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躺椅上萎靡的团着一只展青来,蜷缩成灰扑扑的一团,连手上的画板铅笔都被扔一边不管。

裴绛之倒很精神,染完纸面墨色,笔墨洗净搁置,行至展青来身旁坐下,把玩青年指尖。

“很闷?”裴绛之问。

“无聊。”展青来哀怨抬眸。

两周了!这种混吃等死的日子已经过了两周了!

期间他联系过季渐川,有另一所娱乐公司的法务为他拉扯赔付问题,虽然他并不清楚为什么眼前的局面,竟然还会有公司愿意接手他这样裹着一堆烂摊子的艺人。

彼时,展青来看向裴绛之,他只是平静地描摹笔下人物,与世无争的模样。

注意到展青来正在看他,裴绛之抬眸朝他淡笑,笑的展青来心底生寒。

展青来还联系过付一欢,先前展青来的工作被新来的两个老师分摊,甚至还有余力处理他的一部分,曾经跟着展青来苦哈哈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他完全忘记同事爱,乐不思蜀。

付一欢甚至向展青来打包票,几所院校的初试已经过了,复试完全没有问题!展老师您想休多久的假就休多久!千万不要想起来努力工作!

痛失实权的展青来:“……”

资本主义腐蚀人心的糖衣炮弹!

“明天朋友有个画展,”裴绛之笑眯眯地揉了揉展青来的嘴角,“我记得你对这些还挺感兴趣的,去吗?”

“这样去吗?”展青来抬起自己手腕,细长的锁链被他缠绕了好几圈,像是某种别致的手链,“少爷,你溜狗呢?汪?”

裴绛之指尖温柔触上他手腕上的锁链,微微温凉,被展青来身体暖温的。

不知是不是自己拿捏着季渐川命脉的原因,展青来最近配合得离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今天一直瘫着,也是因为昨晚实在被折腾久了。

一问:“想去?”

一答:“想啊。”

闻言,裴绛之使坏,躺椅猛地拉下,强烈的失重感促使展青来惊呼一声,下意识抓住就近可攀附的东西!

顺势,他将人抱进自己怀里,咬上青年耳朵:“上次酒会的时候给你定制了些衣服,最近到了,咱们明天挑一身去。”

“什么画展这么讲究?”展青来惊魂未定。

“奔着高端市场去的,”裴绛之听着他剧烈砰砰的心跳,“作品好坏本身不重要,要的是它附加价值,自然是越装腔作势越好。”

三分钟后,在接近一家店面大小的衣帽间里,宁哲微笑注视下,展青来回过头,看向裴绛之。

他双眼真诚:“你管这叫一些衣服?”

“只是这个别墅的秋冬两季,”裴绛之抱胸倚墙,“春夏的没有挂这里。”

“展先生,”宁哲拉开最近的衣橱,介绍道,“裴先生说您爱好休闲舒适的风格,我根据您的穿衣风格整理了一批,您看有您满意的吗?”

展青来沉默后退一步,他错了,他以前还觉得裴绛之有时候少爷脾气大,现在看来,之前三年,少爷到底和他一起过的什么清贫日子!

裴绛之别过脸去,扑哧笑出声来。

其实他日常还真没这么夸张,怎么随性怎么来,只是这几天在和展青来置气,故意明里暗里显摆,他一点也不比姓许的差,现金流的支配上,更是远比某个上市公司的许总自由得多。

明明是自己吃醋,他却发现,展老师胆子不小,天不怕地不怕,但唯独怕宁哲,尤其是面对宁哲的服务,几乎是能躲则躲,躲不过去,就是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只消多看几眼这样的展青来,连捉弄都有趣。

“阿哲,我来吧。”裴绛之揽过展青来的腰,示意宁哲先离开。

宁哲了然点头,很快离开。

确认人走远以后,展青来立刻发问:“冒昧问一句,宁管家年薪多少?一直呆这儿吗?”

“百万起步。”裴绛之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如实道,“他有时候也在我爸妈那边帮忙。”

年薪七十万的展老师:“……少爷,你们家还缺管家吗?”

翌日,展青来站定在展馆前,看着眼前巨大的“新锐油画艺术家,燕慈个人画展”几行大字,嘴角微抽。

现在,他说自己没兴趣了,会不会挨揍。

“怎么了?不舒服?”

裴绛之注意到展青来身体微弱的僵硬。

“没,”展青来扯出一丝笑,“就是有点冷。”

“进场馆吧,”裴绛之牵起他的手,“展厅有暖气,也有下午茶。”

“绛之!展老师!”一个柔软细腻的清亮男声响起,循声望去,燕慈含着腼腆和煦的笑,朝他们走来,“你们来啦!”

“嗯。”裴绛之点头,“来看看。”

“那我给你们带路吧!”燕慈俏皮眨巴双眼,“再好的解说员,可都没有作者本人了解作品哦。”

展青来将手从裴绛之的掌心中抽离,裴绛之侧目去看他,却只见他的展老师仰起头展颜一笑:“那就劳烦燕先生费心了。”

燕慈的热情不奇怪,裴绛之就在这里,早在多年前还在校园时代时,裴绛之身边站着的便是他,即便展青来不知其间到底有如何的纠葛,也远比他和裴绛之当下这副纠缠的诡异情态来得自然。

展厅不小,燕慈的作品除开练习作以外,大多偏向超现实主义,画工精巧,意义隐晦,解说员并不会将话说死,观展的人也都会有着自己的解读,但展青来一行人则完全没有这个步骤。

燕慈几乎事无巨细地向他们介绍了自己的创作思路和心路历程。

唯独其中一副构图颠倒错乱的巴黎夜景除外。

“这一幅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构思,”燕慈吐着舌头解释,“我当时刚到巴黎,倒时差小睡一会,梦见自己走在天上,但是整个巴黎都到悬在自己自己的头顶。”

“画画要是都有个清晰的一二三,”裴绛之轻笑,“那也就没什么意思了,似真似幻,才可能捕捉到一个瞬间的顿悟。”

“展老师呢?”燕慈突然看向一直沉默的展青来,“展老师怎么看?”

“额,我吗?”展青来没有料到燕慈会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

“嗯。”燕慈眼神温润明亮,认真注视着展青来。

展青来再度重新端详这幅画,整个城市混乱倒挂,地标建筑的巴黎铁塔如利剑直刺其下,悬浮的人物,沙粒,游鱼……委实不算一幅太让他愉快的画。

事实上,这是他一次这样直观大量的观摩燕慈的作品,和裴绛之的画完全不同的感觉。

二人分别画国画西画,可真正的差别却不止于此,裴绛之的笔下山河人物,自由,无限,追求本真质朴的纯粹,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燕慈的画面……展青来犹豫数秒,斟酌道:“我本科是设计学,对美术学研究不深,可能看不出什么来。”

“一点感觉都没有吗?”燕慈反问。

展青来垂眸:“抱歉。”

气氛一时凝滞,所幸不远处的工作人员这时赶来:“燕先生,记者采访到了,我带您过去。”

“好。”燕慈礼貌应下,回头看向展青来:“展老师,那您和绛之先慢慢看,我失陪一会儿。”

“为什么不说说你的感觉?”裴绛之目送着燕慈走远,问道。

展青来:“……你不也没说吗?”

燕慈作品意向晦涩,可是情感却浓烈清晰,迷惘,混乱,失序,又好像再苦苦挣,落不着地,抓不住浮木,和他无色无相,笑颜慈悲的观音相截然不同。

裴绛之摇头:“这不是我能弥补的,小慈父母不是良配,各自相看两厌,一年到头不着家,从小就把他丢给家里的保姆。”

“燕家管教严,他是名义上的独子,保姆家政换过几轮,完全没有在一个长期稳定的感情里呆过,他妈还好,他爸却情人换得勤快,还被没成年的小慈撞见过几次。”

“名义上的?”

“具体几个私生兄弟姐妹,我不清楚。”

“小时候,他喜欢来我家玩,总是撒娇耍赖,赖在我妈妈的怀里,也不愿意回家。”

“再后来,因为一些事,燕家的重心转移到了国外,他也跟着去国外读书了,也就是假期的时候回国内看看。”

展青来侧目:“你为什么不多关心他一点?”

既然自小相伴,这样喜欢,为什么要让他独木难支呢?甚至还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展青来一时落寞。

也许对于裴绛之来说,燕慈也好,展青来也好,不过都是他虔诚艺术投射上的情感遐想,风流韵事的一二注解,三千弱水,不多也不少。

“他一直都是我弟弟,现在他回国了,”裴绛之以为展青来又是惯常心软,道:“你放心,我妈妈也很喜欢他,我们会好好照顾他的。”

展青来眼眶发酸:“这样最好。”

这样最好,守得云开见月明,三个人的兜转游戏,至少还有一对圆满。

三年前,展青来驻足令裴绛之一夜成名的泼墨写意画卷前,望着水中莲花下的上挑眉眼,肖似模样,也曾心跳如鼓,自作多情。

裴绛之说过他的眼睛很好看,所以当时的展青来遐想着这背后的顾盼神飞,是否有他看自己的一眼。

展青来攥着杯中酒,兴奋的想要找到裴绛之,却在偶然的擦肩而过时听见了身旁人的窃窃私语——“这双眼睛,真像燕慈”、“仙子还说只是弟弟,这幅画情愫未免太明显了些”。

当年,燕慈出国,裴绛之拒绝将画入馆,直接自留珍藏,捕风捉影的传言更盛,展青来也是在那个时候悄悄收心。

不想了,今年一结束,他就走,不在北京留下。

除夕佳节,裴绛之扣开展青来教师宿舍的门,同舍的老师们都在外跨年,只有展青来一个人。

裴绛之身上有酒气,醉意滚烫,展青来知道他酒量一般,怕他乱跑着凉受冻,赶紧让他进门,谁知门一关上,这人就死死抓着他的手不放。

他定定的、定定的盯着他看了良久。

傻呼呼地说:“我可以亲你吗?”

上苍明鉴,是裴绛之自己说要亲他的,展青来想,他点头了吗?应该是点了,颠倒梦想,心绪乱麻,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吻落下的时候,酒味伴随着唇舌一起渡入肺腑,深得几乎窒息,明明应当是心愿得偿,展青来却不自觉落泪,心口顿顿的疼,裴绛之去吻他脸侧的泪,最后吻上他的眼睛。

他看着他说:“别哭。”

展青来却哭的更厉害了。

裴绛之,你不要看着我。

你越看多一眼,我就越舍不得一眼。

一眼,就又多留了三年。

时至如今,展青来站定在燕慈的画前,对裴绛之道:“你不是问我刚刚想的是什么吗?”

“问菩萨为何倒坐,叹众生不肯回头。”

展青来:没事,至少有一对可以成。[托腮]

裴绛之:带老婆看弟弟画展,开心。[加油]

燕慈:呜呜呜青来那么关注他的画对我画却什么感想都没有吗呜呜呜……[爆哭]

蓬蒿:三个人各想各的。[吃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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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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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误拿替身剧本后
连载中半纸蓬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