苌云早在几天前就在思量要如何查凤家的案子,这桩案件在当时的金霞还颇为受到关注,毕竟凤家当年可是叱咤一时的武林强尊,当时的百姓茶余饭后都在谈论他们家族为何突然没落,又为何突然失踪。按理说,一个名门的失踪理应受到官府重视,可他却从未听同僚提起过当年的事情。
如今姚天海透露他们的失踪或许和皇家有关系,这么看来这件事似乎就能说得通了。说不定当年办案的人知道皇室的人涉及其中才故意敷衍了事,不去深究,导致这件案子成为一宗悬案。等时间过久了,大家自然也淡忘了。而且现在人们也确实淡忘了这件事情,凤家就好像流星,只在历史长河中留下璀璨的一瞬,然后淡出了人们的记忆。
进入刑部查事情对他来说十分困难,因为蔡崤必不可能允许他这么做。他思来想去,想到了刑部还有一个人,或许可以找他试一试。他提前打听好了他每日的行踪,特地在他回家的必经之处等待。
太阳快落山时,苌云终于在一处拐角等到了那人的轿子,他快步闪身拦在了这顶朱漆五彩轿子前,轿子猛然停住,从里面传来一阵怒问:“是谁拦住了本官的轿子?”
苌云恭敬地答道:“房大人,是我,因有要事相求,失礼了!”
房九龄猛地掀开轿帘,见是自己认识的人,马上和缓了脸色:“是你,司空将军,你怎么在这里?”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两人虽平日在朝堂见过,房九龄更知道他的父亲就是前宰辅司空铮,可二人皆是正直清廉的人,平日不喜应酬笼络人际关系,更不会结党营私,所以只能算作点头之交,没有半分称得上情义的东西。
现在苌云突然来找他,必定遇到了什么事不得不有求于他,房九龄是聪明人,很快想到了这一层,他立即朝四周望了一眼见没别的人才对苌云道:“司空将军有事直接到我府上说吧,站在外面说话累人。”
苌云心中欣喜,这位房大人果然如传闻那样是个通情理的人,马上答应随他进屋再说。
房大人如今也同蔡崤官职相当,担任刑部侍郎一职,虽然皇帝有重案还是比较依靠老臣,但蔡家势力太大,刑部尚书也早已投靠蔡家,自然平日里会排挤房九龄,明里暗里抬举蔡葳的儿子蔡崤。
房九龄不是没有思想的草包,他贫寒出身,少年时期就饱读诗书,还习得一身好功夫,是个难得的文武全才。可惜当今皇帝没能注意到他的才华,自从先帝过世,他就受到排挤,平日在刑部也就是个闲职,除了遇到十分重大的案子会让他帮帮忙,平日武鸿风根本就想不起他。
可正是因为不受重视,苌云才觉得这是一个突破口。房大人自身也很安分随心,受不到重用他也不争不抢,更不气郁,每日还是照常上朝处理一点琐事。苌云觉得武鸿风怕是都已经将他忘了。
一个人的休养和心境处处都能彰显,房府里布置简单,下人也就寥寥几人,见自家老爷回来了,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大伯满面笑容给二人倒了杯茶。
房九龄见到他道:“夫人今天还好吗?”
“回老爷的话,夫人今日很好,现在在后院剪花呢!”
房九龄点点头,严肃的脸上浮出一抹笑容:“那就好,我见她昨日身体有些不适,咳得厉害,还担心她受了严重的风寒。”
老伯笑道:“夫人说了,她的嗓子是老毛病了,最近天气干燥,早晚温差大,难免会引起咳喘。那老爷和这位大人慢慢谈,我先下去忙了。”
房九龄又喊住他:“等等,叫厨房多炒两个菜,今晚司空将军要在家里用晚膳。”
听到说要留他吃饭,苌云忙委婉拒绝,既然是来麻烦人家办事,怎好还留下了蹭吃饭?
“房大人太客气了,我晚上还约了朋友,就不用晚膳了。”
房九龄挑起一边眉毛,似乎听到后很惊讶:“哦?司空将军晚上还有事?你不用客气,既然都来了岂有不吃饭的理?”
“真不用,房大人,的确是约好了。”
他不好意思挠挠头。
房九龄见他坚决不肯,也不好再勉强,只好叫老伯先退下。
两人端起茶案上的茶杯喝了口茶,房九龄道:“不知将军今日为何事而来?难道是因为令尊的事?”
提起父亲,苌云脸色变了变,如今他的父亲关在牢狱也有很长的日子了,虽然已无性命之忧,可到底还困在蔡崤的魔掌,他心里始终放心不下。
“不知他还好吗?”
房九龄放下茶杯看向他:“你父亲的事的确蹊跷,可关键触犯了陛下的逆鳞,所以竟审都未仔细审,就判下了牢狱。那条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有去追查过吗?”
之前苌云也想不通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生物,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可自从去过了一趟天香阁,看到了里面骇人的手段,他又联想到之前见过的飞虫,猫老太,怀疑这一切都是天香阁所为。
可这也是猜测,他拿不出证据,毕竟那日他们也没在天香阁见过拼凑在一起的动物。
他顿了顿答道:“还没有头绪。”
房九龄叹口气:“要去查查谁和你父亲有仇恨。不过今日要告诉你个好消息,你父亲很可能可以出狱了。”
苌云没想到今日过来找房大人还能听到这般好消息,他瞬时高兴起来,大声问道:“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老夫也是今日才得到的消息,听蔡崤愤愤道,皇上在三日后要举行册封大典,每次册封为了图个吉利,陛下都会恩赦一大批犯人,据说这次的名单里有你的父亲。看来皇上还是念了一份旧情,决定要原谅你父亲了。”
苌云在心里冷哼一声,当今陛下一叶障目,骄奢淫逸,毫不作为,这次会放过他父亲,怕只是因为一下纳入了八个新美人,心里高兴,想大操大办一番。大赦犯人就是其中之一能助兴的事情,而且还能彰显他的恩德,所以每每遇到一些值得庆祝的事情,皇上总是喜欢赦免犯人。
但不管怎么说,到底他还是放了他的父亲。
“如此甚好,感谢陛下恩典。”
他说着还朝南面站起鞠了一躬,虽然他心里鄙视,但面上还是要显出恭敬的。
“不过,我今日来本想为了另外一桩事情。”
听到苌云说不是为了他父亲的事来找他,房大人惊讶道:“哦?不是为了令尊的事?不知将军还为了何事?”
“我父亲囿于牢狱久已,之前去求过陛下,可他动了怒,一时也想不到好的法子救他,所以这事本打算慢慢来的。谁知还从房大人这得到了这般好消息,实在感激不尽。”
房九龄笑道:“哪里哪里,我知你们父子多年为朝廷尽心尽力,定是受了奸人所害,之前宰辅被抓,我还惋惜了好一阵子。那...不知将军今日究竟为何专程找老夫呢?”
苌云凑近了房大人低声道:“不知大人有没有听说过十多年前的一起悬案?”
房九龄皱了皱眉,似在搜索脑中的记忆道:“十几年前?”
“是的,当年凤家一夜失踪的事,想必大人应该听说过。”
房九龄满面讶然:“将军想查当年凤家的案子?为何?当年老夫还不在刑部,不过我到了刑部后查阅过这件案子的卷宗,上面的记录实在很少,你想查清楚恐怕难度不小。”
苌云没有提这件事和皇室有关,怕说出来再没人敢过问这件事。
“我知道,这桩旧案时间已有点遥远,所以才查起来不方便,如果大人能帮我去翻翻旧宗,提供哪怕一点蛛丝马迹都很感激不尽了。这件事关乎我一个好兄弟,他父母当年为凤家无意救了性命,感念至今,有能力报答时却再也找不见他们家里人,心里很是挂念。我这位兄弟与我交情颇深,所以才决定帮这个忙。”
房九龄思忖了会道:“将军真是重情重义,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明日去宫里翻翻当年的案卷就是,将军不必客气。”
苌云听到房大人答应了此事,高兴道:“那就有劳大人了,到时我一定和我兄弟亲自上门感谢房大人。”
房九龄连忙推辞:“不必了,只是卷宗也不定记录了很多案情,我只能说尽力而为。”
“没关系,有多少记录房大人就告诉我多少,这事也要看天命如何。”
苌云其实早就料到卷宗不会记录太多东西,但去看一看,也总比他们现在毫无头绪地寻找要好。他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和房九龄又聊了些日常琐事才起身告辞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