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的忽然发狂属实是吓到了胡亥。
他生怕这位正在气头上的大秦丞相看他不顺眼，把那车鲍鱼往他身上砸。
趁着士卒们全被李斯给吸引走了注意力，胡亥悄悄往后撤去，想要离这是非之地远一点，再远一点……
胡亥的动作本来是很顺利的。
然而——
就在他即将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一道骤然响起的女声，彻底让他的希望落空。
不知什么时候到来的阳滋公主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笑吟吟地问道：“十八弟，你要——往哪里去啊？”
这道声音胡亥可太熟悉了。
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和他向来不对付的阳滋。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刻意拉长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戏谑，让胡亥的动作蓦然僵住。
他循声望去，发现……除了长兄扶苏之外几乎所有兄弟姐妹们一起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就这么直勾勾地注视着他。
被阳滋公主拉来的诸公子公主们，本来是来看胡亥的热闹的，他们大多数人平时就看不惯胡亥。
听天幕说了胡亥居然还把大秦的祖宗基业给败没了，尤其还亡了宗庙之后，更是哪儿哪儿都看他不顺眼。
大秦对他们来说不仅仅是国更是家。
秦国尚在，他们就是公子公主，是宗室，是天潢贵胄。
哪怕在大秦没有分封一说，只能以军功晋身，他们和黔首之间也有着本质的差别。
相反，大秦若亡，他们就会立刻从云端沦落到尘埃里。
六国之人恨秦入骨，秦失其鹿，六国后裔怎会轻易放过他们这些始皇帝的后裔，大秦的皇子皇女们。
这让他们对胡亥，对赵高，对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怎能不恨？
对这一点，胡亥也心知肚明。
【在这场屠杀之中——】
【曾经为大秦“将兵三十万众北逐戎狄，收河南、筑长城”立有战功的蒙恬，在扶苏死后不久被逼“吞药自杀”。】
【而与赵高有过旧仇的蒙毅，更不可能被放过。】
【一时之间，相与连坐者不可胜数，群臣人人自危。】
如果说先前大家还不明白，巍巍大秦是如何在短短三年内被胡亥搞得灭亡的。
那么现在，听了这串死亡名单之后，问题就已经有了答案。
秦国本就缺人。
杀朝堂上的大臣，杀一两个立威也就算了，杀这么多官吏，空出来的位置谁来填补？
纵然没有六国余孽作祟，胡亥这皇帝之位又怎么能坐得稳。
这些问题换朝臣们都能想得明白，唯独胡亥这个秦二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危机的到来。
【在听赵高的话处置了不听话的大臣们的同时，秦二世也没有忘记他的兄弟们。
对这些有可能推翻他统治的诸公子们，胡亥更是丝毫没有手软。】
或许是心理作用……
听到天幕的话，此时此刻，哪怕那些兄弟姐妹们还活生生站在这里，就这么看着他。
在胡亥眼中，他们却好像变了模样，既像是勾魂的使者，更像是……
索命的冤魂。
让他忍不住害怕，脊背不住发寒。
胡亥近乎绝望地看向天幕，在心底苦苦哀求着：不要啊，不要再说下去了！
可天幕却并不会因为胡亥的祈求而停止。
【公子十二人僇死咸阳市。
六公子戮死于杜。
公子将闾昆弟三人被囚于内宫，以不臣之罪论处，在死前高呼：“天乎，吾无罪！”。】
【唯有公子高因惧怕族诛，主动请求殉葬骊山，得二世赐十万钱以葬，剩下的始皇帝诸子中没有一个留有全尸。】
沉默，寂静，四周的氛围几乎凝滞在了那里，空气都不再流动。
熏天的恶臭味中，连在坑底挣扎的赵高都没有了哀嚎的声音，不知是死是活。
对于胡亥的兄弟姐妹们来说，本来先前听到亡国时候的设想就已经足够让他们愤怒。
天幕所揭露的血淋淋的未来，更是让他们既惊且怒。
胡亥张了张嘴，想要为自己辩解些什么。
可平时得罪这些兄弟姐妹们太死，天幕又将他们的未来描述得太惨太惨……
不管是谁，都不会听信他的说辞。
更何况……这本就是一种狡辩。
听了这些之后，大家本以为这就是终止了。
却没想到——
天幕顿了顿后，总结道。
【帮二世屠戮诸公子们，对赵高来说或许是一种让二世更加信任倚重他的方式。
试想一下，在整个大秦朝堂上，只有赵高是毫无原则地站在他身边的，这让秦二世怎么能不倚重于他？
这也无怪乎在李斯上书陈言赵高专权之利害的时候，二世会回以那句，令人瞠目结舌的话。
“夫高，故宦人也，然不为安肆志，不以危易心，洁行修善，自使至此，以忠得进，以信守位，朕实贤之，而君疑之，何也？”
用“洁行修善”来形容赵高，怕是对赵高的评价里，最大的一句笑话。】
在咸鱼坑底，赵高声息渐弱，天幕的声音就像是来自虚渺，让他只能在幻梦中设想那种曾经的未来。
【如果说胡亥杀公子们还能归结于他是为了权力的争夺。那么，他对于他权力毫无威胁的公主们也能痛下杀手，可以说是二世人性中暴戾的那一面最淋漓尽致的体现了。】
大概是始皇帝生得出色，作为他的儿女，诸公子公主们没有一个长得不好看的。
阳滋站在队伍的最前方，面带着笑意的姣好容颜，带有大秦公主特有的风华和气度，无论是谁看到都会觉得美丽而动人。
除了胡亥。
阳滋此刻的笑落在胡亥的眼里，就像是某种对于死亡的宣告。
【在诸公子陆续被杀的同时，十位公主全部被二世下令肢解而死，死于杜地。
尸体支离破碎，葬于秦陵之东。】
咸鱼坑旁，胡亥愤怒的兄弟姐妹们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一个个摩拳擦掌，逼近了胡亥。
公子将闾上来就是一拳。
他的几个同母弟弟们也团团将胡亥围住，几个兄弟姐妹一起，一人踹上胡亥一脚。
“不，你们要做什么！走开——”
凄厉的哀嚎声响起，周围的士卒们都像是没有看到这一幕一样，毫无反应，目不斜视。
都是始皇帝的皇子皇女，他们能做的也只有两不相帮。
“我也是父皇的儿子，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丞相，帮帮我啊，父皇，父皇救救我！”胡亥痛哭着、乱叫着，然而并没有人会上前来帮他。
没有人。
唯一可能和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的赵高，也早就先他一步，有进气没出气了。
……
阳滋欣赏着胡亥挣扎的样子，轮到她加入战局的时候，胡亥的脸上已经青一块紫一块，衣服破烂，满身尘土，看不出半点好模样。
不过阳滋可不会又半点同情，胡亥越狼狈，她心里越痛快。
但这些或许都比不上被肢解时的痛苦的万一。
可惜，想要肢解胡亥，得父皇同意才行。
阳滋摇了摇头，知道最终的处置还得秦始皇来。
在她也上手出了口恶气之后，胡亥已经软倒在了地上，狼狈地喘息着，再也没有了反抗的力气。
阳滋看着胡亥，目光越过他，落在了他身后的深坑里，眼前忽然一亮，露出了一抹温柔却带着杀气的笑来。
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边的公子高。
想到自己未来居然要憋屈地主动殉葬的公子高立刻意会。
上前就是一脚。
扑通——
“下去陪你的好老师去吧，十八弟。”
……
沙丘之变后的时空里。
还未回到咸阳的车队，早就在天幕揭露了始皇帝之死的时候就已经乱做了一团。
胡亥和赵高的如意算盘早就被打破。
他们的一切愿景都在听到“即位后三年亡秦”的那一刻被碾碎，丁点希望都不剩。
车队快马加鞭地赶回咸阳，发葬始皇帝。
而原本作为备受始皇帝宠爱的“太子”在车队中作威作福的胡亥也已经和他未来的“丞相”赵高一起，成了阶下囚，待遇并不比其他任何一个时空中的他好到哪里去。
谩骂声不绝于耳，连负责看守胡亥和赵高的卒子们也能对他们施加以白眼。
能够跟随始皇帝出巡的大臣们都是始皇帝最为倚重的臂膀，更是大秦朝堂上的支柱，正是他们和始皇帝一起建立的这份大秦基业。
得知未来的他们怎会让胡亥和赵高这对罪魁祸首好过。
虽然丞相李斯还要留着他和赵高的性命，等着到咸阳之后，留给帝国的下一任皇帝审判。
但……被天幕剧透了自己会被胡亥和赵高诛杀甚至连坐，人人自危的秦朝大臣们可不会让他们两个舒服到哪里去。
多的是办法能让人留住命却饱受折磨。
这是曾经时空里他们会经受的，如今也轮到赵高他们来试一试了。
……
【已经故去的始皇帝绝对想不到，在二世即位不到一年时间，赵高与胡亥这对君臣，就已经将他留下的儿女屠戮殆尽。
仅剩二世自己一人尚在世间。】
话音落下。
沙丘之变前的时空里。
“哐”的一声，桌案被推翻，掀倒在了地上。
残羹酒盏洒落一地。
始皇帝刚刚冷笑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就一头栽倒。
立在帐前的群臣顾不得那翻倒的桌案，脸色骤变，急急惊呼道：
“陛下——”
我写这一part的时候早就设想好了要让胡亥被兄弟姐妹们围殴，然后掉咸鱼坑，终于写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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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料来源晚点再补上来，今天有一点点忙。
么么哒小可爱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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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008 胡亥落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