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跑腿小妹

和毛力申闹别扭的日子倒也过得波澜不惊。

毛力申来过电话,但是边小槐没接,她不愿意一边在毛母面前放话“绝不高攀”,一边又偷偷接受毛力申的关心。

人总是要适应孤独,这么多年她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倒是姜飞来找了她几次,不是帮她安装摄像头,就是给她送东西。她有些不好意思接受,可姜飞半真半假地说自己过完年就要调去省里工作了,单位发的东西他也用不完,不如送给她。

边小槐听过毛力申说那些送她的日用品都是单位发的,便信以为真……只是她有点奇怪,单位发肥皂发油米她能理解,为啥还发摄像头啊?

姜飞好想告诉她这是毛队特地给她买的,可怕自己又好心办坏事,话到嘴边愣是忍了又忍,谨遵毛力申的警告,没敢在边小槐面前说漏嘴,只说是自己中奖中的,但这摄像头他根本用不上,想来想去也就送她合适。

末了,姜飞还说:“警民一条心嘛,你也别客气,要真觉得过意不去,平常碰到有人干违法犯罪的事,你就多向警队举报,也算是帮了我们大忙。”

不用姜飞提醒,边小槐也把举报违法犯罪的事放在心上了——毕竟每个月她的银行卡里还会按时收到警队发给她的一千块“线人费”。她白拿这笔钱心中有愧,一直都想做点什么,却苦无门路。

这一日,边小槐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以前街道口一位王姓老街坊的孙子打来的。

当年那位老街坊看她可怜,没少招呼她去自己家吃饭。他家那位孙子同她岁数差不多大,就没那么善良了。只要大人一走开,他不是偷偷往边小槐碗里撒盐,就是悄悄踢开她的凳子,看她摔个狗啃泥,总之没少捉弄她。

当年边小槐吃人手短,从未在大人面前提过自己被他欺负的事,可那小子混球的形象已经深深印在了她脑子里,以至于仅仅只是听到他那公鸭嗓,就条件反射一般后背一紧。

“槐丫头,你最近在哪儿混呢?”

过分亲昵的声音反倒显得有些虚伪,边小槐吃不准他突然来电有何居心,想了又想,决定还是不要暴露自己现在的工作地点,便含含糊糊道:“还是老样子,打点散工糊口呗。”

“那哥哥给你介绍一个肥活吧!这活你要是做得好,小费都能拿不少,有兴趣不?”

“什么活?”

“就周末两天来农村送送饭,一天送一顿,跑腿费是每天一百块,小费另算。朋友一说这活,哥哥就想到你了,怎么样,哥哥够照顾你吧?”

他左一个哥哥,右一个哥哥,叫得边小槐恶心反胃,不过这活听起来确实是个轻巧活。

边小槐在心里迅速盘算了一下,工厂那边她可以周末调休,倒确实可以接这活,这样每个月又可以赚八百块的跑腿费,算起来也不赖。只是……

边小槐警惕地问他:“给谁送饭呀?送到哪个村?远不?有啥危险不?”

对方拍着胸脯保证:“我的槐丫头哦,你想啥呢?送个饭能有啥危险的,危险哥哥也不舍得让你做哟。就是老板们吃不惯农村的饭菜,非得让人从城里做好了送来。到时候老板想吃哪家饭店的菜,订好了你就去拿,拿了坐个小巴趁热送到村里来就行,累不着你。”

边小槐将信将疑:“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那为什么不找跑腿公司送呢?”

“我的好妹妹,你赚钱就行了,哪那么多为什么啊?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别问,这活你不干哥哥可介绍给别人了……”

“我干。”边小槐犹豫了一下,点头接了。

到了周六,姓王的果然如约打来了电话,给她报了取餐和送餐的地址。

确实如他所说,这就是个跑腿的活。

边小槐气喘吁吁地拎着约二十人份的外送餐盒在公交站台等车,心里美滋滋地想着这一趟差事最多也就花她一个小时的工夫,要是能顺利赚到一百块,确实很不错。

她小心翼翼地把饭盒拎好了,生怕打翻了汤菜钱,别没挣着还要倒贴。

一路上倒挺顺利,当边小槐拎着大包的外送餐盒抵达目的地宏村时,饭菜还是热乎的,姓王的那小子已经在村口等她了。

“我的好妹妹,辛苦你了。”那小子一见面就牵起了边小槐的竹竿,招呼她跟着自己走,“你跟着哥哥混,少不了你吃香的喝辣的。进去后你别乱说话,甭管我是怎么介绍的,安安静静把钱挣了,知道不?”

边小槐点点头,仿佛自己已经是个哑巴了。

那小子看边小槐如此上路子,满意极了,又压低声音指点她:“等下要是有老板给你小费,你就都收了,等下出来咱们俩五五分。”

“嗯……”

听到这,边小槐才算是明白了,怪不得这家伙要给自己介绍活,原来是惦记着从她身上捞点好处。

只是她没明白,送个餐给一百块钱跑腿费已经非常大方了,怎么还会额外给小费呢?姓王的惦记着小费,想分一手,这小费怕是比跑腿费只多不少。

这钱,真那么好挣?

边小槐警惕地竖起耳朵,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她在心里盘算好了,万一有什么不对劲,她立马掉头就跑。

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周围也愈发安静,只有树叶的沙沙声和鸟儿的叽叽喳喳声,似乎越走越偏了。

“还有多远?”边小槐不放心地问道。

“拐个弯就到了,几分钟。”

正说着,前方就有了人,见他们二人走了过来,远远就操着浓重的乡音大声质问道:“这女的来干吗的?”

姓王那小子立刻赔着笑脸迎了上去:“跑腿送饭的,一个瞎子。”

那人不太放心地打量了边小槐几眼:“真瞎假瞎啊?”

“如假包换的瞎子,赵老板让我物色个靠谱的跑腿给各位老板送饭,哪有比瞎子更靠谱的?你说是吧?再说了,这丫头是我表妹,从小我看着长大的。自家人,绝对听话,放心吧。”

那人盘问了半天,看那边小槐手里提着扎得严严实实的餐盒袋,模样确实乖巧,这才放行:“进去吧。”

边小槐默不作声地在一旁听完他们俩的对话,心中就更打鼓了。

这怎么搞得跟特务接头似的……

边小槐有点后悔这事没有提前跟姜飞打个招呼,万一她被欺负了出什么意外,兴许还有人能来救她。要是她真被人在这大农村里被一群老板吃干抹净了,那可就……

不等她深想,就已经到门口了。

“愣着干吗?进去啊,菜凉了就不好了。”姓王那小子见她发愣,赶紧连推带搡地把她推进了门里。

“要不你送进去吧,我不进去了……”边小槐退缩。

“我的小姑奶奶,你抖什么啊?送个饭而已,又不会吃了你,赶紧进去,别耽误事。”

这里农村的房子大多还保留着传统的几进式样,进了大门是客厅,客厅里面还有一小厅,再后面才是房间。

往里走了走,边小槐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好不热闹。

“真他妈黑,又是四点!”

“哈哈,三六,九点!有比我高的吗?”

“你今天手气有点旺啊……”

“我说嘛,跟着孙老板押,准没错,押得多赔得多,来时自行车,回去开跑车。”

“都躁什么?我还没开牌呢,看见没?单张八,等我再搏个二,二八通杀你们一个都别想跑!二、二、二……来了!真是个二!绝了,哈哈,给钱给钱,每家六千,赶紧给钱。”

边小槐立马反应过来,这些老板是在这里赌博啊!

难怪他们神神秘秘的……

一群老板大周末跑到农村里来,派人守在大门口放哨,还吃不惯农村的饭菜,专门差人从城里送来……

不等边小槐把这里头的门道都想清楚,姓王那小子已经谄媚地迎到了各位老板的桌前:“哟,我这才走开一小会儿,林老板就发财了啊?嗬,这么厚的堂子,这一把赢了至少得五六万吧?等下可得带我们吃喜钱啊!”

那位林老板满脸春风得意,面前一摞厚厚的钞票,冲着姓王的那小子瞟了一眼,这一眼就瞟到了他身后的边小槐。

“你这小子,出来看场子还带个漂亮姑娘,艳福不浅,会玩啊!”

“什么艳福呀?这是我表妹,特地叫过来给各位老板送饭的,她眼睛看不见,残疾人不容易,各位老板赢了钱的可得多给点小费。”姓王那小子见缝插针,立马就把边小槐推到前面,顺势卖一波惨。

“长你这样,还能有这么漂亮的表妹?”

“林老板,刚才摸牌也没见你眼神这么尖,你是不是看上人家表妹了啊?”

边小槐在一群男人的调侃中,通红了脸,生怕这些男人口头上占占便宜不够,还想揩她油,无奈之下只能把手里的餐盒袋举得高高的,冲着他们道:“各位老板先吃饭吧,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许是被那菜香蛊惑,大家还真有点饿了。

赌桌子上的男人们纷纷离席凑过来挑选自己爱吃的口味,边小槐低着头,紧张兮兮地把袋子打开,小心翼翼地往外取着食盒。

个别赢钱了心情不错的老板,当真顺手塞了她几张钞票算是小费。

姓王那小子见钱喜笑颜开,不住地从身后戳着边小槐,提醒她谢谢老板。边小槐拼命鞠着躬,把头压得低低的,生怕他们揩自己油。

“你这表妹看着挺单纯啊,不会还是个处吧?”也不知道哪个油腻的男人问了一嗓子,大家都跟着哄笑了起来。

边小槐越是窘迫,姓王那小子就越是得意:“恋爱都没谈过呢,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恶心感止不住地往上翻涌——果然天上不会掉馅饼,这钱给得再多,边小槐也不想再干了。

她闷不吭声,餐盒一分发完,就攥着小费默默退到房门口,紧捏着她的竹竿等着姓王那小子出来带她走。

许是惦记着分她手里的小费,姓王那小子倒也不拖拉,美言奉承了老板们几句,就麻溜地撤出来送边小槐出去。

果然到了外面,那小子就急着找边小槐分钱。

边小槐任他把钱拿去数,低声不爽道:“这钱我挣不来,你还是找别人吧,下回我不来了。”

那小子欺负边小槐看不见,把百元大钞全都抽走,只塞了几张十元到边小槐手里:“我的好妹妹,你是不是傻啊?送个饭你就挣了一百六,这天上掉馅饼的活,你确定你要让给别人干?他们都是来赌博的,也就逗逗你,你不说话别当真就行了。再说了,男人哪有不好色的?他们越是逗你,给你的小费就越多,你何必跟钱过不去呢?有钱不挣王八蛋。”

闻言,边小槐沉默了。好半天,她才仰起头来,很认真地问他道:“他们是每周末都找人送饭吗?”

姓王那小子当她见钱眼开,终于想明白了,心满意足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打包票道:“放心吧,这钱每周都有得赚。明天还是这个时候,哥哥还是在这里接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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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寻光
连载中方飞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