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
陈嘉看着眼前愤怒到气喘的男人,此刻的安黎越来越趋近于一头野兽,而通常这样一头愤怒的野兽毫无头脑可言,她见识过许多这样各不相同却又殊途同归的人。
那些人最失败的就是过于对自己的武力自负,拳头比脑子大那就没有思考的空间了。
陈嘉曾经羡慕甚至嫉妒他们能够拥有那样得天独厚的力量优势,但如果没有脑子,那她觉得自己还不如从来没有进化成人类。
“我为什么要闭嘴?难道是我说中了吗?”
“你,就是个小偷强盗暴力狂!”
“陈嘉姐。”安黎的目光从陈嘉不屑而无畏的脸上移到她细长的脖子,他露出尖牙,对面前的猎物做出最后的警告,“我让你闭嘴,听懂了吗?”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回答我,小畜生!”
最后的三个字彻底触及安黎敏感的神经,他脑中的理智摧毁,瞳孔中只剩下那一截细长的脖子,只要牢牢地握住那里,就会听见陈嘉服软的好话。
陈嘉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一条无形的线断开了,她警惕地看了眼蓄势待发的安黎,在他扑过来的前一秒强制自己猛地蹲下,这头无脑的野兽扑了个空,迅速调转过来想要再次扑上来。
“啊!!”
他回头面对的却是杀伤力极其猛烈的防狼喷雾,猝不及防之下他暴露在外的眼球被可怕的灼烧感占据。
“啊啊!!我的眼睛!你对我用了什么?!”
怒吼嘶叫声回荡在这间小小的出租屋内,陈嘉顾不上会不会被邻居听见,此刻她正争分夺秒继续往安黎试图张开的眼皮缝隙里喷洒防狼喷雾。
这头高大嗜血的野兽痛苦地在地上挣扎扭曲,他残留的力气还很大,挣扎间还把出租屋的铁门撞出了凹痕。
铁门尖叫喊着救命,和地上的安黎共同谱就一首代表着无尽痛苦的曲子。
不停按压的手指已经不堪重负,陈嘉又按了几下,喷雾再喷不出来了,她晃了晃喷雾瓶,听见里面残留液体的声音。
陈嘉忽然停下动作,她静静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安黎的叫声几乎响彻整栋楼,不可能没人听见。
而现在外面安静得要命。
一个这样短暂的时间空隙,地上的野兽就已经能勉强爬起来,他像一座平地而起的高山,渐渐用庞大的阴影将陈嘉笼罩住。
陈嘉的注意力被拉回,她没有后退,反而用更加严厉的声音骂道:
“你以为我是你妈,处处心疼你包容你,在这里跟你表演救赎文学?”
“你这个没人要的烂东西就应该好好待在烂泥里面啊!出来祸害人干什么?!”
“陈嘉!”野兽撑开一道猩红的眼缝,他怒不可遏地挥起拳头,而此刻他其余地方空门大开,陈嘉抓住对方没办法完全看清东西的时机,率先猛踢他的下三路。
大概这就是所有男人脆弱的命门,只需要一脚,就能轻易让他们以一种不堪的姿势跪倒在地,陈嘉觉得一脚不够,又连续补了几脚,这下如山般的野兽轰然倒地,发出撕心裂肺的返祖哀鸣。
陈嘉稍稍放松下来,但又看到蜷缩在地的男人忍着痛伸手胡乱在地上摸索,她立刻心惊肉跳地躲进厕所。
等上了锁,她才重重地吐了口气。
靠,这就是伪人吗?
一道上了锁的房门把空间内外隔绝,外面的嘶叫声变成这个安静夜晚的背景音乐。
心口的怦怦声终于平复下来,陈嘉扭头正对上那面在炽白灯光下的镜子。
她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距离凌晨四点还差一分钟。
陈嘉把脸泡在盥洗池里,平静了一会才抬起头。
她嘴里念着倒计时,眼中的期盼随着倒计时一点一点变得灼热明亮。
十、九、八……三、二……
一!
自从知道这面镜子的作用之后,陈嘉经常把镜子擦得锃光瓦亮,保证上面没有一粒灰尘。
可现在,望着镜子里面容格外清晰的自己,陈嘉还数了数脸上的几颗痘痘,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
她不信邪地又用力擦了几遍,接着像个名副其实的疯子对着镜子打招呼。
“你们好?有人在吗?我觉得剧情应该是修正了,你们有人监测到相关问题吗?”
“……喂喂喂?”
她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信赖的盟友出了意外这让她感到超出计划的慌乱:“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们是不是休假了?什么时候销假啊?你们忘了游戏里面还有玩家吗?”
“……”
“喂!”
光洁的镜面上只有她逐渐暴躁的脸,陈嘉用力拍在镜子旁边的瓷砖上,镜子受到震动,她的脸在其中变得有些扭曲模糊。
犹如一圈渐渐扩大的涟漪,陈嘉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觉得有种诡异的陌生,因为一切似乎都在开始扭曲,她的身体,墙面,乃至整间厕所,就连外面安黎的叫声都变得失真。
这是……怎么了?
很快什么声音都消失了,死一般的寂静,而唯独她眼中的扭曲不断加剧,无数不相干的东西被迫卷在一起,就连她自己也被迫卷进厕所脱落的墙皮瓷砖金属制物中,随着她目光的下移,她手上闪着刺眼光芒的,是一块破碎的镜子。
“不要!!”
*
“起来吧,你可以走了。”
沉睡的大脑被这道声音吵醒,陈嘉捂着像被人重击过后昏沉的头睁开眼睛。
眼前的环境带着一股熟悉的简陋感。
她扭过头看到向她走近的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
“陈小姐?”
哦,是警察啊。
等等,警察?
陈嘉擦擦眼睛环顾四周,发现这不是之前她待过几天的拘留所吗?
“陈小姐!”
“在,在!”
面容严肃的警察开口说下一串让她觉得耳熟的话:“嫌疑人已经醒了,给我们出示了对你的谅解书,然后有人提供了你的精神疾病证明,我方查证后没有问题。”
“陈小姐,你可以走了。”
陈嘉愣愣开口:“我不是已经走了吗?”
警察的眼神顿时复杂,仿佛陈嘉病得不轻,“你这几天一直在拘留所,能到哪儿去?”
“好了,外面有人在等你,快走吧。”
蒙头蒙脑的陈嘉走出了拘留所,她在门口又看见了顾巍的背影。
这里为什么要说是“又”?
没等她思考,顾巍已经回过头,他焦急地快走两步接着放慢步子。
陈嘉发出灵魂质问:“怎么又是你?”
顾巍接下来的表情动作甚至是说的话都在一步步印证她的记忆。
这些似乎是…已经发生过的事。
“……不是你找我求助的吗?说是……”
“停!”
陈嘉感到头痛,她及时制止对方继续说下去。
在顾巍不甘心想要继续说些什么时,她提前开口:“现在是什么时候?”
“?”
那张臭嘴企图喷发毒液,陈嘉眯起眼睛大喝一声:“现在是什么时候!”
顾巍被震住,莫名其妙顺从陈嘉的话打开手机:“8月13号,早上七点半。”
8月13号?
不可能啊,13号不是昨天吗?
她脑子里井喷式的记忆片段很快挤满大脑,陈嘉不由自主地抱住头,她想让里面的东西全都安静下来,安静下来!
好半天,陈嘉抬头望着一脸白痴样的顾巍,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丑东西还没让她出手过,而现在发生的一切似乎是在弥补之前的遗憾。
一定是因为没给这个垃圾苦头吃,所以才做了这样一个不甘心的梦。
她冷哼一声夺过对方的手机,把里面自己那些唯唯诺诺的回复全部删了个干净,整个聊天记录里就剩下顾巍在自言自语地发癫。
陈嘉看着顾巍的独角戏发出嗤笑声,“狗东西果然不会说话,那你会汪汪叫吗?”
“?!”
顾巍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陈嘉!你说什么呢?!你活得不耐烦了是吗?我告诉你,你能出来全靠我,你现在这是什么意思?我能让你出来也能把你再送进去!”
陈嘉的耳朵发痒,她挥开不存在的嗡嗡叫的苍蝇,理直气壮道:“随便你,狗东西。”
“你最擅长的不就是颠倒黑白吗?”
“我都和你说了多少遍了,什么逃婚什么彩礼,我也是受害者,你不问真正收钱的人要,倒是跑到我这里来逞威风,狗东西就是狗东西啊,一点人话都听不懂。”
“你会做的,该不会只是哇哇叫着到处标记地盘吧?”
陈嘉捂住鼻子,眼神嫌弃地上下扫视,仿佛顾巍身上有什么不可言说的臭味,她退开几步,完全不想和他待在同一个空间里。
向来口齿尖利的顾巍憋红了脸,吭哧吭哧地吐不出一个字来。
就是这样一个欺软怕硬的垃圾,凭着毫不占理的立场不断贬低压榨曾经的陈嘉。
看,只要骂得比他凶,他反而软了。
都是惯的。
陈嘉弹了弹指甲,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你这么上蹿下跳的,我还以为你才是顾珏呢,要死要活地不断纠缠我,怎么,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顾巍的脸一下子涨成猪肝色,他的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只能发出急促的喘气声。
……好像猜中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不过不重要。
陈嘉面无表情地捏紧拳头,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还是好恶心。
如果她没有清醒的话,按照剧情的推进,她很可能会被这些该死的垃圾驯化,到时候人渣们只用一点微不足道的爱,就能让伤痕累累的小白花努力奉上自己完好的皮肤,一次次放任他们施加伤害。
陈嘉用目光一寸寸切割眼前人万恶的嘴脸,她的无力和愤怒在叫嚣着做些什么。
她盯紧了对方的鼻梁,拳头瞬间砸了上去。
一切爆发出的尖啸怒骂声都从她身上轻飘飘地掠过。
她用手指点点头,无辜又恶劣:“啊,我犯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