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可怜4

怎么可能,没理由的,只是衰到蠕虫都不想碰到他吧。

桂一鸥指了指那截渗人的木桩,“把那个也清理了我们应该就能出去了。”

他喜欢风,类似于时间停止的空间里,连风都沉默,桂一鸥飘的速率都慢了下来。

沈忱正看着干净的手心出神,闻言再次踩上了凳子。

密密麻麻的白色蠕虫急速萎缩消失不见,露出截面本来的赤红色。

桂一鸥这才凑近了,发现好像不是木桩子,只是表面暗沉又坑坑洼洼,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它!长出来了!”

木桩的表面开裂,一块块碎片掉落,没落地就湮灭在空气中,细碎的金色火光炸得啪啪作响。

有些碎片离沈忱近了,灼伤了他的肌肤,留下焦黑的痕迹。

桂一鸥皱起了眉,冲他挥挥手:“你不痛吗?傻站在那里做什么?”

沈忱淡淡地回眸看他,一块没烧完的碎片贴在他的一侧脸颊上,金光闪烁,一寸寸地化为灰烬,衬得整张脸竟有些妖异。

脱落了大部分外壳后变得细软的木桩继续向外伸展着,还绕了个圈悠悠向着桂一鸥而去。

桂一鸥嗷一声如箭出弦般趴到了沈忱的背上。

面对这么诡异的场景,沈忱都能保持着一潭死水般的冷静,意外地展露出一种安全和可靠的感觉。

这里才是他的家。

桂一鸥:“你…你发挥一下刚才面对蠕虫的克星体质,别让它靠近你的背后灵!”

沈忱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不需要沈忱做什么,这截“木桩”确实没再有纠缠桂一鸥的趋向,也终于露出了全貌——无头长脖子鬼。

干瘦的躯体站在沈忱面前,只有一拳的距离,类似于用水打湿刮大白的墙壁后散发的味道萦绕在沈忱的鼻尖。

好几米长的脖子像蛇一样盘了很多圈,堆在单薄的肩膀上,他抬起手,摸不着头脑。

挠空气的动作有点笨蛋,憨憨的,桂一鸥好想笑,怕被打,强忍下来了。

他现在就是不太敢看,又忍不住。

原来还有这种鬼,连完整的躯体都没有。

“你们……”

一道声音凭空响起,与其说是通过鼓膜震动传送到耳蜗,更像是直接出现在了脑子里。

“我……”

支着脑袋左顾右盼都没找到声音来源的桂一鸥眯着眼睛,狐疑看着眼前没脑子的长脖子鬼,“什么你啊我的,放我们出去!”

“哦。”

瞬间两耳被灌入嘈杂的轰鸣声,渐渐清晰,头顶上的钟哒哒哒开始旋转,两个男生在面前打闹着走过,溅起了地上的水,弄脏了沈忱半旧的鞋。

下课了。

桂一鸥从沈忱的身后飘出来,半长不短的头发有些凌乱,他将发丝挽到耳后。

“并不是所有的鬼都那么好说话的,知道吗?”

结束得突然,桂一鸥莫名生出了这鬼真不争气,给他丢了面的尴尬。

怎么能轻易地放走自己的猎物呢?

沈忱瞥了他一眼,便要回自己位置,迎面走过来几个谈笑的同学,看到他的动作后表情就僵住了,不约而同地回了头。

他们应该是坐在前几排,

沈忱面不改色,站在同桌印彪的身边,一声不吭。

印彪朝里转过了身子和陈如涛讨论着待会要去不知道哪所学校找回场子的事,顾不到旁边等着让座的沈忱。

桂一鸥撇撇嘴,这个闷葫芦长嘴不知道干嘛用的,看着就来气。

可能是说了不中听的话,陈如涛不耐地挥挥手,印彪讪笑着转回去,坐姿非常张扬,把进去的路堵得死死的。

桂一鸥没忍住,“你要在这里站到天荒地老吗?”

沈忱便开了口,简单的让一下三个字轻轻地抛了出来。

印彪掏了掏耳朵,充耳不闻,没骨头地趴在桌子上玩手机。

没礼貌。

桂一鸥在心里碎碎念,面上还是无所谓的样子,“你态度诚恳一点嘛,一副冷脸,怪不得人家就躲着你。”

才不是!印彪这人就是存了心找茬!

经过刚才在沈忱宽阔的肩膀后躲长脖子鬼的事,可能是吊桥效应,因为他的冷静和无畏感到可靠的桂一鸥对沈忱的疑虑被冲淡了许多。

内心希望沈忱并不是做了什么坏事被孤立。

一个人的处境是有很多方面造成的。

“你是说,我应该求他?”

沈忱歪头看他,求教似的问道。

桂一鸥愣住,这人怎么有股率真的傻劲儿,之前还稍作掩饰。

果然印彪糙声质问他在说什么,在跟谁说话。

从旁人的角度看来,沈忱的视线聚焦于虚无的空气中,却煞有其人。

背后毛毛的。

印彪是个大嗓门,周围的人都看到了这一幕,议论纷纷。

“他终于疯了吗?”

“他什么时候正常过?没妈的人是这样没家教的。”

“后妈就不算妈了?”

“就是,对他多好,一身的名牌,卡都无限刷的,后妈生的双胞胎都得让着他,怕他不高兴。”

“上次他弟弟沈孜旻期期艾艾跟他打招呼,人家瞧都不瞧一眼的嘞。”

“哦,少爷脾气是这样的,目中无人嘛。”

桂一鸥在沈忱的身边,没人看得到他,但是这种千夫所指的氛围也让他有些透不过气,如鲠在喉。

沈忱习以为常,低眉顺眼,桂一鸥很想骂他窝囊,更想骂那些用轻浮的语气中伤沈忱的人。

恶语伤人六月寒。

没事的,不要在意,他是背后灵,沈忱过得越惨,他的任务就完成得更好。

铃声响,教室里短暂的安静下来,进来的老师对这一幕见怪不怪,又是那套相似的说辞,让沈忱站到后面去,过了会儿就被放逐到了教室外面。

仿佛整个十四班都容不下沈忱的存在。

这样凸显得陈如涛和他的喽啰们反倒还算是“热情”的了。

晚霞如柔软的绸缎般铺在茫茫的天空上,空气还燥得不像话。

教室对着走廊的那面墙上有扇低矮的窗,窗帘紧紧拉着,窗门却留了条缝没关严实。

丝丝缕缕的寒气从这透出来,能消减些热意。

桂一鸥挤着沈忱,促使他一步步挪到了凉快的地方。

他当然不是在心疼热到额发都打湿了的沈忱,就这么抵着背吹冷气,他指定感冒!

沈忱待不住动摇西晃均匀吹冷气就不管他的事了,总不能捆着沈忱让人家不动吧?

桂一鸥收回推人转圈的手。

他生前可能是个卖棉花糖的,就卖薄荷口味,一口进去凉到后脑勺。

大多数鬼都不会记得生前的记忆,按照执念留下的本能行事,或者完全展开作为鬼的新生活。

桂一鸥:“对于刚才那怪东西,你有什么头绪吗?”

在他的操控下,沈棉花糖现在正处于面壁的方向,鼻尖的小汗珠被吹得颤颤巍巍,晃晃悠悠。

眼神里透出些许无奈,沈忱抿了抿起皮的嘴唇:“以前这里是乱葬岗,看不清字的碑,漫山的坟包,不知道来源。”

听起来阴气很重,这么说来碰到鬼应该是常事。

桂一鸥给棉花糖翻了面,看到他脖子后面因骤然碰到冷气冒气起了一片片小疙瘩,也跟着缩了缩脖子。

沈忱见到他一点也不意外,包括长脖子鬼造出的诡异景象也泰然自若,如果他是有阴阳眼,不怕鬼,被孤立,那就说得通了。

排除异己。

沈忱却否认了,自言在桂一鸥出现前,从未见过异常现象。

有问有答,好像心情还不错,虽然表情上还是看不出来。

沈忱牵了牵嘴角,问他:“你的坟在哪里?”

桂一鸥愣了愣,“你要祭拜我吗?念着我的名字用线香绕一圈要送给我的东西就好。”

现在已经是下午最后一节课了,空气中飘来了浓郁的食物香气,猛火灶,大铁锅,在炝炒一锅放了很多辣椒的菜。

“你晚饭吃什么呀?给我也试试?”桂一鸥歪头看他,“你要是讨好我,说不定我能暂时放你一马,今天不谋害你。”

他露出了洁白的牙齿,艳红的舌尖抵着牙,两只手弯曲作爪状,模仿狼嚎嗷呜嗷呜两声。

沈忱顿了顿,“你叫什么?”

是哦,几个小时了,他还没做自我介绍。

空地的角落里摆放了几盆高大的盆栽,花盆得有手臂环抱那么大,一旁还有一个水桶,可能是谁遗留的。

他拾起一片掉落的叶子,沾了水,在已经斑驳不堪的白墙上写下桂一鸥三个字。

字迹飘逸潇洒,工整而不失个性。

是特地练过的。

沈忱抬手抹去了,捻着手指上的白灰,视线还停留在墙上晕开的一小团。

桂一鸥沉浸在自己写字原来这么漂亮的得意中,刚想抱怨他捣乱,猝然发现那些斑驳的痕迹,有好些沈忱的名字。

都是不堪入目的污言秽语。

还有些被一道道黑色的墨迹深深地划烂,露出底下深灰色的粗糙水泥墙面。

沈忱身上几不可察的温和收敛了起来,黑沉沉的瞳孔暗淡下去。

桂一鸥以为他又要回到自闭状态的时候,沈忱开口了。

“等我死了,也想在这里立一个无名的坟包。”

语气平静,十几岁的年纪,已经想好了死亡的归宿。

沈忱就读的学校是知名的贵族学校,占地面积很广,将整片乱葬岗都囊括其中。

大概是招生并不多,真正被使用的地方也只集中在一个角落,剩下的地方只是经过粗糙的处理,种上了茂密的树。

学校号称重视的是生与死的教育,那座郁郁葱葱的山坡便是提醒着学生,要珍惜生命,敬畏生命。

显然效果并不是很显著。

不然怎么会动不动就让沈忱去死?

死这个字,对于他们,对于沈忱,都太轻易的说出口。

作为鬼的桂一鸥,内心涌上了一股愤怒。

沉默蔓延开来,下课了,学生们摩肩擦踵,有的人赶着吃晚饭回来接着学习,步伐急促。有的人已经当做放学背上了书包,步伐轻盈。

这节课的老师是个地中海,五十多岁的年纪,走到还僵着没动的沈忱前,叹了口气,几次张口都没说话,顺着人流离开了。

走廊上的灯已经打开,桂一鸥看到随着他的前进,一盏盏白色的灯光跳上了那个锃亮的脑袋。蛮幽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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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派去当小可怜的背后灵后我反水了
连载中桂花酒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