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弘毅早瞧见了地上盈盈泛着蓝光的人鱼鲛绡,他喝退了侍卫,对沈青芜一众人等道:“银子之事的确有,沈家小姐误会木紫了。”
她听了祖弘毅的裁夺,仍不肯承认是自己弄错了,毕竟当众承认错误,就像夺取一个人已经获得的胜利,心里是万分不舍得。沈青芜抬眉质问道:“哦?这位木紫姑娘是什么来头?惹得宰辅的儿子还有王爷都要包庇她?”
祖弘毅听了微微笑了一下:“青芜姑娘误会了,我与木紫姑娘并不熟,怎能与你儿时的情义相比,我只是实话实说。她前些日子帮了我的忙,我答应了会赠与她银子,就这么简单。至于今日之事要怪办错了事,给错了箱子的人,不关木姑娘的事。叫人把小青那个丫头带上来!”
过了一会,侍卫带着小青过来了,她还是唯唯诺诺很害怕的样子,见到这么多人看着她,更多了几分胆怯。她走过来扑通一下跪在了祖弘毅的跟前:“对不起,王爷,是我笨,弄错了箱子。”
祖弘毅双目圆睁,大声呵斥:“蠢东西,叫你拿个箱子都弄错!要你还有什么用?去给青芜还有木姑娘道歉,自己再去领五十大板!”
木紫是第一次见祖弘毅这么生气,他平时总是笑嘻嘻的,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对府上的人,特别是女人总是态度温软,还有些黏腻,看到年轻姑娘就开始搭讪。现在这么大火气,估计是因为这件事让他在众宾客前丢脸了。五十下板子,小青身体这么瘦弱,估计能撑到十下就不错了。
小青泪水涟涟对着木紫和沈青芜道歉,然后转身准备去领罚,木紫喊住她道:“你等等!”然后又对祖弘毅道:“三王爷,她也不是故意的,而且我看她年纪尚小,是不是刚来府里还不懂规矩?库房东西多,一时看岔眼了也正常。五十大板对她来说太多了,岂不是要了她的命?就算了吧。”
祖弘毅听完挑起一边眉毛笑道:“木姑娘真是菩萨心肠,这丫头可是害得你差点受了私刑,就这么算了?”
听到私刑二字,沈青芜面上抽动了一下,知道祖弘毅正在暗讽她。好个三王爷!都道他平日里对漂亮的女人怜香惜玉,今日果然为了一个不熟的人连幼时的情谊都不顾,当着众人的面羞辱她,这笔账记住了!
木紫摇摇头:“我这不是没受刑嘛!小青也不是故意的就算了。”
祖弘毅笑道:“哈哈,你要多谢我们苌云兄,侍卫们才没带走你。”
木紫和苌云听了脸上飞起红潮,故意别过脸不看对方。沈青芜失了很大的颜面,生气地走了,围观的人也都渐渐散去。
祖弘毅:“木姑娘,不好意思,害你受委屈了,我亲自带你去取银子,怎样?”
“好。”
苌云:“我和你们一块去,墨璃,你们先去宴席那边等我们。”
到了小阁间,祖弘毅将箱子交到她手上:“拿好奥,这回不会错了。”然后又拍了拍苌云的肩膀道:“鲛绡和银子的重量差别大,这丫头端在手里连这都分不清,看来你以后要多劳累了!”说完他又道:“两位可以先在府中逛逛,我要去忙宴席的事,就不奉陪了。不过也不要逛太久了哟,再过半个时辰,应该可以开始了。”说完祖弘毅步履匆匆,果然先行离开了。
木紫:“我真是笨,拿到银子后太开心,根本就没想到会拿错,连鲛绡和银子的重量都没分清楚。”
苌云笑了笑:“算了,人都有会马虎的时候。”
“我从没见过这么多银子,也不知道会有多重。”说着她打开箱子,见里面果然躺着白花花的银两,可是经过了刚才的事情,心情也没有特别的激动了。
“银子努努力就会有,别着急。”
“你家不缺银子,当然不急。”木紫盖上了箱子,想起了刚才飞扬跋扈的沈青芜,眼下身边没人,正是打探苌云心意的好时候!她偷偷觑了觑他的神色,见他眉目舒展,脸露微笑,似乎心情还不错,她在心里掂了掂词语,终于问道:“师兄...”
“嗯?”
“那个沈青芜,你们很熟悉吗?”
“还行吧,她爹也是当今的宰辅,和我爹年纪一般大,所以两家还算常往来,小时候我们有在一起玩过。”
原来是儿时的伙伴,那岂不是情谊很深?她心里感到失落,低着头半晌才道:“那...岂不是很好的关系?”
苌云停住脚步认真地看着她,伸出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你今天怎么了?问话吞吞吐吐,还低着头,不像你。”
木紫打开他的手,别过脸去看树上盛开的白梨花:“随意问问呗,都碰见她两次了,她又那么粘着你,所以好奇问问。”
苌云微微俯身靠近她的脸:“哦?果真如此?只是因为好奇问问?”
木紫见他靠这么近,心跳得快要蹦出来,她推开他想要逃跑,偏偏一阵风刮过,如雨的梨花飞下来落在她的脸上和身上,吓了一跳。苌云过去替她拈掉头上的花瓣边道:“既然你介意,我自然要说清楚,我和她并未有什么特别的情谊,没有定娃娃亲,也没有过来往,那日在街上,纯属巧合遇到了。”
“瞎说,谁介意了?我就是随口问问!”她又矢口否认,但不知道自己的脸映称在一片雪白的梨花中更显绯色,心思显露全无。
正当她心慌意乱时,大约七、八个王府的下人抬着盖着黑布的物件从他们前面经过,看这些物件的体型似乎是笼子或者箱子一类的东西。难不成是等会宴会要用的东西?两人正疑惑,忽听黑布下传来一声低吼,音带悲切,听得两人心里一阵颤动。
木紫悄悄对苌云道:“难不成里面装了什么动物?似乎还受了伤。”
“走,去看看!”
他们不远不近跟着这伙人一直穿过一条偏僻的小道,又拐进了一个幽静的院落,看着他们从院子的后门出去,就不知去往了哪里,正欲跟上,两人听到院落的房里传来几声高谈:“白老爷子,没想到你今天也会大驾光临,真是令府内蓬荜生辉。”
“这话严重了,这里好歹是王府,怎么说也是陛下的亲生儿子住的地方,老夫攀不起啊!”
“哪的话!白家是几朝元老?是我们金霞国的顶梁柱,多少王公贵族着急拉拢?不过话说回来,白老爷子,我就顶着老脸问句不知理的话,你这是打算与三王结盟了?”
“没事,大家是朝廷多年的密友,没什么问不得的。我这次来纯粹是享受好酒好菜,绝无别的意思。”
苌云听完道:“看来是朝廷几个大臣的私会。”
“那我们走吧,去看看祖弘毅要拿那些动物做什么?”
可是听到下面他们谈论的话,两人移不动腿了,只听一人道:“也是,白老是太子的忠贞守护人,最近蔡家秘密寻找万灵策你家也出了不少力,可有消息没?”
木紫两人偷偷躲到墙根处,苌云舔湿手指,朝窗纸中截了一个小洞,好听得清楚些。这时,屋内的人走到门前,推开门朝外面望了几眼,两人忙着躲避,木紫的头撞到了苌云肩上,又闻到了馨甜的檀香味,她有些心旌神摇,苌云护着她的头不让伸出去,等门关好了,两人才又探出头来。
“屋外没人吧?”
“没有,放心,我们特地问王爷要了一处偏僻的院子,就是为了好讲话。”
又听另一人道:“蔡家已经是太子的马前卒,这谁都看得出来。这些年皇上不理朝政,一直有退位专心求道的想法,但是他子嗣众多,蔡葳那个老狐狸一心想找到万灵策,好为太子铲平前路,保证他万无一失好继位。”
白瓒礼:“陛下现在虽然子嗣多,但是能和太子力量比肩的却没几人,皇子大都年纪尚小,蔡葳无非还想通过万灵策好继续独霸朝廷,巩固自己的位置罢了。”
“可是这个万灵策真的存在吗?”
白瓒礼:“的确存在,只是随着万灵王的离世,已经不知去向。”
“那该怎么找?”
“据蔡家的消息,当年万灵王莫名消失前,去了趟阆北,应该是去找了定国候。而且,他们还打听到,定国候当年为了怎么隐藏万灵策费了很多脑筋,他制作了一份地图,然后裁成了四份,给了自己最信任的三人,还有一份在自己的手里。也不知当年万灵王究竟去做什么了,坚持不肯带着万灵策,定国候也没想到他一去就不回来了,再后来定国候自己也莫名其妙地失踪,地图之事就成了迷。”
“定国候当年据说是跟着狐媚子跑掉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消息,这么说,地图是肯定不会完整了。”
“那也未必。说定国候跟女人跑了纯粹就是瞎扯,他绝不可能做这种事,定是当年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他上不了战场。”
“白兄,你说,定国候当年是不是就是那家害死的?当年他们去了阆北就放出了定国候出事的消息,这也太巧了。”
“我也这么怀疑过,说不定他们自己手里现在就攥着一张地图,秘而不宣。”
“你还是要小心啊,离他们家远点,这一家人都是虎狼,胃口大得狠!”
“自然,我们白家是不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的。”
木紫扭头问苌云:“他们说的那家是不是还是指的蔡葳他们?”
苌云点点头:“错不了,蔡葳一直迷恋权势,当年对他最大的阻碍就是定国候。他失踪后,蔡葳马上上位,当今朝廷已经被他独揽,而且时刻都在盯着我父亲还有沈家,其他人大部分都成了他的走狗。”
“什么?这么说来,连皇上岂不是都要架空了?”
“说来这世上真是一物降一物,蔡葳偏偏对当今陛下十分恭敬,鞍前马后的情义倒也不假。只是,现在谁和蔡葳唱反调,他就一定会整谁,我父亲现在在朝廷也是举步维艰,还不知能撑到几时。”
接着又听屋内说道:“阆北现在和赤狄的关系紧张,还是秦大人在那边防守吧?”
白瓒礼:“正是,陛下对他很信任,把军权大部分都交到了他手上。”
“他为什么这次这么积极要去阆北,不会也是为了万灵策吧?”
白瓒礼停顿了几秒道:“目前看来,他似乎不知道这个事。他也不知抽了什么风,一直主张收回阆北的十二州,还撺掇皇上先灭了靠近赤狄的黎国再集合力量攻打赤狄,但是唇亡齿寒,此计怎么行得通?”
“他也是个野心不小的人,该提防!”
两人听得入神,谁知门外又窜进一人喊道:“父亲,我来了!”转头望去竟是白舜卿也来了。木紫听到喊声吓了一跳,手没拿稳箱子落在了地上,发出“咚”的声响。
白舜卿大呵:“谁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