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矿场疑云(一)

2076年8月11日凌晨,北方联邦第三区,【蓝色】组织研究部公寓内。

一名身穿浅蓝色制服的年轻男人站在房间里,将一只手搭在等人高的镜子上,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

他个子不高,但身材清瘦,文质彬彬。

胸口处有象征身份的标志,左边六边形的图案框里是三只在海浪里嬉戏的海豚,徽章旁边是一个长方形小标牌,上面写着:S071;成田海祢(田塍)。

有那么一会儿,他从思绪中解脱,活动了一下另一只手,又对着手中的行李箱叹了口气。他实在是个不愿意出外勤的人,可无论是出于他自身利益,还是组织的任务,他都不得不去。

他凝视着眼前的镜子,眼底尽是温柔的神色,而他的目光一定是穿透了镜像本身。

终于,他做出一些决定,沉沉地舒了一口气,将紧握的拳头抵在镜子上。每次畏惧困难想要逃避的时候,都是老办法最有用。

他打开行李箱,拿出一只易擦笔,以镜面为纸,开始书写。

“伊丹,我有一些事情要告诉你。”他的声音轻柔却坚定,就好像面前不是一块冷冰冰的镜子,而是一扇能够联系另一个世界之人的门。

而此刻的我们,正是那个隔着玻璃与他相望的人,听着他用奇怪的口音和温柔的语气倾诉内心。

他表情十分严肃,又略带痛苦。但他终于准备好了,在“玻璃”上写下第一行字:

【致伊丹】

他一边写,一边在口中念念有词。

“时代变了,父神传来新的消息。”

【2076,被选中的孩子都已长大。】

“我将要踏上旅程,变化的起点就在这里。”

他在镜面上勾勒出一幅简易的地图,标记出他所在的北方联邦,并以第3区为起点,画出一条指向西南方向第17区的箭头。

“父神重提了《七位大人与国王》的故事。”

他潦草地勾勒出七个火柴人,但不是故事里的七个意志。

“四位传承者会在此聚集,也包括我。”

他用横线将其中四个火柴人与 17 区连接起来。

“我将作为父神的眼睛,亲眼见证这场变革。我不知道21区发生了什么,但我会去17区竭尽所能。在成功之前,也许我没有办法再与你相见。”

他在结尾处画了一个椰子壳,然后收起笔,用棉擦轻轻抹去镜面上的痕迹,目光在房间内徘徊,最终落在那些无法带走的物品,特别是那些印花的马克杯——他最爱的收藏上。

他讨厌出门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要离开熟悉的家园,居住环境的变化让他不安,似乎一切都会因此而改变,而他什么都不能掌握。

他去17区明面上的任务是调查异常能量区域,而不是探亲,就算在马部长发善心批准了额外的经费,也一定堵不住一些家伙的嘴,他只能带走必要的东西。

不过他还是好好劝慰了自己:路途遥远,他也舍不得自己的宝贝们有所损伤。

他叹了口气,默默地擦去所有痕迹,然后转身离开。

就在即将迈出门槛的那一刻,他回望过来,目光与“我们”交汇。

“也许你从不记得,也许要从头讲过。可时代是沙,也是海浪,我不能停下。”他带着叹息离开,这一次是真的离开,脚步未曾停歇。

这一幕让“我”心中升起一些念头:我是谁?我们又是谁?以何种形态观察着这个世界?

飘渺的思绪如同落入潭水中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却又很快消散无踪。

唯一确定的是,“我”还记得一些事情,只是需要时间慢慢想起。

X.X

2076年8月16日,周日,清晨6时50分,细雨如织,轻轻拂过北方联邦第17区的每一寸土地。

在一个宏大的俯瞰镜头下,十七区的地图如像素点阵般铺开,视野逐渐拉近,细节层层显露。

画面进一步推进,世界的纹理逐渐清晰,细密的雨珠在地面氤氲。

北方联邦总共有 23 个区域,区号越靠前,说明在联邦的统治下发展时间越长,21区到23区基本就是荒无人烟的边疆地界,17区不至于那么靠后,却也跟“先进”沾不上边,大多数建筑风格堪堪能和2022年那场大灾变前的小城市作比。

区长大楼位于城市的中心地带,红色的砖楼被雨水浸润得更显浓郁,水痕顺着墙面蜿蜒而下,更是为这一场景增添一份妖异的氛围。

一名正在收伞的男子被视线里的红框锁定,他的资料如流水般涌现:陈晨,原名陈书礼,启封者,现任第十七区红石特别行动队队长。

他很年轻,只有23岁,五官和脸型搭配得很协调,身上既看得到锻炼的痕迹,又保留一定的柔软,虽然算是武职人员,气质里却没有咄咄逼人的强势,反倒透露出一股单纯的谦逊。

画面继续推进,视角不断变换,就好像不止是视野,连思维都可以窃取。

X.X

陈晨略带犹豫地抖落伞上的水珠,将其轻轻放到门口的伞筒中。

距离下一次警署提交季度报告尚余二十天,南宫叔叔提前召他来,还选在非工作时间,陈晨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私下里的事。

他四下张望着,天色很暗,四下无人,门口的保安大叔依旧在亭子里打盹。

陈晨倍感压力,区长是母亲昔日战友这种事,对他人而言或许是炫耀的资本,对他来说,却更像是一种负担。

他没有乘坐电梯,而是选择步行上楼,也正好趁这段时间再做心理准备。

临了,他深吸一口气,一边报告一边敲门——令他意外的是,门并未关紧,一下便被敲开了,一道暗红色的光从门缝里逃了出来。

陈晨心下感到一阵不安,却又抑制不住进去一瞧的冲动,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推开了门,一束强烈的光瞬间将他笼罩,短暂地夺走他的视野。

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双臂已被黑色的甲壳虫覆盖,他慌乱地甩动双手,却怎么也摔不掉那些粘人的东西。

他又着急地脱下衣服,挥舞着当作武器,拼命拍打身体上的异物。然而这么做依然无济于事,只是让他发现在原来被遮挡的部位,黑色的甲壳已经取代原本人类的皮肤。

这曾是他无数次噩梦中的场景,如今却“真实”地发生了。他无法阻止这一切,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肉被一点点吞噬。

冰冷的触感顺着皮肤蔓延,甲壳边缘刮擦着肌肉,带来细密的刺痛,这不是赐福,而是红石带给他的诅咒。

他无力地蹲下,双手环上来抱住自己的脸,在哭泣中回忆自己的一生——好像除了痛苦与不甘,也没多少剩下的。

然而他的幻想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开关的“啪嗒”声带来纯净的光明,驱散了诡异的红光。

那片令人窒息的黑暗与猩红如同潮水般退去,陈晨猛地回神,发现自己仍好好站在门口,手里捏着刚才脱下的汗湿衣衫,心脏狂跳得像要挣出胸腔。

“身材不错,就是太拘谨了,我不在也可以坐沙发上。”来人正是17区区长南宫越。

陈晨手忙脚乱地把衣服穿上。不过他身上依旧残留着一些圆润的“壳”——这些是原本就有的,是他与红石共鸣后天然的能力。

会令人沉浸的幻境总是似假如真,不停地扩大人类内心的向往或者担忧,就好像人们总是会在意悬在头顶的电风扇。

真不愧是区长,简简单单的一句夸赞,就让年轻的后辈陷入无尽的尴尬,只恨自己的脚趾不够有力,没法马上刨出一道地缝钻进去。

事实也正是如此,南宫越的能力就算放在整个北方联邦来看,也算是最顶尖的那一批。

2065年,原本独立的小国莫里托亚被北方联邦收编成为17区的时候他战功赫赫,于是三年后的2068年,当第一区派来的临时总督撤走,他便一直稳坐17区区长的位置,而当时他年仅34岁。

到如今,南宫越已经四十出头,但常年保持身材管理的他风度翩翩,只看他的外表,在三十岁的人里都算显年轻的,只有那一身深沉的气质不会叫人把他往二十岁猜。

由于他的驻颜能力过于出色,坊间一度流传出各种阴谋论,甚至有说他会服用从稚嫩儿童的血来永葆青春。

可别看他一开门就是对小辈的调侃,手上的动作却没停过。他将手里的公文包放在门口的沙发上后,便快步冲到办公桌前,把其上散发着红光的盒子给关上了。

陈晨跟随他的动作,才注意到桌子上那盆君子兰旁边,还有一个引发幻觉的潘多拉魔盒。

“不、不是我打开的,南宫叔叔!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刚进来!就、就变成这样了……我……”羞涩的大男孩急忙辩解,但其实根本就没人会怀疑或者责怪他做这种事。

南宫越转过身,微笑着对他说:“小晨,没把它收好是我的错,不过你也正好见识了。这盒子里装的是红石原矿,你虽然是咱们红石特别行动队的队长,但原矿也是头回见吧?”

“呃、啊!对!红石,红石会对人的精神产生影响……”陈晨越是说着,声音越是小。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紧张地接了话,然后越想越觉得自己丢人现眼,渐渐地就收了声。

南宫越并没有责备他,却也没有搭腔。这位年轻的区长依旧笑着,却不带什么情绪,皮笑肉不笑,似乎有什么烦心事。

陈晨被空气中弥漫的沉默压得喘不过气来,只好率先打破宁静:“区长大人,我有什么能够帮到您的吗?”

听到他的称谓的转变,南宫越又感觉好笑:“好孩子,你是不知道啊,咱整个17区,你已经算是最懂红石能量的了!”

陈晨站在原地,尴尬地笑着。他这个17区“最懂红石”的人,一个照面便被影响了神志,拖入到幻境中去了。

“这个原矿。”南宫越敲了敲盒子,这下笑容是真的完全收敛,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城西的矿场送过来的,采煤的矿里发生爆炸,然后找到了这玩意。不是一枚,是一大片。”

听到这里,陈晨的表情也变化起来,他感觉很矛盾,红石矿是很珍贵的清洁能源,而且拥有强大的力量,发现红石矿脉似乎是件好事,但南宫区长的脸色显然不太好,难道是出现了人员伤亡?

“怀璧其罪。”南宫越终于叹息了一声,“昨天凌晨的事,当时矿场那边还没确认情况,晚上就收到消息,中央派来的蓝色的研究人员已经要到了。比我知道得还快!”

陈晨挠了挠脑袋说:“这,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不是更放心么?”

南宫越轻哼一声:“如果只是这样就好了。我担心的,是21区的事故在17区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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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丽娜沉睡史丨神圣莫里托亚
连载中困生小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