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婚使临门

赫梯使者的黄金战车在底比斯城外扬起漫天尘沙,仿佛一头闯入绿洲的猛兽。

国书上的蜜蜡印章带着赫梯新王穆瓦塔里二世的傲慢,聘礼清单长得能从王座铺到神庙门口,但那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刺向埃及的尊严——他们要求迎娶法老拉美西斯唯一的妹妹,被誉为“尼罗河晨星”的哈索尔公主。

王座大殿内,空气凝重得如同金字塔深处的墓室。

“这是羞辱!彻头彻尾的羞辱!”主战派的老将军赛提须发怒张,拳头砸在胸甲上砰砰作响。

“卡迭石的血还没干透,赫梯人就忘了尼罗河的勇士是如何让他们溃不成军的吗?他们送来的不是聘礼,是战书!”

“将军息怒!”主和派的财政大臣颤巍巍地出列。

“边境刚刚平息,任何一点火星都可能让西奈半岛再次燃起燎原战火。国库……经不起另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了。”

争吵声浪此起彼伏,像集市上最混乱的讨价还价。

拉美西斯端坐于黄金王座之上,面无表情,深邃的眼眸如同无星的夜空,看不出丝毫波澜。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一张张或激愤或惶恐的脸,最后,如鹰隼锁定猎物般,落在了丁薇的身上。

整个大殿都知道,这位来自异世的王妃,早已不是那个只能躲在法老羽翼下的脆弱花朵。

她的智慧,在一次次危机中绽放出比黄金更耀眼的光芒。

感受到那道沉甸甸的视线,丁薇缓缓起身。

她没有穿繁复的王室礼服,一身简洁的白色亚麻长裙衬得她身姿挺拔,宛如一株在狂沙中傲然挺立的纸莎草。

“和约可签,但婚不可许。”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滴水落入滚油,瞬间让整个大殿炸开的喧嚣归于死寂。

“我们可以给赫梯人渴望的和平,却绝不能交出属于埃及的尊严。”

此言一出,连被当作交易筹码的哈索尔公主都猛地抬起头,震惊地望向自己这位与众不同的嫂嫂。

她以为自己会像过往无数公主一样,成为巩固王朝的牺牲品,却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为她说话的,竟是丁薇。

当夜,王宫深处的密室中,烛火摇曳。

丁薇面前摊开的,是近十年来所有关于边境冲突的战报,以及几代埃及密探用生命换来的赫梯部族谱系图。

拉美西斯静静地坐在她身旁,为她打磨着书写用的芦苇笔,一言不发,却用行动给予了最坚定的支持。

“你看这里。”丁薇的手指点在一张羊皮卷上,上面用赫梯楔形文字潦草地记录着几大家族的势力范围。

“穆瓦塔里二世是靠着一场血腥政变才登上的王位,他的叔叔和几个堂兄弟至今仍在边境蠢蠢欲动。他现在最需要的不是战争,而是来自强国的承认,来稳固他那摇摇欲坠的王座。这次的和亲,更像是一场虚张声势的政治豪赌。”

她的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清明,仿佛能穿透千里黄沙,看到赫梯王城中的暗流汹涌。

“所以,我们不必随他起舞。”丁薇提笔,蘸上墨汁,在崭新的纸莎草纸上飞快写下三行清晰的古埃及文字。

“其一,分化。我们立刻组织一支规模庞大的商队,携带重金与精美工艺品,直接前往赫梯东部,以埃及法老的名义‘赏赐’那些对新王心怀不满的旧贵族。让他们知道,埃及的友谊,比国王的承诺更值钱。”

“其二,震慑。命令赛提将军,即刻在西奈半岛东侧边境,举行一场史无前例的大规模军事演习。让赫梯的探子看清楚,我们的剑,依旧锋利。”

“其三,替代。我们派出使者,义正词严地拒绝和亲,但同时提出一个更显诚意的方案——‘互遣质子’。双方交换一位身份尊贵的王子或王室近亲到对方国都学习、生活,为期五年。这既能彰显我们维护和平的决心,又能保全哈索尔公主与王室的体面,更能将一个赫梯的重要人物握在手中。”

写完,她将策文轻轻推到拉美西斯面前。

拉美西斯逐字逐句地看着,深邃的眼眸中,冰封的寒意渐渐融化,取而代之的是灼热的欣赏与骄傲。

他凝视着丁薇良久,仿佛要将眼前这个灵魂烙印进自己的生命里。

最终,他郑重点头,声音低沉而有力:“明日,你随我共赴神庙议政。”

底比斯城,卡纳克神庙。

地下的秘密石室里,终年不见阳光,只有长明灯投下诡谲的光影。

阿蒙神的大祭司,阿蒙霍特普,正抚摸着一枚巨大的圣甲虫雕像,冰冷的石质触感让他感到一丝快意。

他面前,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信使单膝跪地。

“大祭司,阿努比斯将军已经在南方集结了三千旧部,努比亚的雇佣兵也已到位。他托我转告您,他永远信奉‘神权高于王权’的真理。”

“很好。”阿蒙霍特普的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冷笑。

拉美西斯越是倚重那个异世王妃,就越是削弱了神庙的权威,这是他绝不能容忍的。

“法老现在被赫梯人逼到了悬崖边上。”他慢条斯理地说道,声音在密室中回荡,带着不祥的共鸣。

“他若拒绝和亲,主和派的大臣与边境的商人会怨声载道,民心必乱;他若应允婚事,王室威信将一落千丈,赛提那些老将军们会视他为懦夫。无论他走哪条路,都是一道无法弥合的裂隙。”

他转过身,对信使下令:“传我的密令,立刻关闭底比斯城东、西、南三座王室直属粮仓。同时,让下面的祭司们散布神谕——尼罗河今年的泛滥将带来灾祸,是阿蒙神对法老宠信妖妃的愤怒警告!”

他要用饥饿与恐慌,作为献给法老与他那位聪明王妃的祭品。

集市最阴暗的巷弄里,侍女伊西斯用头巾紧紧裹住脸,紧张地四下张望。

当看到赛提将军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巷口时,她才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冲了过去。

“将军!”她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卷用暗语写就的莎草纸卷轴。

“这是……这是大祭司与南方军营的往来密信。”

伊西斯本是阿蒙霍特普安插在丁薇身边的眼线,但她看到的,却与大祭司口中的“妖妃”截然不同。

“他们逼我偷听王妃的言语……可我亲眼看到她深夜还在研究药方,为城里贫民窟的病人配药;我亲眼看到她向法老求情,赦免了那些在矿场里快要累死的战俘……她才是真正的神之使者!”

伊西斯的泪水夺眶而出:“我不愿再做伤害好人的鹰犬!”

赛提接过卷轴,只扫了一眼,脸色便沉如黑铁。

他沉声问道:“你可愿在明日的神庙大会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指证阿蒙霍特普?”

这是一个足以让她粉身碎骨的决定。

伊西斯咬住嘴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

良久,她抬起头,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信王妃,胜过信虚无缥缈的神谕。”

次日,神庙大会。

庄严肃穆的立柱森林下,数百名贵族与祭司齐聚一堂。

阿蒙霍特普手持黄金权杖,站在圣坛之上,声音洪亮如神明降旨:“法老!赫梯的国书,便是阿蒙神的考验!为了埃及的安宁,为了平息神的怒火,请您顺应天意,答应和亲!”

他身后,数十名祭司齐声附和,声势浩大,仿佛不答应便是与整个神界为敌。

拉美西斯还未开口,丁薇却已一步踏出。

“大祭司”她突然扬声,手中赫然举着一卷一模一样的卷轴副本。

“若阿蒙神真的震怒,为何昨夜的星辰依旧清晰地照耀着底比斯?若尼罗河将降下灾祸,为何今年河畔的麦穗比往年任何时候都更加饱满如金浪?”

她的声音清亮而锐利,瞬间刺破了那虚伪的神圣氛围。

她猛地转向那一众噤若寒蝉的祭司,厉声质问:“你们自诩为神在人间的仆从,却在神谕降临之前,就先行封锁粮仓,是想让伟大的埃及子民们,饿着肚子向你们口中的神明祈祷吗?告诉我们,这究竟是神的旨意,还是你们的野心?这才是对神最大的亵渎!”

人群瞬间哗然!饥饿的恐慌远比虚无的神罚更真实!

就在这时,神庙大门轰然开启,赛提将军亲率一队精锐卫队,将一名被堵住嘴的传令兵重重押到圣坛前。

赛提展开手中的卷轴原件,与丁薇手中的副本一对,上面的暗语内容被当场破解,直指大祭司与南方叛军的阴谋!

铁证如山!

阿蒙霍特普的脸色瞬间化为死灰。

拉美西斯缓缓从王座上起身,他一步步走下台阶,每一步都像踩在所有阴谋者的心脏上。

他的目光如淬火的利刃,扫过全场。

“从今日起,神庙祭司不得干涉王朝政务——违者,以叛国罪论处!”

他的声音响彻神庙,不容置疑。

卫兵上前,收缴了阿蒙霍特普的权杖,将他与一众同党尽数拿下。

一场足以颠覆王权的巨大危机,在丁薇的智慧与勇气下,被彻底粉碎。

阳光穿过神庙高耸的窗格,化作一道道金色光柱,恰好有一道,笼罩在昂首立于阶前的丁薇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不容逼视的神圣光辉。

然而,无人看见,在底比斯城南面一望无际的沙丘之顶,一道迅捷的黑影正策马扬鞭,朝着北方的滚滚黄沙疾驰而去。

他身后,地平线上,一片不详的尘土正在缓缓升起,如同一场即将来临的沙暴,沉默而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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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及绝恋:我与法老的深情羁绊
连载中一个人旳流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