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画展、“展”是其次,更大程度是为了卖画,将“燕慈”新兴青年画家的名片,打入目前的高端收藏市场。
买卖挑选的也是噱头最足的拍卖形式,装潢华贵明亮的大厅,精致的下午茶甜品,无一不在烘托气氛。
作为朋友捧场,裴绛之自然也是要开价买下一幅的,不过展青来对这些门道不感兴趣,说了句透气,就起身要离开,却被裴绛之拉扯住。
“不会跑,身份证都没带,”展青来叹息,垂首低眉,“裴绛之,有你在,我走不了的。”
“外面天太冷了,”裴绛之温声,“你低低头。”
展青来依言低头,裴绛之展开自己的围巾,细致的为展青来围上系好:“早点回来。”
羊绒围巾还未散开的细腻温暖骤然贴近咽喉,缭绕着浅浅的墨香,一直到慢慢踱步出了拍卖厅时,展青来都在低头轻嗅这点墨意。
不得不说,裴绛之作为金主,真的很好了,难得的细致体贴。
“展老师?”一个温润的声音迎面而来。
展青来懵然被拉扯出思绪,抬眼望去,见着两个并不太相熟的男子,正刚踏入展馆,见着他,便相行而来。
“您好?您们是?”
“展老师可能不认得我们。”为首的男子主动伸手相握,“我是思源画室的主要负责人,吴声严,我身旁这位是我们画室的老师,陆望。”
“去年博清设计校考,硬生生啃下了43个美院小圈证,”吴声严轻笑,“其中7个央清,我实在好奇,看过展老师你的资料。”
“这个成绩在京区算不上什么,而且设计学相对好拿证而已,”展青来了然,与吴声严相握,“吴校,别拿这个来捧我了。
“况且,我记得思源去年单是设计,拿下200多张美院校考小圈证,其中央清近70余人,我才是真的眼馋。”
“思源是什么体量?博清是什么体量?”陆望出声,“要是单以数量论,未免太欺负人了。”
“这是事实,凡事结果说话,”展青来摇头,“没什么好论公平的。”
“小望,你看看,谁和我说南方美院的老师温柔谦和的?”吴声严没忍住打趣,“这不是挺傲气的一个人吗?”
“刻板印象,”陆望眼底也是笑意,“付老师聊过,没正式接触,以为展老师脾气好,所以性子也柔。”
“现在认识也不晚,”他伸出手,“清美环艺,陆望。”
“付老师?一欢吗?”展青来回握,“国美视传,展青来。”
“裴先生的工作室找上我们思源借两个老师来替博清主教的时候,我还以为我梦呢,”陆望想想也乐了,“不过价钱开得实在诱人,我也没想到会有突发横财的时候。”
“……哈哈,缘分吧。”展青来眼神游移,有些尴尬,他记得北京挺大的,怎么随便走走都能遇见旁观他和裴绛之瓜葛的人?
吴声严:“反正是画展,展老师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转转?”
“好啊。”正好不想回去,展青来应下。
三人寒暄了一会儿,画展边走边看,吴声严对油画方向有建树研究,展青来刚旁听了不少作者本人的心绪,结果到头来就只有陆望懵着、听两人聊得有来有回。
夹在中间的陆望搓了搓鼻子:“想不到展老师对油画也有了解。”
“额,”展青来莞尔,“其实是刚已经听完一轮解说了,作弊。”
“解说心思很细巧啊。”吴声严站定最后一幅《倒转巴黎》面前,“这幅很有意思,今天看下来最有意思的,解说有什么高见吗?”
展青来失笑:“……不巧,刚好这一幅被他掠过了。”
“展老师的感觉呢?”
“……难过,而且不安吧。”
展青来道:“看得见,握不住,拿不稳,摇摇欲坠,若即若离。”
“只此一幅,这个小画家不算只拘泥炒作,有点深度,”吴声严眼神停留于画上,“如果展老师再见到那位解说,帮我带句话吧。”
“什么?”
“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展青来瞬间哑然,姜还是老的辣,吴声严想来是明了了什么,也许是出自同一领域的惜才之心,才有意提点燕慈两句。
“吴校惜才爱才,”展青来认真道,“我会转达的。”
“展老师,这句话不仅送给那位解说,”吴声严继续道,“也送给你。”
“展老师,”陆望倒是更直白一些,“我们吴校的意思是,你在那抠门的老东家的合约什么时候到期?考不考虑未来选择我们思源画室?”
“小望。”吴声严无奈。
陆望撇撇嘴:“至少不是博清,苏飞——”
“小望!”一向温和的吴声严突然加重了音量。
陆望不吱声了。
“博清不是什么体量多大的画室,立足时间也不如思源,我们苏校行事可能有一些不足,”展青来出声,“但是我相信很多事情他也有他的考虑,为博清……的师生们着想。”
“但是我也不敢偏帮,如果什么让陆老师觉得有误会和不足,您可以和我说,”他真诚道,“我一定想办法协调。”
陆望愣了,吴声严也愣了。
刹那不知所云的冷场,令展青来也跟着愣了。
“有什么问题吗?”他斟酌开口。
“展老师,”吴声严目光柔和,“我这人不喜欢话说太开,见谅,但是有一件事,小望说得没错,合约到期以后,你真的可以考虑思源,给出的待遇一定是京区头部水平。”
“要不了多久,应有很多人向您抛橄榄枝,您不用着急做决,艺考教师职业寿命最高光的强度也就那几年,展老师可以好好待价而沽。”
“良禽择木而栖,北京画室很多,可以好好考虑。”
“但是切记,时间不多,越快越好。”
吴声严的话说得温厚恳切,没来由的令展青来直觉不安,送走吴声严和陆望后,他绕过零星人群,准备找个地方拨号给付一欢,今天是周末,没课,他应该还躺床上刷视频。
然而刚一绕进目标的角落的楼道门后,就和一双黑白分明的柔软桃花眼对上!
“展老师,”燕慈弱弱的坐在阶梯上,垂眸低头看着展青来,顶光洒落,眼神水意柔满,“有什么事吗?”
“有点闷,”展青来道,“出来透透气。”
可能是最近刷新频率太高,也有可能是年岁渐长,渐渐释怀,展青来这个替身已经快要对白月光本尊免疫了。
“这里可不是个透气的好地方。”
“今天不是你画展吗?你为什么要待在这里?”
“不舒服,”燕慈说,“不喜欢,没那么好的画,却偏偏被捧上天,然后看在我姓燕的份上开出一个又一个数字,只为了未来还没有诞生的东西待价而沽……没意思。”
“燕慈,你的画有自己的灵气,不用为了这种事情赌气。”
“这个时候,展老师对美术学研究又深了?”燕慈笑了,他撑着下巴,细细看着眼前人,“展青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
燕慈真的相当敏感。
真正要从事艺术的人必须得敏感,他们可以贫穷,可以无知,可以愚昧,可以犀利,甚至可以恶毒……但不可以不敏感。
敏感是创作的天赋,也是特权。
“是,我不喜欢你,”展青来抬眼,正正地与眼前洁白细腻的青年对视,“但是燕慈,我也不讨厌你。”
“哦。”燕慈失落地扶起一旁的扶手,要站起身离开,却在屈膝的一瞬踉跄,眼瞧着就要栽倒下来!
“小心!”展青来一惊,立刻上前,抬手想要接住青年!
燕慈的气息贴近了脸颊!预料里沉重的撞击挤压并没有袭来,相反,柔软甜腻的绵软擦过了他的侧脸,白皙脖颈靠山了展青来的肩,燕慈不知何时扶稳了抓手,整个人就这样无害的跌入了展青来的怀里。
“燕慈?”展青来心有余悸,“你没事吧?”
“有点低血糖,”燕慈小声贴着他的耳尖道,“我没有吃早餐。”
“你先从我身上下来。”
“没力气,而且我好冷……”
说着,燕慈撇着嘴,指尖攀上了展青来的指尖,小小的拉扯,真的很凉,这里不是会所别墅,自然没什么暖气供应,燕慈不知一个人单薄的在这里呆了多久。
算了,展青来无奈。
燕慈年纪比自己小,正儿八经的小少爷,被裴绛之等人哄着,难免要敏感娇气些。
“靠着我,然后慢慢站稳。”他揽住燕慈,一点点站稳,然后扶持着坐下,待青年坐稳以后,将方才裴绛之围在自己脖颈上的围巾解开,替他围上。
这本就是裴绛之的围巾,他替燕慈围上,某种意义也算物归原主。
“吃点糖。”展青来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糖,从别墅客厅的点心盘子里顺的一把,做老师的习惯,会揣些零食点心在身上,方便哄孩子。
“你帮我剥,好不好,”燕慈尾音发软,“我手冻僵了,没力气。”
展青来由着他,低头为他拆糖果。
“我可以把手放到你包里吗?”燕慈佑道,“好冷。”
“嗯。”
“那你坐下一点吧,太高了。”
“好了,吃吧。”展青来拆开了糖纸,递向了燕慈,他本意是希望燕慈自己接过吃下,下一秒,温热的唇却贴上他的指尖!
燕慈眉眼低垂,不容此人拒绝,舌尖卷过糖块,呼吸潺潺。
他自然而然地靠上他的肩,疲惫极的模样,展青来顿时僵住,青年慈糯平和的气息扑面而来,将他包裹住。
脆弱烂漫,他无法推开这样的燕慈。
即便不容他想,依旧无法拒绝。
“展老师,你也是国美的学生,你在杭州,见过绛之吗?”
“……也许见过吧。”
“杭州西溪的灯会很出名,展老师去过吗?”
“去过几次,灯很好看。”
“真巧,我也去过。”燕慈笑,“那你还记得在灯会上见过谁吗?”
展青来不知他是什么意思:“……灯会,见过的人很多,我已经不记得具体有谁了。”
“这样啊。”燕慈眉眼弯弯。
真狠心,狠心到我好像没那么不忍心了。
安静的呼吸间,突兀刺耳的响声猛然刺破两人之间!是付一欢?展青来低头一看,原本打算稍迟一些拨去的电话竟然提前主动打来!
展青来摁下了接通。
“青来!”付一欢的声音急促,“看微博热搜!第七个,还在涨!”
展青来没有犹豫,立刻点开了微博版面——
“师生”、“性侵”,
从未想象过的两个词组闯进了眼前,配图是,博清画室!
燕慈:“嘤嘤嘤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展青来:“额……”
和预料中的情敌见面不太一样?
朋友(兴奋):“燕慈好绿茶啊[奶茶][奶茶][奶茶]。”
蓬蒿:“其实还有一点男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第 2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