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到了极点就会生出勇气……
恐惧到了极点就会生出勇气……
恐惧到了极点就会生出勇……气……
别沧雪眉头紧拧,头颅左右偏摇,眼珠在眼皮底下快速转动,嘴里不知道喃喃念叨着什么,额前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祁安生靠坐在浴室门边的墙上,浑身发软,聚不起力气,费了老大劲才将昏倒在地的别沧雪搀扶起来,让他倚在自己肩上。
他低低喘着气,最后一点气力也用光了,只能坐在地上等身体自然恢复。目光落在别沧雪脸上,他的眸底波澜起伏,实在无法从这张可爱的娃娃脸上找出与刚才那道身影相似的气质。
“咔。”
旁边忽然传来一声轻响,仍然处于神经紧绷状态的祁安生吓了一跳,转头看向声音响起的地方。
阳台门被人拉开,王一戈提着裤腰站在门口,看着墙边相互倚靠的两人,视线左右游移,很快眼中的睡意就消散一空。
“你俩大半夜不睡觉,搁这演什么青春偶像剧呢?”王一戈往上提了提裤子,表情难以言喻,“而且你不觉得你们有点儿暧昧了吗?”
发现是他,祁安生眼底隐隐的厉芒消散一空。他捏了捏鼻骨,摆手道:“别吵醒他,帮我把他扶回床上吧。”
“床太高了,扶不上去的,强行托举还是会把他吵醒,干脆叫醒他算了。”
王一戈对自家兄弟没那么多细腻敏感的心思,伸手就要拍别沧雪肩膀。
祁安生却眼疾手快扣住了他的手腕,在他疑惑看来时松手,确认一下自己恢复了几成力,便伸手环住别沧雪肩膀,穿过别沧雪膝下,轻巧将他打横抱起。
王一戈瞪大双眼,眼珠子差点脱眶。
“你这……他……你……”
可怜的王某人舌头打结,不知道该先夸祁安生力气够大,还是先调侃他们“这更暧昧了”。
祁安生并不理会他,径自抱着别沧雪走到床下,手臂猛然发力,直接将他举过头顶,颤颤巍巍又小心翼翼地把人放到了床上。
睡眠一向很浅的君拓泽被他们俩的动静吵醒,掀开帘子正想说话,就看到了他托举别沧雪的这一幕。
君拓泽:“……”
这俩大半夜的不睡觉,搁这cosplay狮子王来了?
*
“色相虚相,色孽非孽……”
“业障加身,死又何辜?”
“死又何辜?”
*
淅淅沥沥的水声流过耳廓,夹杂着脚步踏过草地的簌簌声,别沧雪感觉自己的身躯正麻木行进着,意识也像吊着沉重的钟锤,一晃一颤,摇摇欲沉。
他是清醒的,清醒的不受控制,只一味往前走。周身是安静而庞大的人群,人影幢幢,皆麻木呆滞地往前走,迟缓的脚步凌乱回响,又似有序地和着水声,听来令人毛骨悚然。
不知过去多久,或许是一万年,或许是一瞬间,别沧雪终于穿过了那片仿佛无边无际的草地。
眼前出现了一座白玉为底,雕花古朴的长长拱桥,桥旁支着简易竹棚,一口大锅架在幽蓝色的火焰上,锅里咕嘟咕嘟滚着黄汤。
一道曼妙纤瘦的身影倚在桥侧,红衣轻纱,腰间挂着或长或短的环佩珠链,手中持一杆金色烟斗,腕上环绕两圈蛇形配饰,正漠然看着身前的长队,仿佛一尊美艳而冰冷的雕像。
别沧雪看着身前的人一个个走到她跟前,僵硬地弯腰躬身,伸手做讨要状。每来一人,她便挥一下烟斗,铁锅内则自动盛一碗黄汤出来,落到伸手的人手上。
他们饮下汤水,再朝桥上一摇一晃地走,越走脚步越轻快稳健,直至渡了桥,身形便似尘沙消散,泡沫破裂,消失得无影无踪。
很快轮到了别沧雪。
他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前倾弓腰,伸出双手,深深地垂下头去。
但等了许久都没有黄汤递上,倒是两股粗糙的凉意攀上了掌心,缓慢蹭磨着他的指节与手腕。
别沧雪无法抬头,那凉滑的触感让他想起小时候被菜花蛇缠住脚腕的经历,只感觉浑身汗毛根根炸起,背后像有凉风吹拂似的一阵一阵发寒。
“放松,勿怕。这两条铜鳞蛇不吃魂魄,你不会再死一次。”轻柔而疏冷的嗓音徐徐飘来,别沧雪知道是那红衣女子在说话,不由得一怔,“执念深重,你饮不下我的汤水,须得由它们吃掉你心中的念想,方可饮汤过桥。”
“嘶嘶”吐信声接踵而来,冰凉黏滑的触感顺双臂游上,别沧雪的惊悸感有增无减。
这时,那女子又说:“原本似你这种执念过深之人,该被铜鳞蛇拖下忘川啃食殆尽,也算为世间清理一个潜在隐患。可那几年出了一个非相色孽,携走数百铜鳞蛇为祸人间,如今这忘川只剩这两根刚被送回来的独苗,实在吃不过来,我也只有发发慈悲,饶你一回。”
“来世再托生成人,愿你少执少嗔,数十年后再见,可别再是这副凄惨面貌。言尽于此,且去。”
女子话音未落,别沧雪便感眉心被什么东西重重啄了一下。
霎时大脑一片空白,他闭上眼,意识坠入无底深渊。又在某一个瞬间倏然惊醒过来,掀开眼皮,眼前是他床头台灯暖色的灯光。
别沧雪精神恍惚了很久,耳鸣,目眩,隐隐泛着恶心。
昏睡前和梦境中极端的惊惧化作生理反应残存在身体里,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在床架轻微的震颤中回神。
心念一动,他扶着床栏坐起身,正好迎上刚刚回床坐下的祁安生的目光。
两人同时一怔,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别沧雪靠近床外的那条手臂就被人拍了一下。
王一戈大咧咧道:“醒啦?还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吗?”
别沧雪心头一紧,看了看他,又条件反射地转向祁安生。
可祁安生一反常态地避开了他的视线,默默抖开空调被盖上,躺下。
怎么这个反应?
别沧雪眉毛微挑,又扭脸望向正贼兮兮笑着看着自己的王一戈。从他的表情来看,应该不知道自己玩了对镜许愿的游戏,突然这么贼眉鼠眼地瞧着自己,肯定另有原因。
这样一想,别沧雪决定用提问代替回答:“嗯,刚才发生了什么,你给我说来听听。”
“啧,你啊你。”王一戈抬手指了指他,再指向祁安生,“你,还有他,大晚上的不睡觉,跑阳台上坐着看月亮。看着看着,你睡着了,枕在人家肩膀上睡得那叫一个香啊,就差流口水了。说吧,你俩是背着我和舍长……发展出什么不可细说的关系了咩?”
他?在阳台上靠着祁安生的肩膀睡着了?
别沧雪挑高半边眉毛:“就这?”
他还以为自己被镜子里的东西上身对祁安生做了什么呢,结果就这?
别沧雪翻了个白眼,拉起被子躺下:“无聊,我要睡了,你也赶紧休息吧,晚安。”
见他反应平平,甚至没反驳自己后半句调侃,王一戈呆了:“不是,你一点没觉得两个男的半夜在阳台看月亮,看着看着其中一个枕在另一个肩膀上睡着了是很奇怪的事吗?喂,你别睡……哎哟!”
“王一戈!”君拓泽被吵得烦了,揪起一个枕头甩到他那冤种舍友的脸上,怒道:“你再吵吵,我现在就把你栓阳台上让你看一夜的月亮!”
明君变暴君,一句话就让王一戈老实下来,把枕头还回去后再去上了厕所,然后嘟嘟囔囔地爬回床上躺下。
别沧雪也没搭理他,缩在被子里给祁安生发微信:我刚才游戏做到一半昏了过去,后来发生了什么?镜子呢?
消息发过去,整整十分钟没有回复,就在别沧雪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聊天界面上突然弹出一条反问。
煊赫: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人生安宁:记得什么?难道我昏过去后镜子真的上我身了?
煊赫:……
煊赫:事情比较复杂,微信上说不清楚,明天再说吧。至于镜子,你不用再担心,它已经彻底消失了。
人生安宁:怎么消失的?你干的?
煊赫:明天再说,现在说了,我怕你睡不着。
人生安宁:你不说我才会睡不着!
人生安宁:喂!祁安生!hello?
人生安宁:行。
别沧雪愤愤地按灭屏幕,转身用力抱住枕头,把脸埋进去。
带着抓心挠肝的好奇在床上翻来覆去半晌,他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而在跌入梦境之前,他忽然想起自己昏过去后做的那个梦。
忘川,奈何桥,黄汤,红衣女子,铜鳞蛇……
那不就是地府吗?
*
次日一早,别沧雪第一次在没有早课的时候早早起床,翻身拿过手机一看,才八点刚过。
他正要起身,就听见床栏被人轻轻敲了两下,垂眼看去,恰好迎上祁安生沉静的眼睛。
他似乎刚洗漱完,刘海末端沾着未干的水珠,睡衣也换成运动服,用额带勒起了额发,看上去清爽而帅气。
祁安生指指大门,用口型道:“下楼聊聊?”
别沧雪毫不犹豫地点头,用几分钟时间刷牙洗脸换好衣服,便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今日天气很好,晨光明媚清澈,照得天地通透。
校道旁榕树成荫,树下的木质长椅上落了些叶片,斜撒着明亮的光斑。
祁安生扫去落叶,和别沧雪一起坐下,却不看他,只是直视前方。
别沧雪静静等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气氛有些诡异,小心观察了下他的表情,忍不住开口,却正好撞上他也询问: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知道沃焦吗?”
别沧雪顿了顿,讶异地微微张嘴:“沃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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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色孽白骨(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