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笋炒牛肉大成功,随夏生奖励沈静堂一个吻。
吃饭的时候,沈静堂的衣袖依然挽在上面。随夏生一错眼就看到那个牙印,看着看着,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沈静堂,我们是不是还没吵过架?”
“嗯,没有。”
“奇怪。”
“怎么了?”
“就是很奇怪啊,我们在一起快四个月了吧?我认识一个好朋友四个月不吵架的都很少很少。”
沈静堂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他此生都很少与人起争执,随夏生是他喜欢的人,他就更不可能对他生气了。
他说:“不吵架是好事。”
好事吗?好像确实是。
好的吧。
随夏生暂时被说服了,吃完饭,他盘腿坐在电视机前面的地毯上打游戏。
沈静堂这个人看似物欲浅薄,其实骨子里很有一些少爷天性。几千块的游戏机说买就买,买来就放柜子里吃灰,账号里还有十几款没动过的游戏。据他本人的说法是,玩游戏对他来说太难了,反正随夏生他追到手了,再也不用通过这个投其所好,干脆收起来做纪念。
随夏生大呼离谱,坚决反对他把将近五千块的电子资产放成废铁的行为。为了赋予这五千块生命,他有空就要把游戏机拿出来玩一玩。
玩了一会,沈静堂从书房走出来。
“吵到你了吗?”随夏生想起自己忘把音量调小,转身找电视遥控器。
“没有,”他手里拿着本书,直接在沙发离随夏生最近的地方坐下,“你玩,我看。”
什么呀?
又在看闲书,拿他打游戏当背景音。
粘人精。
随夏生笑着看回屏幕。
十分钟后。这一关试了好多次都没过,随夏生推摇杆推得大拇指痛。他把手柄丢开,身子往后一倒,头就靠在沈静堂腿边。
“沈静堂。”
“嗯?”
“书好看吗?”
“还可以。”
看着他清清淡淡的样子,随夏生心底忍不住发痒,青春期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那股叛逆劲儿一下就回到身上。
他想起吃饭时的话题,思想一整个大退步,问:“我怎么样你会生我气?”
沈静堂眉头一皱,视线从书本移到他的脸上。
很好看的一个……额头。
想了一会,沈静堂说:“我应该很难对你生气。”
目前为止的确是这样,逗他也好咬他也好,沈静堂连呵斥都没有一句。
可惜,这种时候他越好,随夏生反而更要不依不饶地来劲。
哎呀,好想和这个人吵架。
随夏生提出一个相当方便身临其境的假设:“如果你的眼镜掉在地上,然后被我一脚踩碎了呢?”
“无心之失,再买一副就好了。”
“我就是故意的呢?”
沈静堂当真代入到那个情景里去,认真地问:“为什么这么做?”
“就……看你不爽呗。”
眼珠转了转,随夏生咳嗽一声,捏着嗓子演绎:“就知道看书看书看书,天天戴着个破眼镜,烦死了!”
“差不多这种感觉。”他说。
“能惹得你这么讨厌,我一定哪里做得很不好,应该请你原谅。”沈静堂道。
“不是吧?”随夏生仰着脸,伸手摇了摇沈静堂的小腿,一边笑一边不信,“不是说得好听?我可是真能做出这种事的哦。”
“嗯,真心的。”夹好书签,沈静堂彻底把书放在一边。他挠一下随夏生的手心,随夏生痒得收回手,从地毯上起来,坐到沙发上,和沈静堂挨在一起。
“说吧。”随夏生道。
“小夏,你要是想和我吵架,我可以现在陪你吵一场——虽然我可能吵得很烂。”
“什么呀?”随夏生拍他一下,牵住沈静堂的手说,“吵架当然要来真的啊,吵到骂脏话砸花瓶闹分手切割小满抚养权——我会把买猫的钱和抚养费补给你,然后再各自抱头痛哭啊。”
沈静堂面色骤然凝重,道:“那我不陪你吵了。”
随夏生笑得不行,笑倒在他怀里说:“怕什么?相爱的人吵不散的。”
“不行。”
光是想想那个场景沈静堂都觉得心惊胆战,他满腹担忧地问:“小夏,你到现在为止对我生气过吗?”
“有啊,经常。”
在沈静堂如临大敌的眼光里,随夏生掰着指头开始数:“喜欢我八年却不说,还要我自己来发现,生气;被我欺负却没有怨言,脾气好得叫人火大,生气;被人诬陷却骗我出差,这个最生气。哦,还有。晚上一做做几个小时,累死了,生气;想尝试的衣服和道具都太……”
“小夏!”再说就不能播了,沈静堂慌乱地打断他,“我知道了,你不要说了。”
“知道了有什么用?你又不改。”
大白天的,小满就趴在另一个小沙发上,沈静堂红着脸,抱住随夏生说:“嗯,改不了。”
毕竟随夏生那样子实在是……活色生香。
-
周四下午,随夏生到东林附近跟一个采访。采访很顺利,下午三点多就结束了。前辈说今天一下午都计外勤,不用回办公室打卡,他们可以直接下班了。
随夏生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沈静堂,并说要去东林找他。
-沈:我在开会,五点结束,可以一起吃晚饭。
-随:好啊,那我先去图书馆坐一会。
-沈:嗯,结束了我去接你。
说来惭愧,由于每天忙着上班和谈恋爱,随夏生信誓旦旦要作为副业的自媒体事业已经搁置好一段时间了。手机备忘录里记着要来东林图书馆借的参考资料,最新的一本还是半个月前添加的。
找到书,他用随尔珍的账号借好,下到图书馆一楼的咖啡厅里点了杯牛油果奶昔,打算坐着看书等到沈静堂来。
资料书,写得真挺无聊的,随夏生看了几页就犯困,忍不住要玩手机。他随便想一些无厘头的点子发给沈静堂,纯骚扰,也不管开会的人有没有空回。
“小夏?”很惊讶的一道声音,突兀地响在图书馆安静的咖啡店里。
随夏生刚发了一个超没品的冷笑话,正做贼心虚,闻言一惊,抬起头来。
“樊卓?”随夏生愣住。
A市的咖啡馆是克他吗?怎么几次遇到樊卓都和咖啡有关。
樊卓似乎很忙,手里捧着两杯咖啡,应该要带给什么人。他匆忙地对随夏生说:“等一下,你先别走,我马上回来。”然后一溜烟地跑走了。
随夏生真挺想跑的,但他不知道樊卓的那个马上是多快的马上,万一他逃跑途中被樊卓撞个正着,岂不是尴尬到爆炸?
犹豫这么一会的功夫,樊卓就回来了。
幸好没跑。
“小夏,”他站定,“这里好说话吗?”
“不太好。”
还两周就期末了,图书馆位置紧张,咖啡店里也有学生在自习。随夏生收拾好东西,对樊卓说:“我们出去吧。”
图书馆闸机外边有长椅,还在建筑物里头,所以能蹭到暖空调,不冷。二人找到一张椅子坐下,随夏生问樊卓:“你怎么来东林了?”
“陪老板过来见客户,他是管理学院的老师。”
“这样。”管理学院老师开公司的挺多,学院大楼离图书馆也近,合情合理。随夏生问:“你在这里,没关系吗?”
“没事,他们谈得差不多了。咖啡让同事送到,我待会过去就好。”
“哦。”随夏生点点头。
这几乎是两个人一年来最平和友好的对话,寒暄的话说完,随夏生沉默下去,气氛骤然间变得尴尬。樊卓嗓子发涩,一时间感到十分局促。
其实樊卓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叫出随夏生的名字,只是看到了,跑上去,反应过来后,就已经坐在这里了。
他问:“你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
“我猜也是,”他说,“你看起来比在B市的时候状态好多了,精神面貌优秀,人也更好看,当然你本来就很好看……”
“樊卓,”随夏生打断他,抗拒道,“你不要对我说这些。”
“……好。”樊卓的呼吸很深,胸膛一起一伏,目光落在随夏生微垂的眼睫上。
他笑了一下,缓缓说:“小夏,你说得对,时间会让人先忘掉坏,再忘掉好。从上个月开始,我就可以不用吃安眠药入睡,也不怎么再梦到你了。”
“是吗?”随夏生干巴巴地回应,“恭喜你啊。”
“但我见到你还是会激动,没有不甘、后悔、痛苦,单纯是一种见到老朋友的开心。你懂吗?这个城市对我来说是陌生的,只有你是最熟悉的人。”
“我……”
不是很想懂……
没想好怎么委婉表达自己的意思,掌心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来电人:沈静堂。
随夏生赶紧接起来,电话那头的声音平稳而熟悉:“小夏,我到图书馆楼下了,你在哪儿?”
“什么?”随夏生慌了。
这么大个前男友还坐在这儿呢,沈静堂怎么能过来?
他看一眼时间:“不是五点才开完会吗?才四点多呀。”
“最后一个领导好像不太想讲话,所以提前结束了。”
“我、我现在要去找随尔珍有点事,人不在图书馆,你先别过来!”
“……我看到你了。”
图书馆地下一楼是停车场,有一道旋转楼梯直通一楼闸机外。沈静堂拾级而上,刚露出一个上半身,正好和长椅上的随夏生遥遥相对。
“你站住!”随夏生大喝一声。
堵在楼梯上就太奇怪了,沈静堂走出旋转楼梯,很听话地站在原地不过去。
“怎么了?”他疑惑地问,“你旁边是你朋友吗?我好像没有见过。”
“不是朋友……刚认识,不太熟,给他介绍你有点奇怪。”
“这样,”沈静堂问,“那你们快聊完了吗?”
“很快,马上了。”
“好,那我等你。”
挂断电话,沈静堂就站在五米开外的地方,随夏生汗都快冒出来了,赶紧说:“樊卓,你走出来了,我为你高兴。但是我真的没有和前男友联系的习惯,这让我感觉非常、非常地不自在。所以你下次见到我,就当作不认识我,不要再跟我打招呼了。”
“是吗?”樊卓苦笑一下,“我以为,我至少能把你当做一个不再密切联络的老朋友。毕竟我们……认识那么久,七年,即使是朋友也很难得。”
“就是因为很久,所以必须断干净了,不然对你我都不好。”随夏生实在急切,干脆胡乱说了道别,“我还有点事,就说到这,再见。”
“等一下,小夏!”
这一声有点大了,随夏生生怕沈静堂能听见,扑通一下坐回去。
“你讲话不要这么大声!这里是图书馆!”他声音不经意染了恼意,语气熟稔,反倒有几分像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
樊卓没来由地感到心情不错。
他抬起手,指一指远处的沈静堂:“那个,是你现在的男朋友吗?”
“对。”隐瞒没有意义,随夏生干脆利落地承认,“所以你看,我和你一说话,事情真的会变得很麻烦。”
“我知道了。”
似自嘲似释怀,樊卓笑了一声。他抬起头,再次看向几米外的沈静堂。
尽管和自己类型大不一样,但随夏生果然还是喜欢个子高、身材好、外貌优秀的男人。
也是,毕竟小夏条件这么好,差一点都要配不上的。
随夏生很喜欢他呢,这么紧张地,一点也不想被他看到听到,唯恐破坏了彼此间的感情。
如此一来,樊卓又成坏人了。
他总是做随夏生生命中的坏人。
“抱歉。”樊卓垂下头看自己的手,没有颤抖,没有僵硬。胸膛里的情绪也安安分分,没有翻涌起来叫他喉头哽咽,再控制他说出些不合时宜的话。
他好像真的治好了,所以能说出最可悲的这四个字。
“祝你幸福。”
“你也是。”
他坐在原地,眼看着随夏生迫不及待地奔向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