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露声忘了给手机充电，睡醒接上营地里的电源，发现樊雨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还有两通未接来电。
Raining：小白还没回俱乐部，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Raining：怎么你也不接电话。
林露声有点担心，把手机移过去给黎宣皓看，黎宣皓道：“应该没事。凌晨的时候薯条和我说看见他回基地了。只是一直不和雨仔说话。”
还心事重重的模样。
两人早已没了玩的心情，收拾一下出了帐篷。黎宣皓洗漱的时候，林露声瞥见那堆小山似的盒子还有一部分没打开，悄声走过去看了看包装。
……好像是一台天文望远镜还是什么的。
“我好了，回去吧。”黎宣皓的声音打断他的出神，林露声往旁边走了两步，只当自己刚才什么也没看见。
天气转暖，轻盈灿烂的阳光洒在基地的一片郁郁葱葱之间，踏入俱乐部，空气却是出奇的沉闷。
打开训练室的门，樊雨、夏为白、雒言三个人都在低头训练，只是夏为白的神情看上去颇为疲惫，座位也从樊雨身边搬到了过去柳深的位置，也算是方寸之间的天南海北。
林露声和黎宣皓交换了个眼色，又齐齐看向闯下滔天大祸而不自知的樊雨。
樊雨用眼神无声地叫屈，又在游戏里给黎宣皓偷偷发信息：我已经跟弥弥断了。
宣告：看来你的喜欢也不值钱嘛。
Raining：你干嘛这么怼我？
Raining：我也算失恋吧！
宣告：让人帮你带妹这是人能想出来的？
Raining：……
宣告：道歉没？
Raining：……
宣告：哦，所以你是准备等小白主动来和你和好呗？
Raining：……
从前有了什么小矛盾，永远是柔软好脾气的夏为白先绷不住说软话，即使这次夏为白动了真怒的情况前所未有，樊雨依旧抱有这样的一丝侥幸。
樊雨觉得自己就像那种嘴笨永远不知道怎么服软的父母，但只要夏为白一个眼神，一个音节，他就会无条件和对方和好。
毕竟他们这种过命的交情，无论怎样都不会分开的。
宣告：我劝你赶紧滑跪。小心哭都找不着调。
樊雨惊讶地抬头看一眼黎宣皓，黎宣皓脸色凝重又带着威胁，好像掌握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信息。
某种不安感攫住了樊雨。女朋友重要还是夏为白重要？对他而言几乎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直观的问题。他咬了咬牙站起身，电竞椅发出轻微的响声。
夏为白忽然将手机放回桌上，清脆地开口：“队长，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黎宣皓心中便“咯噔”一声，樊雨的表情也跟着变了。
“什么事啊？”
黎宣皓努力做出不知情的微笑，林露声有点无奈，他不知道他笑这个动作已经足够反常了吗？
黎宣皓问：“需要私下单独说吗？”
夏为白踌躇几秒，最后像下定了决心，语气反而洒然起来：“不用了，也没什么不可以直说的。这个赛季打完，我想去外面看看。”
“哐当”一声，林露声循声看去，樊雨的手机掉在地上。
“我和你道歉，小白，”樊雨理都没理那部生死未卜的手机，三两步冲到夏为白面前，抓住他两只胳膊，“我不应该不分青红皂白就觉得是你的错。我是真的昏头了，你别说这种气话。”
夏为白抬眸看他一眼，樊雨忽然无来由地感到害怕。
“不是气话，是深思熟虑过的。”夏为白拨开他的手，往前走了一步避开他的视线，语气平静地道，“我和樊雨搭档太久了。从当主播出名开始，樊雨就是天才射手，而我是那个适配他的辅助。”
就像是咖啡和咖啡伴侣的关系，搭在一起固然很好，但没有人会单独想要植脂末，他只是买一送一里的那个配角。
“其实大家都知道辅助是很吃节奏和大局观的，而我一直在原本的角色里走不出去，也学不会指挥。团队的战术体系也受限制。谁都没来说我，不代表我没有那个自知之明。”
“我不想再当那个配角了。”夏为白说，“转会，如果没人要就把我租借出去，去K甲也好，如果那就是我的真正实力。”
向来内敛温和的夏为白说出这样石破天惊的话，黎宣皓在原地发怔片刻，回头寻找林露声的视线。
林露声的手轻轻按在他肩头，传来安抚的力量。
“下个赛季你们找一个会指挥的辅助吧。如果哪一天我比现在的我厉害了，再让我回来。”夏为白笑了笑，眼神仍是有暖意的，“我真心希望Crown可以捧杯。”
林露声听得出他的话外音，他真心希望樊雨可以捧一次那座奖杯。
此时此刻，最崩溃的人还是樊雨。樊雨像是还没有从他的话里回过神来，语气恍惚地说：“你怎么会这么想？不会指挥可以慢慢学，非得离开这个俱乐部吗？”
“学不会。留在这里，我有可能永远都学不会。”夏为白轻声反问，“你要拦着我变得更好吗？”
樊雨眉头紧锁，怎么也想不明白一次误会引发的争吵，竟然会演变成职业规划上的分歧。
“可是你就是我最好的辅助啊……”
“好了，雨仔。”黎宣皓走上前，扯了下樊雨的袖子，“你先别急着说什么，理智下来想想小白的话吧。”
樊雨没想到黎宣皓竟没有支持他这一边，顿时孤立无援，眼眶都急得泛红：“你们为什么都这么冷静？小白要离队你们也可以当成没事人吗？”
“也不是立刻就走，他会一起打完这个赛季。”林露声也道，“如果你想留下他，就拿成绩，拿事实来证明他说的不对。”
这话乍听没错，可什么样的成绩才足以证明夏为白错了？
四强？进决赛？还是冠军？
樊雨根本不敢松口，倘若到时候没有拿下那个目标的成绩，夏为白便能顺理成章离开。他怎么能冒这样的风险？
他脑子里乱哄哄的一团，怎么也想不通黎宣皓和林露声的淡然处之。这两人之间，好像也有他们无法涉足的心照不宣。
“难道你们也觉得……”樊雨小心瞥向夏为白的神色，没有把话说完整。联盟里绝大多数的辅助都会指挥，不会指挥的那几个难免受诟病，可Crown也从未把这件事放在台面上讨论。
是趁着这个机会一起清算了吗？
也许他们也在期待一个会指挥的辅助吧？
樊雨涌起一阵莫大的失落心寒：“如果是这样，那我也走，我也可以去K甲——”
“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夏为白厉声打断他冲动的话。
樊雨像被迎面打了一耳光，火辣辣的，话音也戛然而止。
“你们别吵了。”黎宣皓的声音有点疲惫，他看向夏为白，“我尊重你的选择。但要在好好打完这个赛季之后。”
夏为白有点意外，又像是明白了什么，有点感激地道：“谢谢队长。”
樊雨张了张口，最终没发出声音，只是丢了魂般站在原地。
他毕竟什么也不知道。林露声于心不忍，给他递了个台阶：“坐下一起训练吧。”
“……”樊雨仍是不发一言，但也顺从地走回了自己座位。
林露声从来习惯性设想事态最坏的发展，对夏为白的决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但事到临头，终究还是感到不是滋味。
这个表面上整整齐齐的俱乐部，骨子里的伤比想象中要多。
徐新岚白天出去开会，等他回到俱乐部，Crown的天居然又塌了一块。
“你就这么答应了？”他啧了一声，想说什么，想到自己的提案，又完全失去了指责的立场，你……也真是够果断的。”
黎宣皓不说话，瘪着嘴。林露声观察了他一天，在训练室里装得还很像个杀伐果断的领导，只有在跟徐新岚开小会的时候，才流露出真实的不开心。
“我只是不喜欢这样，一直有人走。”
上回，徐新岚提出要离开的时候，黎宣皓就这么对他抱怨。
他是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少爷，所以每当有人悖逆他的意思，便本能感到沮丧不快。
——这样给他扣上帽子，或许也太武断了。
徐新岚苦笑，却开口劝解：“其实选手转会轮换都是常事，一个正常运作的俱乐部都得接受这个规律。”
“我知道。”黎宣皓说。
“而且……小白的话虽然太自贬，也不是没有道理。”
夏为白的短板他一直看在眼里。可他也有长处，只是当夏为白自己下决心要去改变的时候，大家客观坐下来看一看，Crown完全有可能找到能补强的辅助。
于是徐新岚只是叹了口气。
从徐新岚的办公室里出来，黎宣皓的脸色仍旧不是很好，他不想摆冷脸给林露声看，便勉强笑了笑：“走，我们去吃饭。”
“不想笑就别笑。不是你自己说的？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总会有解开的一天。”林露声说。
黎宣皓顿住脚步，很认真地看向他。
“我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所以，你也会走吗？”
如果我的喜欢让你感到困扰，你会走吗？
如果有更接近捧杯的机会，你会走吗？
黎宣皓是真的很难过。并非玩具被人抢走的那种轻浮的愤怒。
因为用了心才会难过。
“不会。”
黎宣皓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林露声便又重复一遍：“不会。”
在他没有找到非走不可的理由之前都不会。因为除了Crown，他也没有第二个能称之为家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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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 7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