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愤怒的声音传至木齐柯耳边,让他双手下意识微微蜷起。
木齐柯不知恩克为何突然对自己这么火大,他心里作了无数种打算,随后嘴角微微弯起“不知小人哪里惹了将军不快,使您发这么大的火。”
“赵徵姜”恩克眼睛微眯,说道“你明明知道她的身份,怎么遮遮掩掩直到现在?”
说起赵徵姜,木齐柯心里一惊,想到此事同样是心里窝火。
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赵徵姜竟然在他的眼皮下逃脱了,那晚自己追着赵徵姜的踪迹一直到了北原边界,他正欲仔细搜寻,却看见了大宁士兵的身影。
再然后他就听到了汝王府三娘子病愈的消息……
赵徵姜怎会如此好命,误打误撞还被大宁的人救了回去?
思及此,木齐柯眼底闪过一丝阴狠,但面上不显,他听出恩克的语气已经十分不耐,于是当机立断,直挺挺跪了下来“将军,小人与赵徵姜曾有私仇,加之赵徵姜在这场战事的地位已经无足轻重,所以……”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柄明晃晃的长刀已经横过他面前。
“你可知道大宁之所以派兵和赵徵姜有关?”恩克道。
这个木齐柯并不知道,他也不明白恩克是从哪里听到的这种言论。
赵徵姜若真能左右战局,那为何她在北原这么长时间,汝王都没有找过她?
可显然,此刻的恩克听不进去他的解释,依然怒气冲冲地看着他。
见木齐柯怔在原地,恩克更加坚定了他心中所想。
“看在你先前为谟立了功的份上,本将军饶你一条贱命。”恩克仿佛找到了一个出气筒,在木齐柯心窝狠狠踹了一脚“快滚,以后别出现在这里。”
这是要将他逐出军营了,木齐柯承受着这突如其来的无妄之灾,心知自己在谟已经留不下去了。
“谢将军开恩,小人告退。”
木齐柯虽怒火中烧,但理智还是战胜了一切,他冲着恩克弯了弯腰,随后慢慢退了出去。
木齐柯能够完好出来已经出乎众人的意料,大家本想问他几句,但都被木齐柯阴狠的眼神吓到,站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出。
“大哥,接下来怎么办。”在谟的这些日子,木齐柯已经结识了许多人,并全都以他为尊,是以见他被恩克排挤,这些人全都围了上去。
“既然他们容不下我,那我也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木齐柯说道“若是有意跟着我的,我木齐柯随时欢迎。”
大宁与哈喇结盟的消息已经成为阴云,笼罩在谟上空好一阵日子,局势骤然转变,本该稳操胜券的谟突然成了被动的那一方,因此这两天士气低落,似乎战败便是必然。
不少人害怕自己将会成为战俘,因此听到木齐柯这句话,都一瞬间兴奋过来。
“大哥去哪,我们自然就去哪,我们能有今天都是因为您,若是在这种时候离开,我们和那忘恩负义之辈有何区别!”
闻言,木齐柯露出些笑意“既然兄弟们如此信任我,我自然不会辜负大家,谟人自私排外,听信谗言,实非明主,不如另起炉灶,自成一番事业。”
木齐柯自行离营而走的事情并没有引起太大波澜,谟与博特格其为了先前战略的失误互相推诿了十数天,不少人生出了厌战情绪,两军的矛盾也越来越深。
这些事情,赵徵姜自然不知,但她从城内的一些闲言中察觉到局势在慢慢扭转,心情跟着舒缓了不少。
她静待着特木尔战胜,而王府也迎来了一个她意想不到的客人。
“蓝舒?”她顿了下,随后蹙了下眉。
绫香点了点头“三娘子想的不错,就是您母舅家的那位嫡小姐。”
对这位表妹,赵徵姜只记得她长相清秀, @其余却是印象全无。
只是自己与蓝舒得有许多年没有见过,她怎么突然从京城跑来朔谷了?
“她现在可是和父亲见过面了?”赵徵姜问。
绫香应了一声,正要开口,忽然听到门口的通传“三娘子,蓝娘子来了。”
这可是正巧了,赵徵姜愣了下,忙道“快请表妹进来。”
蓝舒走进屋子,先在屋子里浅浅环顾了一圈。
许久不见,这位表姐长得越发标致了,蓝舒收起心中的思绪,垂下眼,柔柔喊了一句“表姐好。”
赵徵姜与她不怎么相熟,但对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娘子,她总是抱着极大的善意的。
何况她还称母亲一句姑姑。
想到母亲,赵徵姜心里软了软,她拉起蓝舒的手,邀她到榻上坐下。
两人多年未见,自然也没什么共同话题,大多是蓝舒说几句京城的事,赵徵姜安安静静地听着。
从前她是极喜欢京城也极向往京城的,换作那时,她必是激动得不得了。
可是现在,回京却不再是她的梦想。
尽管那里是母亲的母族所在。
见自己说的事情不能触动赵徵姜,蓝舒的手攥得微微紧了紧。
她千里迢迢来此自然并非为了找这个表姐叙旧的,自己也到了议亲的时候,这种事情本该是家里做主,但奈何父亲官职不显,加上蓝氏一族逐渐没落,他们在京中着实寻不到一户更好的亲事。
身份高的瞧不上他们,身份低的蓝舒自己也不甘心。
这时,他们想起了远在朔谷的赵徵姜。
朔谷虽远,但难保没有合适的人家,若再有汝王从中牵线则更好不过,只是蓝氏逝世,赵秉鉴另立正妃后,蓝家与汝王府的联系便少了许多。
突然找上门未免太过难堪,蓝舒便亲自登门,试图和赵徵姜拉近关系。
这事许是十天半月才能解决,蓝舒为了自己的亲事已经舍了脸皮出去,因此她也不介意在此多赖几日。
哪怕在边关做个将军夫人,也比嫁给京城那些小吏强得多。
蓝舒正出神,忽然听见赵徵姜唤了自己两声。
“表姐方才说了什么?”蓝舒露出歉意的笑“都怪蓝舒走了神……”
赵徵姜也笑笑,说道“此次来朔谷,你可是打算常住么?”
这是当然,蓝舒心里计较一番,忙回道“京城样样儿都好,但来了朔谷,蓝舒才体会到何为边疆的风光,自然是想多住些时日的。”
没想到蓝舒也喜爱边疆景致,赵徵姜有些意外,但对她的好感又多了几分“既然如此,我自当带你在这里好好转转,没准看上了哪家儿郎,直接嫁来朔谷也说不定。”
赵徵姜误打误撞地提到了蓝舒此行的目的,让她心里一跳,但随即一阵喜悦又漫上蓝舒的心头。
她半喜半羞地抿了抿唇,只说道“蓝舒也是这么想的。”
赵徵姜在王府的这段时间,除了等着特木尔,平时也无事可做,如今来了个表妹,她也是兴致勃勃地担起向导的职责,领着蓝舒在外面玩了几天。
现在的赵徵姜,似乎从府中女眷中独立了出去,蓝舒敏锐地发现,无论她去哪里,连汝王那般严苛的人,竟也不怎么管她。
赵徵姜是汝王府中最负盛名的娘子,即使蓝舒先前没怎么和赵徵姜打过交道,却也不信传言中端庄守礼的娘子会是这般模样。
只是蓝舒没有多想,她还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
这几天自己跟着赵徵姜竟也接触到了不少将领,而她也从这些人中选出了自己颇为中意的两个人。
而喜悦之余,蓝舒也有些忐忑,这些边关将领的官阶也不低,她怕他们同京城那些人一样看不上自己。
所以这就到了由汝王府出面的时候了。
汝王在朔谷威望高,也算得上这些将领的上司,只要王府介入这事,她的婚事便能成了。
赵徵姜只觉蓝舒近日不太对劲,她似乎有什么话要和自己说,但又吞吞吐吐,古怪得很。
于是这日赵徵姜专门拦下了蓝舒,打算问问她。
在朔谷,自己是主人,客人在这里若是受了委屈,她也是感到惭愧的。
“你可是有事想跟我说?”
蓝舒心里一紧,她咬了咬唇,索性将来的目的说了出来。
她说的委婉,但赵徵姜也明白了蓝舒和整个蓝家的意思,只是她本以为蓝舒是真心来朔谷找自己玩,没想到还带着任务。
赵徵姜掩下心中一闪而过的失落,复道“女子的婚事是大事,我会去向父亲说明此事,那两位将领也都是良才,只是婚事讲究你情我愿,我们怕是只能帮你牵线,却不能保证一定成功。”
强扭的瓜不甜,这种事还是得看他们自己。
赵徵姜想起府上其她娘子的婚事,暗暗叹了口气,她能给自己做主,但其他人怕是还逃不过政治联姻的宿命。
如今蓝舒想自己选夫婿,她自然是支持的。
赵徵姜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但听在蓝舒耳中却又成了另一个味道。
她只觉得赵徵姜在羞辱自己,称赞那些将领是良才,可不就是说明自己配不上他们么!
在京城时的记忆又涌了上来,蓝舒想起父亲与那些世族商量婚事时被拒的难堪,指甲也不由深深嵌入掌心。
听闻蓝舒想来朔谷挑夫婿,赵秉鉴的眉头皱了一下却又放开,只挥挥手道“让年轻人们见上一面,了解了解也好。”
毕竟蓝舒不是赵家的女儿,赵秉鉴也没有用她的婚事来为自己铺路的道理。
只是言下之意,是要她自己争取,若是没成也怪不得王府头上来。
看见赵徵姜带着感激的笑意,赵秉鉴还是暗道这孩子太年轻,被自己的妹妹作了踏板。
至于那几个将领大概也不会看上蓝舒,他们各自在朔谷有自己的势力与打算,京城来的人稀罕却遥远,实在添不上什么助力。
赵秉鉴也说不上什么话,他是在没必要为了这种事情和一个将领的整个家族闹得不愉快。
再说到蓝舒的父亲,先王妃蓝氏的弟弟,赵秉鉴其实不太看得上他。
没什么本事,靠着蓝家的余荫做官,如今蓝家势微,又指望不上这个背靠家族成长起来的孩子,在赵秉鉴看来,蓝家渐渐破落也是必然的事情。
只是蓝氏心疼这个弟弟,也放不下她的母家,她为了家族嫁到王府,却早早过世,没有怎么帮衬过家族。
赵秉鉴的女人不多却也不少,但他近来却总是能想起蓝氏。
尤其在赵徵姜回来之后。
赵秉鉴猛然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于是使劲按了按眉心。
“出去吧。”他对赵徵姜说。
这孩子虽然受过磨砺,但还有所欠缺。
蓝舒的事情大概不会成,等之后蓝舒离府回京,赵徵姜一个人多想想,大概才会明白个中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