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晏的逼近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混合着硝烟、血腥以及他身上那股冷冽的、刚刚散去的臭氧气息，将叶凛彻底笼罩。
叶凛被迫仰起头，后脑紧贴着粗糙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浅薄，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像是耗尽了力气，牵动着纤细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显出一种濒临破碎般的脆弱。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水汽氤氲，长睫颤抖得如同折翼的蝶，纯粹的恐惧和茫然几乎要满溢出来。苍白的脸上甚至因为刚才剧烈的惊吓和此刻的压迫，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病态的薄红，衬得他眼尾那抹天生的绯色更加明显，有种惊心动魄的、被摧残后的艳丽。
关晏的视线如同冰冷的探针，毫不留情地在他脸上逡巡。没有发现任何伪装的痕迹，只有最本能的、对于强大威胁的恐惧和臣服。
他猛地出手！
动作快如闪电，一把攥住了叶凛的手腕！
“呃！”叶凛痛哼一声，手腕被箍住的地方瞬间泛起红痕。那手腕纤细得惊人，皮肤细腻冰凉，关节清晰，仿佛稍一用力就能折断。关晏的手指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下脉搏的疯狂跳动，快而乱，毫无章法，完全是一个普通受惊者该有的反应，没有任何能量蓄积或防御的本能。
关晏眼神更冷，另一只手并指如刀，裹挟着一丝细微却危险的雷光，猛地刺向叶凛的腹部丹田气海所在！这一下若是扎实了，足以让任何拥有异能的人本能反击或能量溃散！
叶凛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这一击的凶险，他只是被那指尖跳跃的电光吓到了，身体剧烈地一颤，下意识地闭紧了眼睛，偏过头去，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垂着，在眼下投出不安的阴影，整个人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却没有任何力量涌现出来抵抗。
关晏的手指在触及他柔软腹部的前一刹那，硬生生停住。
那细微的电弧甚至灼焦了他昂贵西服的一根纤维，发出极细微的焦味。
没有。
什么都没有。
这具身体空空如也，像是最精美的琉璃器皿，内里却毫无力量可言，脆弱得一碰即碎。别说异能，就连最基本的格斗应激反应都欠奉。
关晏的手指缓缓收紧，攥得叶凛腕骨生疼，细微的呜咽从他紧咬的唇缝间溢出，带着哭腔，却又不敢挣扎，只是无助地颤抖着。
关晏的目光从他吃痛蹙起的眉尖，滑到他微微开启、失去血色的唇，再落到他因为恐惧而不断轻颤的喉结……
这张脸，即使沾着尘土，带着泪痕，因恐惧而扭曲，也依旧漂亮得惊人，甚至因为这极致的脆弱，生出一种让人想要狠狠摧毁、又或是……别样对待的罪恶吸引力。
关晏猛地松开了手，像是被什么烫到一样。
叶凛脱力地沿着墙壁滑坐到地上，捂着自己被攥出红痕的手腕，小声地、压抑地抽着气，肩膀微微耸动，看起来可怜极了。
关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复杂地变幻着。滔天的恨意和杀机在胸腔里翻腾，却撞上一片空茫的、毫无反抗之力的脆弱，无处着力。
他忽然俯身，一把揪住叶凛的衣领，将他半提起来，粗暴地扯开他早已破损的西装外套和里面昂贵的丝质衬衫！
“啊！你……干什么……”叶凛吓得惊叫，徒劳地想去遮挡，手指却被关晏毫不留情地拍开。
冰冷的空气接触到皮肤，激起一阵细小的疙瘩。苍白的胸膛暴露出来，心口的位置皮肤光洁细腻，没有任何伤痕，更没有任何被能量仪器穿刺留下的印记。只有因为急促呼吸而剧烈起伏的弧度，和单薄皮肤下清晰可见的、青蓝色的血管。
关晏的指尖带着一丝残余的雷力，冰冷而危险，重重按在那心口之上。
叶凛猛地一颤，像是被冰锥刺中，呼吸骤然停止，睁大的眼睛里满是惊恐和不解，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滑落下来，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
指尖下的心脏跳动得疯狂而无力，隔着薄薄的胸骨，撞击着关晏的指腹。
那么脆弱。那么……容易捏碎。
关晏的瞳孔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挣扎、翻涌。杀意和另一种更晦暗、更难以言喻的情绪交织撕扯。
最终，他猛地甩开了手。
叶凛脱力地跌坐回去，剧烈地咳嗽起来，手忙脚乱地拉拢自己被撕坏的衣物，缩成一团，不敢再看关晏，像是被彻底吓坏了的小兽。
关晏站直身体，背对着他，胸口微微起伏。窗外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冷硬的下颌线和紧绷的背部肌肉。
寂静重新降临，只剩下叶凛压抑不住的、细微的啜泣声和喘息声。
过了好一会儿，关晏冰冷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沙哑，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近乎疲惫的寒意。
“跟上。”
他没有回头，径直朝着走廊更深的黑暗走去。
叶凛蜷缩在原地，似乎还在害怕，身体微微发抖。他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那个冷漠决绝的背影即将消失在阴影里，又恐惧地瞥了一眼周围血腥的环境和地上的残骸。
最终，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挣扎着，踉跄地爬起来，忍着膝盖的疼痛和手腕的酸痛，跌跌撞撞地、小心翼翼地，再次跟上他没有回头，径直朝着走廊更深的黑暗走去。
叶凛蜷缩在原地，似乎还在害怕，身体微微发抖。他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那个冷漠决绝的背影即将消失在阴影里，又恐惧地瞥了一眼周围血腥的环境和地上的残骸。
最终，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挣扎着，踉跄地爬起来，忍着膝盖的疼痛和手腕的酸痛，跌跌撞撞地、小心翼翼地，再次跟上
自从那日的试探以后，关晏开始着手迅速壮大自己的实力。
关晏如同黑暗中燃起的冰冷火炬，其强大的雷系异能在末世初期堪称降维打击。他精准地找到附近几波挣扎求生的幸存者，或救于危难，或显以武力，轻易折服了那些惶惑不安的心。一支以他为核心的小型异能小队迅速成型。
队伍里有能操控微弱水流的青年，有力量强化的壮汉，还有一个能进行短距离精神探查的女人。他们围绕在关晏身边，敬畏他的力量，依赖他的决策，仿佛找到了在这地狱里活下去的支柱。
而叶凛，成了这支队伍里最突兀、最不和谐的那个音符。
破败的省道像一条死去的灰色巨蟒，蜿蜒在枯黄的山野之间。废弃的车辆锈蚀成了扭曲的铁疙瘩，零星散布，如同巨蟒鳞片上溃烂的疮口。一支二十人左右的队伍正沿着这条路沉默前行，脚步拖沓，带着末世特有的疲惫和警惕。
关晏走在最前面。
他换上了一身不知从哪个废弃军品店找来的黑色作战服，勾勒出精悍挺拔的身形。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像丈量过，带着一种无声的、令人心安的力量。偶尔有不开眼的低阶丧尸从路边扑出，甚至无需他亲自出手，指尖微动，一道刺目的雷鞭便凭空抽出，精准地将其炸成焦炭，空气中只留下臭氧的腥气和一丝肉烤糊的怪味。
强大，冷静，深不可测。
这是队伍里所有人对关晏的共同认知。他是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幸存者队伍毫无疑问的核心和支柱。人们敬畏地跟在他身后，仿佛离他近一些，就能离死亡远一点。
而在这支队伍拖曳的末尾，缀着一个格格不入的身影。
叶凛。
他那身昂贵的行头早已破烂得不成样子，换上了一套不合身的、不知谁施舍的旧衣服，宽大的外套衬得他越发瘦削。脸上总是沾着灰尘，头发也失去了光泽，软塌地耷拉着。但他那张脸，即便是在如此狼狈的境地下，依旧漂亮得扎眼，像落入泥沼的珍珠，反而生出一种引人摧毁的脆弱美感。
他没有异能。
在这个力量至上的末世里，这就是原罪。
“喂！磨蹭什么？！没吃饭吗？！”一个膀大腰圆、觉醒了力量强化的男人，故意用肩膀狠狠撞了一下叶凛。
叶凛猝不及防，踉跄着向前扑去，险些摔倒。他勉强稳住身形，低着头，小声道：“对，对不起……”
“对不起有屁用！废物一个，就知道拖后腿！”男人啐了一口，声音很大，引来周围几声不怀好意的低笑。
“就是，关哥凭什么一直带着他？除了那张脸还能看，有什么用？”
“啧，说不定就是靠脸上位呢？你看关哥平时都不怎么搭理他，搞不好是玩腻了……”
污言秽语毫不避讳地飘过来，夹杂着鄙夷和探究的目光，像针一样刺在叶凛背上。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不敢反驳，只是把头埋得更低，加快了脚步，试图离那些人远一点。可无论他走到哪里，那种无形的排挤和恶意都如影随形。
分到的食物永远是最差最少的那份，守夜总是被安排在最危险难熬的时段，稍微慢一点就会招来斥骂甚至推搡。他的帐篷被故意划破，仅有的那点可怜物资也时常“不翼而飞”。
关晏从未阻止。
他甚至很少回头看。只是偶尔，在叶凛被欺负得尤其厉害，那双桃花眼里控制不住地泛起生理性的水汽，茫然又委屈地、下意识地看向前方那个挺拔冷漠的背影时，关晏会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顿一下脚步。
但也仅此而已。
他不会出声呵斥，不会出手干预，就像根本没看见，没听见。他的默许，无疑助长了队伍里的气焰。强者为尊，弱者活该被践踏，这本就是末世的潜规则。关哥都不在乎，他们还有什么顾忌？
叶凛就像被困在一个无形的囚笼里，四周是冰冷的恶意，唯一的指望，是前方那个从未给予过他任何回应、甚至可能才是真正囚笼制造者的男人。
他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畏缩，像一株见不到光的植物，正在慢慢枯萎。只有偶尔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他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眼底会掠过一丝极深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空洞和困惑。
好像……不该是这样的。
可应该是怎样？他想不起来。
这天傍晚，队伍在一处废弃的汽车旅馆落脚。清理掉零星几只丧尸后，众人各自占据房间休息。
叶凛照例被分到了最靠外、窗户破损的那间。他缩在角落里，抱着膝盖，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和隐约的丧尸嘶吼，身体微微发抖。
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一个瘦高、眼神浑浊的男人溜了进来，是队伍里一个速度型的异能者，叫猴子。他反手掩上门，贪婪的目光黏在叶凛脸上。
“小可怜儿，冷了吧？”猴子搓着手，慢慢靠近，脸上堆着令人作呕的笑，“哥这里有点吃的，还有酒，暖暖身子？”
叶凛警惕地往后缩，背脊紧贴冰冷的墙壁：“不，不用了……谢谢。”
“别怕嘛，”猴子蹲下身，试图去摸他的脸，“跟着那群粗人有什么前途？朝不保夕的。跟了哥，以后哥罩着你，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不用再守夜，也不用再挨骂，怎么样？”
“滚开！”叶凛猛地挥开他的手，声音带着惊惧的颤抖。
猴子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一把揪住叶凛的衣领，恶狠狠地低吼：“别给脸不要脸！一个没异能的废物，除了这张脸你还有什么？关哥根本不管你死活！老子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
浓重的口臭和威胁扑面而来，叶凛奋力挣扎，却被对方轻易压制。绝望像冰水一样淹没了他。
就在猴子的脏手要撕扯他衣服时——
“砰！”
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关晏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扫过屋内狼狈的景象。
猴子像被烫到一样猛地跳开，脸上瞬间堆起谄媚和惊慌：“关、关哥！我……我就是跟他开个玩笑，闹着玩呢……”
关晏没看他，目光落在蜷缩在墙角、衣衫不整、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的叶凛身上。
叶凛也正看着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蓄满了泪水，恐惧、屈辱、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的……期盼。
房间里死寂一片，只能听到猴子粗重的喘息和叶凛压抑的抽气声。
关晏的视线在叶凛脸上停留了足足三秒。
然后，他移开目光，看向吓得快尿裤子的猴子，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滚出去。”
猴子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窜了出去，一刻不敢停留。
房门重新关上。
房间里只剩下关晏和叶凛。
关晏一步步走过去，靴子踩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在叶凛面前站定，阴影将蜷缩的人完全笼罩。
叶凛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
关晏俯视着他，眼神里没有安慰，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审视。
他缓缓蹲下身，与叶凛平视。
然后，他伸出手。
叶凛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以为要挨打。
但那手指却只是落在他被扯开的衣领上，慢条斯理地、甚至称得上温柔地，替他整理好。
动作间，指尖偶尔擦过叶凛冰凉的皮肤，带来一阵战栗。
“看，”关晏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般的韵律，像毒蛇缠绕上心脏，“没有我，你会变成什么样子？”
叶凛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没有力量，连自己的身体都守不住。”关晏的目光像手术刀，一点点剖开他的无助和恐惧，“他们欺负你，因为你是弱者。他们窥伺你，因为你是弱者。”
“除了我，还有谁会给你一片立足之地？”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叶凛眼角的泪痕，动作轻柔，眼神却依旧冰冷。
“记住这种感觉。记住你有多脆弱，多需要我。”
叶凛怔怔地看着他，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和屈辱之后，是更深重的茫然和无措。关晏的话像带着倒钩的刺，精准地扎进他最恐慌的地方，然后注入冰冷的依赖。
是啊……没有关晏，他刚才会怎么样？在这一路，他早就死了无数次了。
看着他眼中逐渐被驯服般的空洞和依赖，关晏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扭曲的满意。
他站起身，恢复了那种居高临下的冷漠。
“收拾好自己。守夜的时间快到了。”
说完，他不再多看叶凛一眼，转身离开了房间。
门轻轻合上。
叶凛依旧蜷缩在墙角，一动不动。窗外风声凄厉，仿佛有无数恶鬼在咆哮。
他慢慢抬起手，看着自己干净却无力的指尖。
弱肉强食……需要他……
冰冷的绝望，混合着一种被强行扭曲出的依赖，像藤蔓一样，一点点缠绕收紧，将他拖入更深的黑暗。
而走出房门的关晏，靠在冰冷的走廊墙壁上，点燃了一支皱巴巴的烟。烟雾缭绕中，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指尖的烟灰簌簌落下。
他在等。
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
将这朵彻底染黑、完全依附于他的莬丝花，连根拔起，或者，碾碎成泥。
whichever comes fir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