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为了尽快回到悬锋城,我昼夜兼程地赶路,离开途经的斯缇科西亚时太阳刚刚落山。
我在一片荒无人烟的郊野处停下了脚步——自离开斯缇科西亚后,我便发现有人暗中跟在了我身后。
夕阳已被尽数收敛山后,天色黑了大半,呼啸的山风刮过小道旁高过人头的野草,让藏在其中的某个黑色影子隐隐约约地显露了出来。
我摆出战斗惯用的架势,对着草丛中黑影藏身处厉声叫到:“东躲西藏像个什么样子,出来,跟我光明磊落地打一场!”
我知道此人是故意的,他根本无心隐瞒自己跟踪的行径——他在我颈后留下的临时标记还没代谢干净,只要一靠近,我的信息素就能十分敏锐地捕捉到他,反之亦然。
他知道我会发现他的存在。
随着黑影不紧不慢地走出草丛,那股焦木的味道愈加明显。
在他靠近我之前,我用泰坦之力在手中幻化出一支短匕,握着它毫不犹豫地扎向颈后的腺体。
我不能再像上次一样,屈服于腺体中的标记之下,或屈服于enigma信息素的等级压迫,能让我心甘情愿服输的,唯有□□上的相搏。
反正这劳什子第二性别本就是新世才有的多余产物,既然它不能为我所用,还反过来制约我,倒不如毁了它,一了百了。
看见我突如其来的动作,盗火行者很明显地愣住了,他停下了靠近的动作,出声制止道:“别。”
我冷笑了一声,手中的动作继续,在刀尖已经抵到肉上时,他按捺不住了:“不要,迈德漠斯!”
与此同时,他把周身溢出的信息素给收敛得干干净净。
看着对方那副老实了的做派,我把手中匕首消去,抱胸道:“不装了?”
刚才那番算是歪打正着了,盗火行者情急之下发出的声音,除了更加沙哑外,与我再度消失的悬锋王妃,可以说得上是一模一样。
语气中的熟悉感,是骗不了人的。
我两步走上前去,抬手想要卸下他脸上的面具,不料遭到了阻拦,我低头,看见他的手轻轻地圈在我抬起的腕上,却又不敢真的用力。
“怎么,有脸做那些偷偷摸摸的事没脸承认了?白厄。”
我指的自然是他趁我分化期时标记我,以及半夜潜入我寝宫引我发热的事,没想到我的王妃看起来浓眉大眼的,私下里还喜欢干这些阴暗事。
虽然我也知道悬锋城的白厄并不清楚盗火行者干的这些糟心事,但那时为了安抚吃醋的小狗我可是被啃得满脖子印,在开拓者面前和元老会上丢的脸总要有人为此负责吧?
“……不是我,”沙哑的声音里竟然听出了一股委屈巴巴的意味,“是未来的白厄。”
我挑眉,反问道:“未来的你不是你?昨天的你是你,怎么明天的你就不是你了?还是说你被人夺舍了?”
白厄默不作声,我猜他是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词了。
“真狼狈啊,哀丽秘榭的小狗,”我摇摇头,“现在我们来谈谈你要怎么赎罪吧。”
话音落下,我继续抬手去拿他的面具,这回碍于我方才的步步逼近,有罪在身的白厄不敢再阻止了。
面具被卸下的那刻,我的心脏倏地一颤,连呼吸都被紧紧攥住了。
眼前我无比喜爱的这张脸,已然失去了皮肤的颜色,惨白得如同瓷器一般,一道裂痕从头顶贯穿而下,裂至右眼下方,而左眼那一块已经完全塌陷,只有暗紫色的火苗从中窜出。
我想伸手去碰他的左眼,白厄轻轻地抓住我的手,温柔劝阻道:“烫。”
我在这一刻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麻木地听着他的话把手放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哑声问:“你是不是只有一只眼睛能看见了……”
“……不会,”他低声哄道,“我还有一双眼睛,在我的爱人脸上,迈德漠斯。”
“这只是一具临时身体,不要难过。”
怎么可能不难过,显而易见,白厄一定经历了常人难以承受的痛苦,度过了一段极为艰难的时光。
“后来怎么样了?”我压下翻涌的心绪,竭力冷静道。
“我不知道,”白厄如实回答,“这具身体是我目前合并到的最后一段数据了。”
据他所说,在哀丽秘榭的白厄是时间上最早的一段数据,接着他到悬锋城学习,再然后就是盗火行者的这段记忆了。
他的经历被拆得七零八落,每一段都是他,又都不是完整的他。
我想抱住他,也确实这样做了,因为有包裹着全身的黑袍隔热,白厄这次没有阻止我,而是抬起戴着冰凉盔甲的双手环到我的腰后。
他的手下是我的第十节脊椎,是我不死之身的唯一弱点,我从不忌讳他把手放到上面,我感觉到他在慢慢地摸索着那块皮肉,脸上的神色似是……痛苦。
在我的命令下,他把属于盗火行者的这段记忆告诉了我,我也终于得知他怎么变成这副破碎的样子。
为了阻止即将破壳的铁墓,白厄化身盗火行者,利用昔涟的岁月权能和仪式剑将再创世进程无数次重置,并夺取每一世的泰坦火种,以此让权杖的演算停滞。而在这与再创世对抗的33550336个永劫轮回里,他的身体已经承载了四亿多枚火种,这些火种无时无刻不在炙烤着他的身体,也在灼烧着他的人性。
在我先前见到盗火行者的两回里,他为数不多的话皆若失语者般断断续续——他被火种烧得几近完全失去思考的能力,只剩下身体的本能和最深的执念。
在悬锋城和哀丽秘榭的数据合并到这具身体后,已经几乎空白的容器才重新拥有了人性,和从容表达的能力。
“hks!”
知道了白厄经历的我恨不得把已经报废在天才们手里的来古士再扔进岩浆里滚几轮,觉得所能想到的任何结局都太过便宜了他。
我怀着满腔怒火,掐着白厄的下巴命令道:“把火种分给我。”
一想到这些玩意还在不断地灼烧着白厄的身体,我的心脏就比被捅了还难受。
“不行,”白厄坚定拒绝,“纷争半神有一颗火种就够了,多了也受不了的。”
“那也不能全放在你的身体里,你当自己是垃圾桶吗?”我更生气了,“全丢冥海里算了。”
白厄闻言哭笑不得,“万一死魂把火种捡走遐蝶不得疯了?”
“那扔进创世涡心里?”其他人总该进不去了吧。
“这更不行,迈德漠斯,”白厄连忙阻止,“好不容易盼来的黎明可不能再经历三千多万次再创世了。”
“hks!”我怒骂道,这些破火种还扔不掉了?
“不要着急,”白厄抬手捏住我的后颈,又像安抚猫咪一样顺着毛,“我的记忆还没找全,如无意外的话还会再合并,到时这具身体自然就废掉了,不用多管的,嗯?”
我骂骂咧咧了半天,才不情不愿地接受了这个说法。
虽然我对白厄这具炽烫又折磨人的身体很不满,但也有一个好处,也许是因为承载的火种多,这具身体的移动权限也非常高,可以在翁法罗斯的任意地方畅行无阻。
很好,这下我可以带着王妃回悬锋城了。
(十八)
两天后,距离盗火行者标记我正好过了三个月的时间,我腺体里的焦木信息素总算代谢完全了。
白厄眼巴巴地看着我,祈求道:“我可以再咬一口吗?”
他现在是enigma,再咬我一口印记又要留三个月了。
我刚想拒绝,白厄就跟得不到骨头的小狗一样哀怨,喉咙咕噜咕噜地嘀咕着:“我好热啊,迈德漠斯。”
我瞥他一眼:“那是火种干的,关我什么事?”
他拉着我的手往下,意有所指道:“这里热。”
时值深秋,但某只小狗发春了。
我随意地往草丛里一指,提议道:“自己去解决。”
然后他就跟求偶的小狗一样不断地蹭着我,嘴里跟念咒一样:“迈德漠斯迈德漠斯迈德漠斯……”
我抬手掐住他的脖子,挑眉道:“你不是说会烫伤我?”
其实昨夜我趁他睡觉时偷偷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摸了一把,还好,体表温度并没有高得很夸张,跟奥赫玛的高温浴池水温差不多,其实想想也能猜到,起码盗火行者的标记没让我的腺体被烫伤。
害怕我会烫到只是白厄还没适应这具身体而已——这个泡不了高温池水的家伙。
被我吐槽的家伙本人眨眨眼,无辜道:“……其实你昨晚摸我时我没睡着。”
我狠狠地掐了一把他的脸,暗自唾骂自己总会为这张脸心软,忘了白厄是只白切黑小狗。
能怎么办呢,我只好跟他一起滚进了草丛里。
等他一脸餍足地跟着我从草丛里出来时,我的脖子后头又多了个牙印和一圈负世印记。
今天悬锋的王也在为了讨好王妃而忍辱负重。
修复了第一章、第四章小黑说话不卡顿的bug(楔子不算章数)
ps:感谢洛洛姐妹的营养液[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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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他醋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