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拉克收获了几车粮草,回程的速度自然更慢,等到他回去时,就看见特木尔正和士兵一同训练的场景。
他下巴微扬,嘴角露出笑容,特意将声音放大了一些。
“兄长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此次该不会是空手而归吧。”
他本以为特木尔多少会回怼自己两句,却不曾想他依旧自顾自射箭,半个眼神都没分给自己。
看样子是被他说中了,都拉克心里暗喜,但还是觉得胸口发闷。
连任务都没完成,还好意思板着这张脸,是给谁看。
都拉克走进营帐,乌达木恰好也在,他站在桌后,看见都拉克进来,微不可觉地摇了摇头。
都拉克看乌达木情绪不佳有些不解,但还是问道“此次我们占了便宜,将军为何不满意?”
“占便宜?”乌达木看着面前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又垂下头,掩饰住自己脸上的挫败与消沉。
都拉克心气高,这是大家都看得出来的,他实在不忍心打击他。
另一边,穆送与恩克也在前线回合,当看见几乎完好送来的上百车粮草时,恩克满意地抚掌大笑起来。
“这蛮族就是没见识,都当粮食是个宝贝,殊不知对于我们谟,这些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粮草的确重要,但对于能够保证秋冬粮食供给的谟来说,也不过是戏弄哈喇的诱饵而已。
可笑的是哈喇还真派了些厉害人物,倒是给足了他恩克的面子。
现在,相必他们还在沾沾自喜,大肆庆祝呢吧。
恩克还在嘲笑着哈喇的愚蠢,穆送听了却多少感到不舒服。
蛮族?何为蛮族?
本来都是马上起家,同为草原上的民族,谁也没比谁尊贵,现在谟发展壮大,倒是学起来中原那些东西,又是农耕又是盖房,反过来还想忘本。
不过碍于两方现在的关系,穆送忍了这口气,附和道“将军说的是,哈喇目光短浅见识浅薄,不知谟的实力,等到真正的冬天一来,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们就撑不下去了。”
“你听说过特木尔此人吗?”恩克突然问。
穆送颔首“自然是知道的,他是布赫的长子,颇得布赫倚重。”
“嗯”恩克面色渐渐沉下来,不复之前的傲慢“我特意命人放火围攻,他还能带人毫发无损地离开,可见并不简单。”
这说明,即使他当时误判,以为那马车上都是粮草,特木尔却还留了个心眼,这才将损失降到最低。
谨慎而有谋略,很可能会是一个强劲的对手,恩克隐隐感到有些棘手。
这人当真是没有弱点吗?
他突然想起去年特木尔到访谟,身边似乎还带了个女人。
那女人确实很美,看着还很得特木尔喜欢。
“穆送,你去找一个现在能进出哈喇而不被怀疑的人……”
尽管不明白他的意图,但穆送还是应了下来。
吩咐完毕,恩克舒眉一笑。
管她是不是特木尔的妻子,只要能够威胁到他,那么就很值得了。
谟和博特格其又得了粮草,自然不肯给哈喇继续休整的机会,短短半个月时间里,双方已经打了两次。
前线的消息一封封往哈喇部传来,乌尼托娅知道赵徵姜也心急,因此每回使者传信也都特意去通知赵徵姜一番。
一来二去,两个人还因此渐渐熟识起来。
有几封是特木尔亲自写的,落款是七天前。
赵徵姜看见特木尔的笔迹,心里胀得有些疼,她在心里一遍遍揣摩着他写信时的动作与神态,这才开始真正懂得什么是“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只是思念归思念,她却从不敢提笔给特木尔回上一封,她怕自己干扰了前线专心抗敌的特木尔,一封短短的信笺,反倒成了累赘。
这日赵徵姜又从乌尼托娅那里回去,一路依然愁眉不展。
哈喇为避战火特意迁移,却依然有百姓的生活一天不如一天,也不知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不知不觉的,赵徵姜已经将哈喇的百姓看作自己的家人,想要关心和爱护的家人。
她正出神,不远处几个人的交谈吸引了她的注意。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低,赵徵姜想忽略都难。
“他们说的什么?”她还是听不太懂北原话,于是连忙求助一旁的多兰。
多兰应下,仔细听了一阵,面上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震惊。
看着她逐渐苍白的脸,赵徵姜心里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她微微蹙眉,问道“可是出什么事情了?”
“是,是……”多兰咬了咬唇,面露为难,过了片刻,才吞吞吐吐地开口“他们好像说特木尔中了谟人的埋伏,受伤严重。”
“什么?”赵徵姜心里一紧,忙快走到那几人面前,也不顾语言不通,当即开口“特木尔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突然冒出的人让他们面露错愕,直到多兰跟上来补充了翻译,其中一个才继续说道“这也是我们听一个老乡说的,他说特木尔前天夜里带着三百人突袭,结果掉进谟人的陷阱,现在还生死未卜呢。”
一道雷在赵徵姜脑子里轰隆炸开,她一瞬间手脚发麻,思绪也不听自己的使唤。
“徵姜,徵姜!”多兰猛的拍了拍她,才把她从惊惶中叫醒。
“不如现在先找那个人问一问,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才好接着想办法。”
多兰口中的那个人指的是这些人说的老乡,赵徵姜胡乱点了点头,由几人领着找到了他。
那个人看样子是刚从战场上回来,一路风尘仆仆,连盔甲上都覆盖着薄薄一层沙土。
他会说汉话,倒让赵徵姜的问询省了许多麻烦。
此人自称是吉日木图身边的,这次跟着回来也是为了传信,临行时无意间听见了特木尔遇袭的事情,只是乌达木紧急派人封锁消息,这才没有多少人知道。
“我现在告诉大汗请求他派兵,有没有可能把他救出来?”赵徵姜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断断续续问他。
那人表情也跟着凝重起来“马上要去前线送物资的这支队伍,里面跟着医官,这就是大汗吩咐去救特木尔的,此事事关重大,为了稳定军心所以没有几个人知道,你们也切忌声张。”
赵徵姜现在只觉得天旋地转,她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特木尔的身影,只觉得呼吸都不顺畅。
“既然如此,我可不可以也跟着你们走?”沉默良久,赵徵姜开口。
她知道自己去了并没有什么用,但还是忍不住想去找特木尔。
她的这一想法让多兰吓了一跳,多兰扯了扯赵徵姜的衣袖,悄声说道“你别这么鲁莽,要不还是先和大汗请示一下。”
“娘子此般情意着实令人感动,不过军队马上要出发了,你还是要赶快决定。”那人微微低下头,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感情。
“虽说前线危险,营中军纪严明,但有运送物资的军队定期往返,届时你依然可以跟着他们回来,用不了多长时间。”
赵徵姜还在沉默,多兰却听出些不对味来。
这个人言语里虽没有明说,但总是在有意无意引导赵徵姜跟着去往前线。
他究竟是何居心?
这是她还没来得及劝说,赵徵姜却是慢慢点了点头。
“多兰,我就去看看他,之后请你留下来和乌尼托娅还有大汗请罪,等我回来一定会去领罚。”赵徵姜握着多兰的手,眼里满是请求。
只要可以去照顾重伤的特木尔,或者仅仅是看他一眼,哪怕她去洗衣做饭,回来被布赫汗责罚也心甘情愿。
看着她水光盈盈的一双眼睛,多兰实在是拒绝不了,眼下见即使劝说可能仍收效甚微,于是也便不再坚持,只是让赵徵姜照顾好自己。
看着赵徵姜同那人离去的背影,多兰不安地咬着唇,但又不明白自己不安的原因。
回去的路上,她忧心忡忡,正好被迎面来的当拉沁叫住。
“你是有心事吗?”
多兰想要把事情说一遍,但也怕那人所言要求保密一事为真,于是摇了摇头,只问道“你这又是去做什么?”
当拉沁举起手里的药箱给她看了看“我马上要跟着军队去前线了,最近医师紧缺,连巴雅尔都比从前更有的忙了。”
多兰听后,联想那人的话,心里终于放下一口气,她忙侧身给当拉沁让路,让他赶紧动身,只是隐晦嘱托道“一定要照顾好特木尔。”
赵徵姜走得匆忙,衣物也没来得及收拾,那个人只说到军营会另给她安排,就带着她踏上通往查干部的路。
这一行浩浩荡荡共有几百人,为了尽可能掩饰身份的缘故,赵徵姜跟着这个人走在了队伍最末尾。
刚刚是头脑发热,等到已经出发,赵徵姜才暗自责备起自己的冲动。
多兰说得对,自己的确是鲁莽了。
眼下形势正严峻,她过去免不得还要添乱。
一路上,赵徵姜心里别别扭扭,眼里渐渐溢满了泪水。
她怕自己会被特木尔训斥,但同时也怕会看到昏迷不醒的特木尔。
“已经走了很久了,娘子喝些水吧。”
赵徵姜慢慢抬头,对上那人的视线。
这个人一直没有告诉自己他的名字,但直到现在对她却也很是照顾。
赵徵姜冲他笑了笑,接过他递来的水壶喝了一口“谢谢大哥。”
他没有回应赵徵姜的感谢,只是沉默着收回水壶。
不过几个时辰,赵徵姜的的双脚已经发红,还起了水泡,但队伍为了及时赶到,必须连着赶三四天的路,这对她来说是个不小的考验。
听到前面喊着开拔的声音,赵徵姜从树底下摇摇晃晃站起来,一时间眼前有些发黑。
她稳了稳心神,忍着脚下钻心的疼痛,正要迈开步子继续跟上,眼前突然又是漆黑一片。
赵徵姜听着耳边嘈杂的声音,却是什么声音发不出来。
糟糕……
不详的预感从她心底幽幽冒出,还不等赵徵姜继续有所反应,就立马瘫倒在地。
大家元旦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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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2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