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宫局分了很多部门,本就是各司其职,司记的主要职责是掌管后宫里嫔妃们的生平资料还有出入皇宫的登记,若说此封大典有什么事情,无非也就是打打下手罢了。现在沈贵妃不去问其他主要负责册封大典的女官,偏要问一个职责不那么重要的人,摆明了是要和她过不去嘛!
众人心知肚明,可嘴上不好说明,她们不禁为木紫捏了把汗,不知这一次沈准贵妃又要搞什么整人的幺蛾子。
木紫顿了顿,不卑不亢地答道:“不敢,下官认为刚才两位司记说得很好,下官职责不在于此,无法给出更好的建议,而且刚才皇后娘娘说了,衣服首饰除了符合皇家规制,还有依凭娘娘自己的喜好,如此,最好还请娘娘自己裁夺。”
这番话说得既有规矩,又把皮球踢给了沈青芜自己,不仅如此,话里话外还透着沈青芜不懂规矩,好好的司记本就不是负责这些事的人,你问她有什么用啊?这不是为难人嘛?谁都知道专人负责专事,难道沈青芜无知不懂吗?
沈青芜听了气得脸色发青,心里暗骂:好你个木紫,雕虫小技用到本宫面前来了!今日非要把以前的屈辱讨回来!
她笑了一下,极力按捺心中的怒火:“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之前在王府你可不是这样没主见的人,那时当着众人面揪出了贼人,不是挺有能耐?今日我命令你,必须要说出个所以然!如若不说,还有个办法,你给我把鞋子擦干净,这件事也就罢了,不然按不服从主子命令处理,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听了她的话,众人一片哗然。这是在凤翎宫!皇后还没发话呢,她就开始发威惩罚人了,而且还是胡乱惩罚,她也太不像话了。
众人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了木司记究竟要不是受到处罚的问题上,倒没人关注她们为什么会在王府碰见。
吴典记急了,忙对木紫小声道:“司记,你就认倒霉吃个亏,赶紧赔个不是算了,这位贵妃向来嚣张跋扈,经常在宫里为所欲为,跟她杠上不是好事!”
皇后冷了冷眸子,定定看着几人,没有出声制止。
沈青芜洋洋得意看着李小婉,不管怎么说,司记也就是个女官,而她是贵妃,比她地位高了很多,是她的主子。奴才不听话,她作为主子发发怒气有什么不行?
木紫知她故意找茬,她握紧了拳头,真恨不得冲上去给她两拳,可这是在宫里,她轻举妄动只会坏事,只好压了压蓬勃的怒气。
“回娘娘,我认为您戴什么都好看,下官实在不知有什么建议要提。”
她话里的意思虽然是恭维,但口气却不怎么好听,说完也不看沈青芜,而是偏头看着别处。
沈青芜听了放声大笑,笑声传遍了整个凤翎宫,听得人心里极不熨帖。
“没错,本宫戴什么都好看。”
她洋洋得意,媚眼乱飞,好像只花孔雀在到处乱抖她的美色,令人厌恶至极。
众人只想赶快结束这场无聊又恶心的会议,想赶快离开凤翎宫。皇后也皱着眉,不知这个会还要不要继续。
恰在此时,外面宫人大声报道:“皇上驾到!”
众人听闻慌忙行礼迎接皇帝,不一会儿,身穿黄色龙袍的人就大踏步走进了凤翎宫。
皇上已是知天命的年龄,身子臃肿,撑得黄袍都大了一圈,可面色红润,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人。
他进来后看到凤翎宫站了许多人,而她的爱妃沈青芜双手叉腰横眉怒对,脸上掩不住的骄蛮样子,他的眉头跳了跳,可还是快步走过去用手揽着她的腰温言温语道:“爱妃,你不好好在宫里待着,怎么跑这来耍了?”
沈青芜知道自己现在圣宠正隆,加上现在皇上当着众人面毫不避讳和她亲密,更是得意万分。
她故意又把声音软了几分,娇声娇气道:“皇上,是皇后娘娘关心我们的三日后的封典,特地叫我们来一起商讨的。这不,好半天了,也没商量出什么结果,臣妾都乏了。”
听到她恶人先告状,皇后怒瞪了她一眼。木紫低着头,装作在皇上面前很恭敬的模样,实际上心里早把沈青芜骂了个狗血淋头。皇后娘娘确实是一片好心叫她们来商讨封典要事,可是究竟是谁在胡搅蛮缠耽误大家的时间?她竟然还有脸怪到别人头上?
可能恋爱中的男人智商也为负数,皇上听了当即就认为是皇后和众臣办事不力,也呵斥道:“你们怎么办事的?册封大典都办过这么多次了,按照以往的办不就行了?真是一群蠢物!”
说完他用眼睛又瞥了一眼皇后道:“皇后你也是,掌管后宫这么多年也应该学到不少,怎么办个大典还搞得拖拖拉拉。”
皇后本就因为沈青芜的放肆无礼憋了一肚子火,她本是想努力办好典礼的,谁知沈青芜竟这样骄蛮胡闹,在她的凤翎宫惹是生非,她身为后宫之主,还偏生不能马上惩罚她。现在气没出出去,皇上又来指责她办事不力,不分青红皂白就当着后宫女官还有嫔妃们的面训斥她,她除了震怒,还有极度的伤心。
这么多年,她掌管后宫,自己的丈夫不断给后宫抬新人,新人得宠是最不服管束的,她不能打不能骂,没少动脑筋要如何制伏她们,而且自己还不能吃醋,别提这日子有多憋屈了。再者,她与皇帝十几年的夫妻,也曾是有过快乐的时光的,没有爱情了,也总有一些别的情分吧?可如今看皇上这个态度,她最后一点幻想破灭了。
皇后的眼睛茵出泪水,变得通红,脸颊由于激动开始微微颤抖,她抬手愤怒地指着皇帝道:“多年来,你从未考虑过我的感受,从来都是偏信别人的话。这个沈氏女今日在凤翎宫做了什么你问过吗?只会一味指责我!”
她毕竟出自书香门第,懂得克制守礼,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她马上又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闭上眼偏过头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才道:“罢了,罢了,我再怎么做你也是看不到的。既然你认为是我无能,这件事就交给刘贵妃管吧。”
说完她看也未看皇上,扶着周嬷嬷的手朝另一头走去。这下倒轮到皇上怔愣了,他们夫妻多年他从未见过她如此伤心,就算以前他不断地纳进新的妃子,也不见她难过动怒至此。他想伸手喊住她,可话到了嘴巴不知怎么突然开不了口,或许是做皇帝久了习惯了摆架子,突然让他放下身段总感觉拉不下脸。
提起刘贵妃,木紫心中一动,刘贵妃一直宠冠后宫多年,她是一个极会为自己着想的女人,平日里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如何讨皇上欢心,其他劳心的事她却一概不管。她对后宫的管理权没有兴趣,这等苦差事让皇后去做就行,她才不想要这苦担子。在后宫,能获得皇帝的宠爱才是最荣耀的事情。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一路顺遂,还让自己的儿子成为了太子。如果皇后真不管后宫了,把所有的事都交给她,刘贵妃估计一个头都两个大。
见皇上头一次怔怔看着皇后的背影,沈青芜醋怒升起,她娇滴滴地挽着皇上的胳膊撒娇道:“皇上,你看看她的态度!我说错了么?”
皇帝回过神来轻拍了拍她的肩安慰她,但明显口气比之前敷衍了许多:“没有没有,我的爱妃什么都没做错。不过皇后或许最近太过操劳,一时动了气,你也别见怪。这件事就交给刘贵妃吧,也让她多休息一下。”
沈青芜很不乐意了,她晃了晃皇上的胳膊道:“皇上...”
皇帝立即打断了她的话:“行了,朕也乏了,刚下朝就急忙来看你们,有什么事明日再说。”说完和常跟在身边的高公公快步离开了凤翎宫。
木紫心里窃喜,刘贵妃的为人可不比皇后好拿捏,这下沈青芜想顺心顺意在册封大典出风头可不容易了。
看来册封大典以前后宫都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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苌云在解百忧休息了几日,心里惦记木紫,伤没好全就急忙进宫复职了。他在天香阁虽只是受的皮肉伤,可失血过多,几日的休养气血还没完全恢复,走路都觉得有些晕眩,可心思还是一样活络。
他听青羽说册封大典就在三日后,不知蔡崤到时会不会有什么动静。毕竟上一次他可真是遭受了平生最大的耻辱,定不会善罢甘休。
青羽看着自家将军连日都在奔波,这次受了重伤也没休养几日就起身复职,不禁好一阵心疼。
“将军,我看宫里也没什么事,有白舜卿那小子守着呢,你这么积极做什么?难不成终于想通,要和他争权?”
苌云白了他一眼道:“你跟我我身边这些年,还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吗?有些事要尽快了,不然不好办。我听说凤家当年的事和先皇有关,决定去趟刑部查查。另外,上次惹恼了蔡崤,他定会有动作,去刑部也能探探消息。”
青羽听说将军要去刑部,赶忙阻止他:“将军三思啊!刑部现在是蔡崤的地盘,你去了就等于进了虎狼之穴!”
蔡崤由于年纪轻,到底皇上还是没给他刑部尚书的位置,封他为刑部侍郎。可蔡葳怎会允许自己的儿子没人扶持?他早就将整个刑部变为了自己的巢穴。再说,刑部一手掌握案件审理,他也好拿捏别人的把柄,或者自己人犯了事,他好疏通打点关系,刑部可是他重要的支撑,简直相当于左膀右臂。
“我当然不会贸然进去,等下进宫,我自有办法。”
苌云虽然向来有主意,可青羽还是不放心。现在宫里到处都是蔡葳和蔡崤的眼线,将军怎么做都有很大的风险。
“可是...”
“别可是了,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他肃了肃脸色,心里有了另一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