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暗处的人见行迹败露,一把推倒身旁的泥塑,想利用这些泥人能将人同化的特点制造逃跑的机会。
“想跑?”良册一刀劈碎迎面砸来的泥像,纵身一跃挡住那人影的去路,破妄刀抵在对方的喉咙上,“你是谁,躲在暗处做什么?”
那人影被挟持住显得尤为惊慌,拼命地用一双肉掌去握横在颈间的刀,嘴里大声嚷着,“时间到了,就要变成石头了。”
良册没料到他反应如此激烈,手中的刀一偏,在人影的脖子上划了一道,不见血,反而削下了一层薄薄的细沙。
“老实点!”良册怕这人逃了,便用蛮力将其按在地上。
“霍子鸣,你怎么在这里?”鱼怀隐闻声跟了上来,离得近了,他才认出被擒之人正是他们先前在灯笼幻境中所见到的那个被安顺灌了一碗毒药,一命呜呼的干瘦男子。
良册听见这略耳熟的名字,想起方才这厮推倒泥人加害他的举动,微一皱眉道:“你在这个地方待了多久,可见到其他人……”
他想从霍子鸣口中问出些有用的信息,可无论他怎么威逼利诱,这人就像是得了癔症般只会说“石头”二字。
数次逼问无果后,良册彻底没了耐心,便将这痴痴傻傻的人从地上拽起来,一刀刺进他的左肩,厉声道:“不要以为你这身筋骨化作了泥土不知疼痛,我就拿你没有办法。”
霍子鸣本是眼神涣散,嘴里不知喃喃着什么,却因良册这疯子般的行为疼得大叫起来。
“如果你再装疯卖傻下去,我倒是不介意费些力气,将你的肉一块块地剜下来,到时候你就会像刚才那个泥人一样变成一堆烂泥。”良册问着话,时不时地转动手中刀刃,终于在霍子鸣的惨叫声中,他从这家伙的眼睛里捕捉到了一丝怨毒,这绝对不是一个神志不清之人该有的表情。
“很好。”为了证明他不是说说而已,良册猛地拔出破妄刀,换了新的地方刺进去。
当真凶的狠。鱼怀隐瞧这逼供的一幕,忽又想起他那日在竹屋中所见的景象,不知怎地他感觉到手臂上传来一阵强烈的灼烧感,恍惚那场毁尸灭迹的大火真的舔舐过他这缕异世之魂。
“这里是无间炼狱,每一个十恶不赦的人都会被囚禁于此,献给黑暗中的神明。”很快霍子鸣熬不住良册的手段,开始正面回答他所提出的问题。
“说清楚些。”良册的刀仍在剔肉割骨,显然他不满意霍子鸣故弄玄虚的答案。
“你们难道没有察觉到这里的时间过的特别慢,好像一直都没变过。”说到此间异象,霍子鸣忽然变得谨慎小心起来,他看了看四周轻声道:“天亮的时候泥人都睡着了,是不会吃人的,可一旦天黑了,他们就都活了。”
鱼怀隐闻言也打量起周围的景物,只觉得霍子鸣的话有所纰漏,因他和良册进入阴阳塔后,一切所见皆是漆黑一片,按照时间来算外面应已到了破晓时分,而塔内却根本没有日夜的区别,霍子鸣又是怎么分清的。
“你还知道些什么?”良册继续追问。
却见霍子鸣头一歪,又恢复了之前的疯癫模样,“时间到了,变成石头……”
话音一落,霍子鸣的脚下忽有一缕黑烟升起,缠绕盘旋着攀上他的脸庞,而黑烟所经之处,他的皮肤也迅速化作泥土。
良册被这诡异的一幕所惊,立即收刀后退,哪知他刚与霍子鸣拉开一些距离,对方就瞬间恢复了清醒撒腿就跑。
被骗了!
见霍子鸣溜了,良册动了真怒,前去追赶。
鱼怀隐比他晚了一步,可他刚准备叫住良册让他不要在霍子鸣身上浪费时间时,立在他身侧的四五个泥人,忽地移动起来,步步紧逼将他围困当中。
同时,在半空中运起身法追人的良册整个人陡然一顿,他低下头发现右脚被一个泥人死死拽住。
一瞬间,处在这片未知空间的泥像仿佛有了意识般,纷纷抬起僵硬的手臂去抓擅入此地的活人。
脚骨处传来一阵剧痛,泥人的力气极大,良册挣脱不得,忙举起破妄刀朝泥人的脑袋砍去。
重击之下土屑纷飞,泥人受了创,抓着良册用力地向前一摔。
远远瞧着,一抹红影就像被箭矢射中的飞鸟般径直地砸向地面。
落地的刹那,良册以为他会坠入泥人的包围当中,可就在一只狰狞的泥手碰到他衣摆的前一秒,有人扶了一下他的背,让他借了几分力稳住身形,接着他听见鱼怀隐的声音,“上去看看。”
良册立即领悟他话里的意思,顺势站到一个尚未苏醒的泥人头顶上,居高临下他瞧见那道人穿梭在一个个黑影间,使得并非是玄门道法,反而像凡间武者日夜刻苦钻研的某种轻功,虽不深奥却胜在轻盈,不消片刻便登上了与他比邻的一个泥人头顶。
“前辈当心!”
因鱼怀隐失了灵海,且在良册面前他为隐藏身份,不得动用悯生枪中的青龙魂魄之力,所以仅仅依靠体术,他根本支撑不了多久,踏上石像之际他几乎已力竭,若不是良册及时抓住他的手臂,他恐又会掉入泥人堆里。
剧烈的心跳渐渐平复之际,身旁之人的惊疑声让鱼怀隐的呼吸一滞,“你的脸……”
“怎么?”鱼怀隐下意识以为是他身上的幻术出了问题,他转头去看良册的反应,发现这向来暴戾乖张的少年并未露出凶相,反而望向他的神情带着几分怜惜,这才伸手摸向有些麻木的右脸,触感冰凉坚硬,竟不知在什么时候着了那些泥人的道被同化了。
“无妨。”虚惊一场后,鱼怀隐取了些忘川酒水饮下,驱走附于体内的污秽浊气,待面上的泥土尽碎,他自嘲一笑似是很意外他为什么会怕良册这头格外养不熟的狼,毕竟论起作恶他才是个中翘楚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