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晨完全没有想到南宫越会提到21区。这段时间，21区几乎成了机密一样的存在。
21区地广人稀，面积是17区的三倍有余，常住人口却只有三十万，但这不是它成为机密的主要原因。
陈晨对21区的印象停留在三个月前，当时一批流民穿越赤砂地逃到17区，红石特别行动队就被派去协助接收工作。
三百多号流民里，三分之二有严重的辐射病，其中一小部分人体表甚至析出了红石结晶，活着都是奇迹。
赤砂地的辐射虽然强，但那也只是相对来说会影响健康，要把人折腾成这样，估计得在里面光着身子待个几十年才行。
这批人转天就被隔离起来，没多久，中央十区甚至派了专机把他们拉走，区长办公室也直接下令封锁消息。
当时网上盛传阴谋论，陈晨虽然不关心这些，但队里有个爱刷地下论坛的同事老爱聊这种八卦，他才有所耳闻。
南宫越没有绕弯子，直接给出了更高层级的信息：“21区炸了，就像22年那场大灾变一样，整座城市被夷为平地。他们和我们有一个共同点，年初的时候21区向上提交报告，说境内发现了红石原矿，当时是与【蓝色】平级的【白鲸】去处理的。5个月，就过了5个月，21区不复存在。”
南宫越一拳砸在桌子上，他万万不能接受同样的事故在17区重演。他平息了一会儿，接着说：“爆炸的原因没人知道，主流的猜测是，在死亡之海以南，南方那片大陆上的人涉足了那里，并引发了事故。”
其实还有一个猜测，陈晨知道，从那位爱讲八卦的同事那里听来的——21区是中央的试验场。当然，这种大逆不道的猜测陈晨是不会讲出来的，他也不信。想到这里真想回去把张予扬那家伙揍一顿，一天天的跟他聊些什么！叫他这时候想起来了。
也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南宫越的脸色又恢复了平静。他把盒子捏在手里，却没有立即交给陈晨，而是先叮嘱。
“我有两个事要交代给你，从现在开始，警署上下都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你杨叔那边我已经知会过了，你带着你的特别行动队，要注意这段时间17区的外来人口，一旦发现有能与红石能力共鸣的人，我给你直接逮捕的权限！
还有，关于矿场的事，免不了要与蓝色那边打交道。我事先打听过，他们派来的人不好相处，你切记不能惹恼他们，但也不能盲目退步。拿不准主意先和你们队的副队长商量，不行再问你杨叔。
这块原矿……你没开车是吧？叫队里的人来接你，然后你们开个会，看看谁对原矿反应小，组织组织去矿里探个底。要什么设备，尽管申请！小晨，记住，在保证绝对安全前，不要打开盒子！”
“是。”陈晨小心翼翼地答复，声音比平时低了半个度。他总觉得，刚才自己的表现一定是让区长失望了。
出了区长大楼以后，陈晨感觉晕乎乎的，机械地想撑开伞，却发现雨已经停了。路面湿润，隐隐倒映出他的影子，跟着他静悄悄地蠕动。
他想起南宫区长的叮嘱，用工作用的通讯手环给队里发了消息，让值夜班的人来接他。隐约看到署里的群聊有很多消息，他扫了一眼只看见很多人在说地震之类的话。
他就在区长大楼的门口站着，直愣愣地看着手里装着原矿的盒子出神。
过了四五十分钟，警署的车才姗姗来迟。按理说警署到区长大楼十五分钟就够了，但想到值夜班的人里有张予扬，陈晨也就没说什么，默默把盒子收了起来。
来接他的人是娃娃脸张予扬和“小平头”周同齐。
张予扬这小子就是队里的混世魔王，说他干多大坏事，倒也没有，就是时不时捅出点篓子。
上周二值班的时候张予扬跑出去买煎饼吃，正巧被杨署长给逮到，通报批评一番，顺带扣了陈晨半个月的奖金。平时老刷地下论坛还跟大家分享的也是他，要有谁举报他，按理说可以让他停职查看。
周同齐是个腼腆内向的孩子，叫他“小平头”纯是一群大男孩的调戏，队里留平头的不少，陈晨就是其中一个 ，但其他人都没有周同齐好玩儿。
小周平时话不多，容易害羞，是年纪最小的队员。一双眼睛不大，总是亮晶晶的，没啥事儿的时候就爱一个人站在一边看着大家乐呵。
但是这一次，从驾驶座出来的周同齐满脸焦虑，支支吾吾又说不好发生什么事。而张予扬呢，衣服挂在安全带上一时挣脱不出来，干脆招手让陈晨上车。
陈晨坐到后排，关上门，眉头紧蹙，问张予扬：“这又是怎么了？”
张予扬先让周同齐开车，然后压低声音问：“队长，你知道西——边，啊对，就是西——边那边有啥事不？”
陈晨呼了一口气，把口袋里装原矿的盒子拿了出来给张予扬展示：“城西煤矿是吧？别跟我兜圈子，区长就是为这事叫我来的，那边我们接手了。现在是又有什么新情况了？”
张予扬得意起来，拍了拍还在驾驶车辆的周同齐：“你看我就说咱队长有权限吧，叶副队还不让说！”
“他在开车，你别扒拉他。”陈晨把张予扬叫回位置上，“怎么又成叶副队不让说了？他比我还知道得早？”
内后视镜里，周同齐投来一道感激的目光，但并未多说，真是个内向的孩子。
“对啊，他在现场嘛！”不让他干扰驾驶，张予扬干脆转过身子朝向后排，“队长你也别怪啊，前段时间二队不是被叫去城西的煤矿那边嘛，二队那谢望淳跟叶副队老战友了，人手不够就把叶副队叫去帮忙了。今儿早叶副队才回来，问他啥事他说等通知，也就你叫我们来之前刚发生的，我、我当时就在探听这个情报才来迟的，队长你别怪我。”
陈晨听到这儿也有点迷糊，叶华锋和二队长谢望淳关系好他是知道的，但这个张予扬讲半天还是没讲到重点。说真的，让他们队接手矿场也没啥好特别的。
“后头他洗澡去了，手环放桌子上，好家伙，一连闪了四个红色紧急通知，那叶副队忙，我就帮他看了一眼，这很合理吧。”张予扬说着，好像是什么稀疏平常的事。
“不是，你打开了？”陈晨听到这儿是更疑惑了，他们的手环都有密码，这张予扬犯规就算了，他怎么解开的？这可涉及安全协议了！
“密码这种东西，嘿嘿……哎呀，队长你别在乎这些细枝末节，听我讲完。矿场爆炸了，跟红石有关！听说炸到两个人，一个是流浪小孩儿，就是那帮自称‘流放者’的流浪汉，以前就爱乱找地方睡觉。这孩子没啥大事儿，离得远跑得快，就脚扭了一下，膝盖摔破了皮儿。”
张予扬接着说：“还有一个，当时约莫在中心位置，被冲击波炸飞出来的。身高得有一米九往上，体格壮得很。被炸得那叫一个惨，身上都没几块儿好的了。二队那边很快叫了救护车，结果你猜怎么着？”
“死了？”陈晨的声音提高了些，他其实想让张予扬快点说。
“没死，但又何止没死啊！”张予扬拍了拍大腿，要不是有车顶兜着，马上都要跳起来了，“他跑了。他跑了啊！”
这确实是大事，陈晨内心涌上一股不安的情绪。身受重伤，还要逃跑，必然是有见不得人的秘密。
眼看着一路聊着，距离警署越来越近。陈晨指尖摩挲着金属盒子，突然抬头，心里有了主意。
他先是让周同齐把车停在路边，他得先解决几个小问题。
“叶副队在煤矿那边好几天，有没有说过身体不适之类的话？”他首先问。
“没听说过。”周同齐和张予扬异口同声地说。
“好。”陈晨像是更安定了些，目光落到金属盒子上，告诫二人，“我手里这个是南宫区长给我的原矿样本，本来想拿回去再说……但我想先去矿场那边看看。红石辐射会对人产生很大的影响，包括生理和精神层面的，但我们都是共鸣者，按理说不必怕有后遗症，但毕竟我们也是第一次见这玩意，我一会儿稍微漏一点东西出来，要是不适，立马跟我说。”
二人点点头，周同齐略显紧张，张予扬则是只剩兴奋，像是巴不得自己来掌握盒子一样。
陈晨深吸了一口气，他一时间有些退缩，甚至真想过把盒子交给张予扬——毕竟刚才他在区长大楼时就有些失控。可是他看了一眼张予扬之后，还是选择让作为队长的自己来。
他迅速打开盖子，又立刻关上，把车里另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队长你这是……”张予扬忍不住轻笑起来。
但其实陈晨比他料想的还要紧张，还好，就刚才那一下来说，没有不良反应。他不好意思地干笑一下，这一次大方地将盖子打开。
没有问题。他在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没有任何的影响，小周和小张也是，面色如常，只是被原矿给吸引了注意力。
“哇，看着像价值连城的水晶一样！真漂亮啊，肯定有不少小姑娘喜欢。”张予扬感叹道。
周同齐见识到新鲜玩意，没发表意见，但那双亮闪闪的眼睛里也是充满好奇，直到他看到陈晨的表情之后，脸上的笑容才被压了下去。
“没什么，小周，掉头，我们去矿场看看。”陈晨冷冰冰地说。
“我现在通知叶副队？”张予扬问。
陈晨却是摆了摆手。他现在的心情可不太美妙，叶华锋在矿场数日无恙，现在打开盒子也没出问题……那当时在区长办公室又是怎么回事？别人都没事，怎么偏是他？
红石，这个曾经差点毁灭整个人类文明的东西，现在依然是一副简单纯净而又让人捉摸不透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