一掀开,底下一条中指长的刀痕赫然露出来,刀痕的最下段皮肉外翻,还在往出渗血,血腥味直冲鼻腔,上头指甲盖那么大的一块肉边缘发白,已经快要烂了,这伤着实有些骇人,实在不能算是小伤,没有彻底溃烂已经算幸运了。

陆柳想不到是何人这么残忍伤了他,更佩服姚政的毅力,这么热的天这样的伤口得多疼啊,他是怎么忍得下来的。

小时候自己胳膊上的伤口发烂时,他疼得受不了了,跑去没人的河边喊娘亲,偷偷哭了好几场呢。

一瞬间的惊惧之后眼里不知不觉漫上一丝心疼,陆柳讷讷问,“疼吗?”

有多久没有从他人的口中听到过这两个字了,姚政神思恍惚,自嘲一笑,“你问这干什么,不是说要给我上药吗?”

陆柳不敢再耽误,把那块带血的布扯掉,又拿了一块干净的布巾沾了点水,动作轻柔地擦去了伤口周围的血渍,把药汁小心地涂到伤口上。

纵使已经刻意放轻了动作,当伤口沾上药汁时,还是察觉到了眼前那手臂肌肉猛然绷紧,颤了一下。

“对不起,弄疼你了吧。”

姚政一动,陆柳便不敢再动作。

“无事。”

得了人的应声,陆柳缓了口呼吸,继续上药,约摸两刻钟,药才上好,胳膊也被他仔仔细细缠好了。

“上一次药能抵三日,这碗药能用三次,约摸半月后就不用上药了,但这伤还得好好养养,留下病根就不好了。”

这些话都是陆柳低着头包伤口时交代的,姚政耳朵听不真切,眼睛却看得清,陆柳许是紧张,始终绷着身子,脖子憋红了,又出了一脑门的汗,挺翘的鼻尖也冒着几滴汗珠。

姚政的视线落在鼻头那滴汗珠上,而后见它顺着弧度径直滴到了自己的小臂上,带来一丝痒意。

他收回目光“嗯”了声,趁他低头不注意默默拿袖子抹了把额头疼出的汗。

伤口重新包好了,姚政试着动了动胳膊,竟觉有些发麻。

心有疑惑还未问,陆柳就赶忙解释,“天灵草本就是这个药性,和茭白草磨成的粉合在一块,麻劲儿会变大,你别担心,等麻劲儿过了就不疼了。”

姚政无话回他,只点了点头,心中讶异这受气包竟还懂些药理。

陆柳惦记的伤已经处理完了,此刻才意识到两人面对面,之间的距离何时变得这么近了。

他站着,姚政坐在床沿,只要他一低头便能靠在姚政肩上,近到能看得清姚政肌理匀称的身体上,锁骨窝上的一颗小黑痣。

反应过来,陆柳惊得双眼都瞪圆了,姚政好整以暇问,“看我做什么,想让我谢你?”

陆柳不是这个意思,帮他治伤只是想帮帮无依无靠的姚政,才没有想让人当成一份恩。

他急忙退后一步拉开了些距离,摇摇头说道,“你睡吧,我去倒水。”

他端起水就走,姚政单手撑着头看着那慌张的背影,随即大咧咧地躺下,伸长了胳膊腿,一下便占满了整个床。

他倒想看看那受气包回来会有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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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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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招了个少爷当赘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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