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赵徵姜再睁开眼,她已经来到了一辆疾驰的马车上。
不出所料,她大概又被绑走了。
车内只有她一个人,赵徵姜四处看了看,只见到自己手上被绳子牢牢捆住,算是断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逃跑的念头。
脑子还混混沌沌有些发昏,赵徵姜细细往前想,除了那个说带她来前线并且给她水喝的男人,她再也想不出还有第二个人。
若说之前想到自己的行为她还有些辩解的理由,那么这下赵徵姜是彻底没了底气,甚至是满心的悔恨。
现在可好,不仅没见到特木尔,没准还要劳烦布赫汗或是乌达木将军派人来救自己。
这个时候会把她绑来的,大概也只有谟或者博特格其方面的人了。
只是她做梦都想不到,那些人有朝一日会盯上自己,甚至还能有能力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哈喇明目张胆把人带走。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被绑了,赵徵姜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正不断想着自己之后的命运,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外面传来隐约的交谈声。
赵徵姜手心里全是汗水,不知道接下来要面临什么。
她正胡乱想着,一侧的帘子忽然被人从外面掀开了。
果不其然,是那个劫持她的男人,赵徵姜抿唇紧紧盯着他,却见他侧过身,另一个男人猝不及防出现在她眼前。
这也是个老熟人了。
“赵徵姜,好久不见。”
赵徵姜瞳孔微缩,震惊地看着木齐柯。
木齐柯很是满意她现在这副表情,见状哈哈大笑“想不到啊,当初你从我手底下逃走,现在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赵徵姜红着一双眼扭过头去,木齐柯却并不在意。
上次被这女人摆了一道,不过天道有轮回,这一次,他绝对要让赵徵姜生不如死!
夜幕降临,木齐柯他们看样子并不着急赶路,而是就近找地方休息一晚上。
处于教训,木齐柯特意命人将赵徵姜带到距他最近的地方。
上次她跑了便跑了,可这一回谟人的目的就是赵徵姜,他万万不可疏忽。
赵徵姜被人绑到一棵树上,绳子已经将她裸露在外的皮肤磨得通红,好在自从来到北原,她现在的体质相比之前提升了许多,因此还能咬牙忍受。
夜已经深了,赵徵姜看着哔哔啵啵跳跃的篝火出神,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她想起来先前在谟境内的匆匆一瞥,更加肯定自己看到的那个人便是木齐柯,那么把她绑来的指示,就是谟的意思。
自己前前后后被骗的细节一点点在她脑海里复现,赵徵姜这才琢磨出许多不对劲。
因为听到了与特木尔有关的消息,她就几乎失去了理智,轻易就被人下了套。
想不到谟人胆子大到如此地步,竟敢深入到哈喇部直接抢人。
赵徵姜痛苦地闭上眼睛,内心煎熬至极。
不知道此时的多兰他们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遭遇。
好在既然她是被骗的,那么是不是就说明特木尔现在没事。
现在她才明白,虽然当初只是说试一试,但她对特木尔的爱,远比自己想象之中要深。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赵徵姜又随他们赶起路。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但她已经猜出谟人大概是想用自己来威胁特木尔。
确认自己眼下生命无虞,短时间只靠自己又逃不出去,赵徵姜也就打消了逃跑的念头。
毕竟逃跑这种事多少还是看运气,上一次她命好落在北原,这一次可能不仅逃不出去,反而白白送了命。
被押运的日子又过了两天,赵徵姜比哈喇的部队早一步到了前线。
恩克对赵徵姜的印象已经很是模糊,但当看到她的一瞬间,又想到了她和特木尔在谟时的事迹。
毫不夸张的说,自她和特木尔离开谟,他们那位大汗被气得停了两天早朝。
现在这张脸近距离出现在他面前,恩克第一次仔细打量起赵徵姜。
赵徵姜的容貌说不上美艳,但是很有中原女子的韵味,是一种温婉的美。
“我们是第二次见面了,听说你叫赵徵姜。”恩克勾起她的下巴,逼她与自己对视,惹得赵徵姜一阵反感。
看着她尽力摆脱自己的钳制,恩克冷笑一声“和我上次在大都看到的一样,果然还是个烈性子。”
“把她带下去仔细看着,等到几天之后,自有她的用处。”
“恩克将军,此举真的有用吗?”待赵徵姜被带下去,一直默默站在旁边的穆送凑上来说出心里的疑惑。
一个让他付出不小代价带过来的女子,真的能威胁到特木尔?
“你我也知道特木尔非常人,只要能打乱他心智便足够了。”恩克眯起眼睛,好像想起什么。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能让特木尔主动送上门。”
恩克招招手,马上就有几个士兵上前。
等到他们领命离开,恩克又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凡事攻心为上,心乱了,想要赢就难了。
……
“特木尔,你的伤可好些了?”
特木尔闻言笑了笑“谢将军关心,已经好多了。”
乌达木看着精神奕奕的特木尔点点头,不再多言。
自之前失利过一次,他很怕特木尔和都拉克两个人会因此深受打击。
对于第一次战场不久的小子们,难免更在意自己的战功和获得的荣誉,而面对失败,则总是耿耿于怀。
好在这两个看样子并没有受太大影响,反而在之后的几场战役中都表现不俗。
乌达木看了吉日木图一眼,后者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出声道“不知大家可听说过了,恩克带回去一个女人。”
起初获得这份情报的时候,他们还诧异不已。
恩克怎么说也是身经百战的将军,即使此次他们兵力雄厚,但也不能如此目中无人,在双方正开战的情况下就公然带女人进营帐享乐。
且凭借乌达木他们对恩克的了解,他也不是如此是非不分的人。
所以他此举极为可疑,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否有什么其他的意图。
“将军可还打听到那女人的来历?”特木尔问。
不知为何,问出这话的时候,他的心跳忽然快了几分。
得了问询,吉日木图接着道“她最初好像是穆送的人带回来的,那个人是哈喇的叛徒,早就投奔了博特格其,和咱们手底下一些兵还沾点亲戚。”
战争时期,这样的人往往最得重用,但也是最为人不耻的那一种。
见众人皆无头绪,乌达木也不再坚持,转而和各个将领分析起了接下来的局势。
待众人离开,只有特木尔还站在原地没有动。
乌达木看了看他“可是还有事?”
特木尔垂下眼,避开了他的目光“我还想再问一问,那个被恩克带去的女人到底什么样,从哪来来?”
“这些详细的东西,我们的人也不清楚”乌达木摇头,见特木尔又返回来关注起这件事,也觉得不对起来“你是觉得有什么问题?”
特木尔应了一声,说出自己的想法“我的疑问在于,穆送为什么会让那样的人去给恩克带回一个女子。”
他指的是哈喇的那个叛徒。
也许天下很多事都是巧合,但他在这种事情上却无法相信。
见乌达木也开始沉思,特木尔紧紧捏着拳,神色平静地说出心底里最坏的那个想法——
“我怕他是想用那个人威胁我们。”
这也意味着,那名女子,就是他们从哈喇劫回来的。
“大胆!”乌达木听罢,狠狠砸向桌面“若真如此,谟人未免也太胆大包天了些。”
越过防线去后方抢人,这是公然把哈喇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不过虽说他们自是不怕谟的威胁,但也得保下那个人的性命才是。
还不等乌达木继续说话,特木尔抢先开口“我先去对面打探打探。”
“不行!”乌达木果断回绝“你的伤刚刚痊愈,再说你一个人深入敌营去打探等于白白送死,我不同意,此事明日再议。”
“将军,我自有分寸,若是我带不回人,也一定会保全自身……”特木尔往前探了探身子,双手撑在桌上,眉头紧皱。
不料他未说完的话直接被乌达木噎了回去“不是我不信你,可谟人阴险,上次的粮草事件就是教训,不要轻举妄动,中了他们的诡计。”
见多说无用,特木尔不再坚持,行过礼后便转身离去。
只是回去的一路上,他的心里怎么都静不下来。
若那个女子真的是从哈喇被掳来的,身份一定不低。
也许是他的母亲,他的姐姐,还有……
一个他日思夜想的纤薄的身影慢慢浮现在他的眼前,令他也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想到这里,他已经没有办法不去看一看。
特木尔转身,拐向通往马厩的路,待牵出他的马乌乐后,直接纵身跃上马背,匆匆奔向了谟的方向。
谟的军营在几个山包之间,地形相比草原不是那么平整,好处是利于隐藏。
直到半夜,特木尔才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
他已经算好士兵交接的时间规律,接下来要做的,是想办法摸进敌人的营里。
几声咳嗽声由远及近,特木尔神情一凛,立刻躲回了藏身的阴影处。
这是个外出上厕所的小士兵,他看着似乎正困,不住打着哈欠。
特木尔握紧手中的匕首,趁他不备,悄悄摸到他身后,一刀结束了他的性命。
待将两个人的衣服对换过来,处理好尸首,特木尔这才不慌不忙,光明正大走进了军营。
“你,赶紧过来交班,爷爷我守在这两个时辰,都快困死了。”
不远处突然传来的声音,特木尔的心骤然一紧。
好在他穿的是博特格其士兵的衣服,招呼他的也是个北原人,若是换成语言不通的谟人,势必要露馅。
特木尔稳定心神,淡定走到他面前,自然地低下头,换成了博特格其口音“对不起,我出去上了个厕所。”
那个人许是困极,没有继续拦着他问话,只是道“你老老实实在这儿守住下半夜也就能休息去了,我们守粮草的虽然累,总比这两天守那个女人的几个弟兄强。”
听了他的话,特木尔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虽焦急,但语气里还是带着感激“多谢兄弟提点,您回去歇着便是,我一定好好守着。”
那个人不耐烦地扬扬手,径直离开了这里,只留下了特木尔一个人。
他没想到自己已经摸到了粮草库这里,但他此行的目的显然不是先前纠缠不放的粮草,而是刚刚那个士兵口中的女人。
见四下寂静,黑漆漆一片,特木尔不再站在原地,而是摸索着继续寻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