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进了屋子，蒋时隐直接扑到了沙发上，嘴里还不自觉发出舒服的喟叹。宋子意带上门，把书包放回自己房间后就开始打开冰箱琢磨今天中午的伙食。
嗯，还有昨天晚上做的红烧肉，热一下还能吃。
冰箱门关上的瞬间，蒋时隐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他眯缝着眼看宋子意忙碌的背影，突然想起对方没有回复的消息，有些不满。
“喂。”他喊了一声，宋子意却根本没有理他的意思。接连喊了好几声“喂”，对方都没有正眼瞧他。直到他不耐烦地从沙发上起来，走到了宋子意身后搭上了对方的肩膀，对方才勉为其难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算得上是施舍了。
“你怎么不理我？”
宋子意手上动作没停：“看过流星花园吗？”
蒋时隐怔了一下，“看过，怎么？有什么关系吗。”
“有句台词很符合。”宋子意突然清咳了两声，直起身子面向他，神色冷漠：“我不叫喂……”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蒋时隐服气了，“宋子意，子意同学。我这样叫行了吗？”
“讲。”
蒋时隐倚靠在橱柜上，懒散地盯着他，问出了想问一上午的问题：“为什么不回我的消息？”
宋子意往蒸笼里放主食的手一顿：“我回了啊。”
“不可能！”蒋时隐斩钉截铁地说，“我一上午盯着手机看了好几次，你根本没有回！”
宋子意挑了挑眉，“看了好几次？”
“对！”蒋时隐昂着头，甚至掏出了手机翻到两个人的聊天界面来给宋子意看，“你看，就是你没回！”
“不可能，我绝对回了，”宋子意也有些犟，干脆也不管被自己放进锅里热着的红烧肉，擦干手去自己屋里拿来了手机，打开了聊天界面怼到蒋时隐面前：“证据确凿。”
“不用啊，我有车，可以捎着你的。反正都是一路的，这么见外干什么。”
“那好，我中午等你一起走。”
到了中午十二点，也就是两人刚碰完面的时候，对方又发了几条：
“你怎么还不出来？”
“死了么？”
再过了二十分钟，对方发：
“不等你了，我先回去了。”
再过半个小时，也就是宋子意刚到家门口的时间：
“你没给我钥匙，我进不去了。”
宋子意的信息停在这里，未发出的还有半句“你什么时候回来”，应该是蒋时隐在门口看见宋子意的时候，宋子意在那里敲敲打打的字。怪不得对方在听到自己问他在给谁发消息时会愣一下，合着是在给他发呢。
蒋时隐莫名心虚。他挠了挠后脑勺，不自在地翻动手机：“那我这里怎么没有……”
两人折腾了半天，才发现是蒋时隐的流量欠费了，这才没有收到信息。着急忙慌地充上钱后，宋子意的那几条迟到的信息才一条条地弹了出来。
“呃……”蒋时隐没话了，嘿嘿笑着看向在一旁像看傻子一样抱臂看着他的宋子意，利落地道歉：“对不起我错了。”
宋子意冷哼一声，刚想再刺挠他两句，突然闻见一股糊味，顿时住了嘴，暗叫一声“不好”，冲进了厨房。
再出来时，他手里端了盘黑乎乎的不知名物体。宋子意的脸黑程度比得上手里的那盘肉，最后问了蒋时隐一句：“你下午还有课吗？”
蒋时隐被问得一蒙，“没……没啊。”
“那就行，”宋子意嘴角扯出一个阴森的笑：“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吃掉这盘肉，可以填饱肚子，不过一会儿得去一趟医院。二是你就饿着，等熬到了晚上再说。你说呢？”
“我选三。”
“你选三我还选四呢，”宋子意不耐烦地把那盘肉往他面前一怼，“快，做选择。”
“……我们出去吃饭行不行？”蒋时隐卑微讨好。
“我没钱。”
“我有钱啊，我请你！”蒋时隐顿时支愣起来，拉着宋子意的胳膊就要往外带。宋子意被他拉着有点不自在，稍微挣了两下没挣开，便干脆由着他去了。
只是那肌肤相触的地方，在这个冬天莫名火热起来。
蒋时隐几乎是半拖着宋子意出了门。寒风往领口钻的时候，宋子意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连围巾都没戴，正想挣开手回去拿，就被蒋时隐拽得更紧。“哎呀别后悔了，你出都出来了，再说，我不都说了我请客吗。”
其实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逃，我只是想回去拿个围巾，”宋子意试图挣扎一下，“很快就回来。”
“围巾，我有啊！”蒋时隐回头冲他笑笑，明媚的样子让宋子意不禁晃了神。发呆的功夫，对方已经毛手毛脚地把自己的围巾往宋子意脖子上围了。
“想让我死直说，没必要在这种细节上下手。”宋子意拍开他的手，自己把围巾扯松又系好，指尖蹭到蒋时隐手腕上的皮肤，那点热度跟刚才拽着胳膊时一样，烫得人心里莫名发慌。他低头踢着路边的石子，假装耳朵红透了的不是他自己。
那家西餐厅离得不远，是蒋时隐之前经常去的地方。两人踩着午饭的尾巴推门进去。暖黄的灯光和舒缓的音乐瞬间包裹过来，跟外面的冰天雪地判若两个世界。侍者迎上来的时候，蒋时隐正在帮宋子意摘围巾。那侍者打量他们两眼，笑容标准地用英语问：“两位先生，需要情侣套餐吗？今天有优惠。”
“谁跟他情侣！”蒋时隐手抖了一下，惊叫出声。宋子意瞪了蒋时隐一眼，后者则是对着侍者干笑两声：“误会，纯朋友。”侍者了然似的点点头，眼底却还是那点“我懂”的笑意，领着他们往靠窗的位置走。宋子意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周围几桌的目光若有似无地飘过来，尤其是看到他们俩并排坐下时，邻桌一个女生还跟同伴咬起了耳朵，眼神带着点好奇和揶揄。
“都怪你，非要来这种地方。”宋子意压低声音怼人，脚尖在桌子底下踢了蒋时隐的腿一下。菜单递过来的时候，他扫了两眼就皱紧眉头——一份牛排要两百八，沙拉配面包居然敢卖九十八，而且那分量看着还不够塞牙缝。
蒋时隐倒是看得津津有味，手指在“法式香煎鹅肝”那栏敲了敲：“这个看着不错，来两份？”
“你家开矿的？”宋子意一把抢过菜单，“吃个饭而已，至于这么大张旗鼓？”他最终点了两份相对便宜的意面，又加了份蔬菜汤，把菜单往蒋时隐面前一推：“太贵了，你点吧。”
“花多少还不是我请客么。”蒋时隐撇嘴，到底还是听了话，只加了份甜点。等菜的功夫，宋子意盯着窗外发呆，蒋时隐却闲不住，拿叉子在桌布上画圈：“刚才那侍者是不是眼神有问题，什么情侣套餐，听得我起鸡皮疙瘩。”
“可能是你的气质问题，”宋子意头也不回，“你可能有做gay的天赋。”
“那你呢？”蒋时隐反问，语气里带着点莫名的执拗，“难不成你长得很直男？”
“……”宋子意终于转过头，眼神里带着警告，“再废话我就把你妈告诉我的你小时候为了吃我爹做的宝宝辅食而光着屁股爬出婴儿床的事情贴满学校。”
蒋时隐立刻噤声，悻悻地喝了口柠檬水。菜上来的时候，两人都没再说话。宋子意看着盘子里那点可怜巴巴的意面，酱汁淋得跟不要钱似的，面条却少得能数清根数。他叉起一筷子塞进嘴里，味道倒是还行，就是这分量……他抬眼看向蒋时隐，对方已经飞速吃完了自己那份，正准备用叉子去戳他盘子里剩下的几根面条。
“你属蝗虫的？”宋子意拍开他的手，“自己点的甜点呢？”
“那玩意儿甜得发齁，哪有意面好吃。”蒋时隐理直气壮，顺便把自己那份几乎没动的甜点推过来，“给你，换你的面条。”
“谁跟你换。”宋子意没理他，快速把剩下的面条吃完，又把蔬菜汤喝得底朝天，这才勉强感觉胃里有点东西。蒋时隐见状，又叫来侍者：“再加两份意面。”
“不用了！”宋子意想起来那惊人的价格，赶紧阻止，“我吃饱了。”
开玩笑，再点下去蒋时隐请他吃饭的这个人情他一辈子都还不起了。他拿起纸巾擦了擦嘴，看着蒋时隐把新上来的两份意面风卷残云般吃完，心里默默计算着这顿饭的开销——光意面就点了四份，加上汤和甜点，妥妥超过五百了。
结账的时候，蒋时隐倒是爽快，直接掏出银行卡让对方去刷。宋子意看着账单上的数字，嘴角抽了抽：“一顿饭能吃掉我半个月伙食费，蒋时隐你是猪吗？”
“……正常花销好吗？”蒋时隐把卡塞回兜里，道。
哦，差点忘了对方可是个少爷。
两人走出西餐厅时，外面的天已经开始擦黑。这顿饭太过煎熬，以至于宋子意都没有觉出时间流逝之快。寒风一吹，他才发现自己虽然耗了这么久好像真还没吃饱，肚子里那点意面跟没吃似的。
“饿死了。”他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蒋时隐听见了，挑眉：“不是说吃饱了吗？”
“我那是不想浪费钱！”宋子意瞪他，“早知道这么贵还吃不饱，我还不如在家吃那盘糊肉呢，至少能填饱肚子。”
“得了吧，就你那糊掉的红烧肉，吃下去明天的早课也不用上了。”蒋时隐笑出声，伸手想拍他肩膀，却被宋子意躲开。
“以后再也不跟你出来吃饭了。”宋子意语气坚定，“尤其是这种华而不实的地方，简直是抢钱。”
“哟，你这是嫌弃我请客的地方不好吗？”蒋时隐跟在他身后，故意放慢脚步，“那下次你请。”
“谁有钱请你吃饭啊，一顿饭将近五百呢。”宋子意回头瞪他，路灯的光打在他脸上，把那点恼意衬得有些柔和。蒋时隐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这顿西餐好像也不是那么不划算了——至少，他看到了宋子意炸毛的样子，比昨天那副冷淡模样可爱多了。
“喂，宋子意，”他快走两步跟上，“明天中午吃什么？这次我保证手机不欠费，一定准时收到你的消息。”
“吃屎。”宋子意头也不回，脚步却不自觉放慢了些。蒋时隐看着他的侧脸，最终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再笑那盘糊肉就是你明天的午饭。”
蒋时隐一下子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