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流萤(三)

甑玉姝被囚已经一月之久,她出嫁的中途被掳,不知绑匪是谁,也不知绑她在此的目的,她被困在这座宅子,外头世事如何,发生了些什么,她全然不知道。

只有一个哑女负责照顾她,她连开口问的机会都没有。

“你的主人何时才会来?他到底为什么要抓我来这里?你们想要做什么?是要我家中花钱来赎我吗?还是做别的目的?”

她总是试图和哑女交流,可是哑女从来不回应她。她也试图跑走过,可哑女武功高强,她试图逃跑几次,有一次已经跑了快有一里多地,已经看见了有人家炊烟,她还是被抓了回来。

她不过是一个御史的女儿,家门不显,甑家又没有仇敌,唯一能有牵扯的,也就只有谢家三郎了。

所以抓她来,是因为谢家三郎吗?

她不免苦笑,抓她有何用,他们的婚约是来自于两家的长辈,若非如此,谢三郎也不会想要娶她。

他从来都没喜欢过她。

不然也不会退亲时,与她道歉,说浪费了她这么多年的韶华,他应该早些与她退亲,让她能觅得自己的良缘。

但拿她作为要挟谢三郎的把柄,谢三郎未必不会救她。

抓她的人到底在谋划着什么,为何要针对谢三郎,她还是想不明白。

正当她以为今日如同被困在这里的每一日一样时,她龟缩在墙角,惶惶看着走近她的几人,“你们,你们要做什么?”她惊恐无助尖叫着,还是被哑女抓住,哑女用手刀,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哑女朝着那几个人点了点头,其中一人将她扛起,放进了马车里,一行人驾马车而去。

甑玉姝也并没有彻底晕死过去,在看见院子里多出来的那一行人后,她就知道今日抓她之人定有行动,她借着哑女的力道昏倒,马车颠簸了一个多时辰后,终于停下,她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马车又上来一人,“她如何了?”

甑玉姝听着,只觉得声音很是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不过她没有动,只是靠在那里听着。

“她被青娘敲晕了过去,暂时还不会醒,公公您怎么亲自来了。”另一个人回答着。

“主子明日大事将成,我等务必当心为之,我亲自来,自是为了保证万无一失。”那人又说。

公公?宫中内侍?甑玉姝还真的就想起了一人来,那日她从金陵回家,宫中曾有派一名内侍前来盘问,那人声音与现在说话这人很是相似,甚至有可能就是那一人。

她还记得那人,模样生的阴郁,说话行事都令人恐惧,她入宫的次数不多,并没有见过,她父亲只说那人是如今大内总管符成兆的义子之一,叫什么她并不知道。

皇宫的宫人无数,外头平民百姓哪里有机会认识,但是符成兆,上京没人不知道,他是太后的心腹,与戚党抗瀣一气,谋害了多少忠义之士。

若真是符成兆的义子,那抓她难道是宫中的旨意?可宫中要抓她,用得着这么小心谨慎吗?

而且之前宫中对长乐公主多有忌惮,着人去甑家问话,也是低调为之。

而且这人口中说的大事,何为大事?

戚家已经是当朝权臣,太后与皇帝万人之上,他们还能成何大事?

可若不是宫中,还有谁会拿她作为棋子,如此行事呢?

她不解,只是耐心的等着这让二人接下来还会说些什么。

但偏偏这二人没有再说别的,只有那后来者吩咐了一声,“看好她,此女明日可有大用。”

“ 属下明白,不过有一事,公公可能不知,她前些日子日日想着逃出去,被青娘捉回,后来她就吓破了胆子,如今有些疯疯癫癫了。”

“疯疯癫癫?”后来者嗤笑了一声,“这也不怕,明日之后,左右她也不会活在这世上了,让她做个糊涂鬼,免得下去了害怕。”

马车继续往前驶去,甑玉姝沉着心,又不知时辰过了多久,直觉着隔着眼皮,眼前逐渐起了亮光,便知是一夜过去了,听见了外面似有叫卖声,她睁开了眼睛,出其不意,惊恐的往外扑去,大喊着,“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又被青娘捂住了嘴,按在角落里,她眼里的惊恐止不住,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淌。

青娘想要再把她弄晕过去,看见她哭成这样,到底没下手。

马车一路前行,甑玉姝听见了外头的叫卖声,她缩在那里,嘴巴被堵着,她没有了向外求救的肯定,如今只有继续装疯等待时机,可是今日已经到来,那人说她今日有大用处,她无用之后就会死。

除了谢家三郎,她实在想不到自己还有何用。

她头埋在膝间,昨夜月亮将圆未全圆,今日便是月圆之日,七月半有何特殊之意呢?

七月半,七月半……

她努力思考着一切,终于马车停下,青娘押着她下了马车,她想要挣脱又不敢。

来接应之人问青娘,“怎么不把她眼睛蒙上?”

青娘比划了下,对方说,“捂住她的眼睛,带进去绑起来。”

青娘罩住,拿了布条将甑玉姝眼睛给蒙住,然后堵住了她的嘴,拽住她的胳膊往里头带。

虽然被蒙上了眼睛,但是甑玉姝还是看见了她到的地方。

是皇陵。

七月半,皇陵,还有穿着重甲的将士。

真是宫里的人吗?看着不像,倒更像是乱臣贼子。

今日小皇帝必定是要来祭祖的,他若来祭祖,那这些人……

她磕磕绊绊被青娘带着不知何处走去,她的双手被人用绳索困住,被关在了不知道什么地方,她只听到了门被关上的声音。

还有外头的交待,“还有两个时辰,看好她。”

然后,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她靠在墙角坐着,许是轻视,青娘给她把手绑到了身前,她摸索着腿上帮着的发簪,还在。

*

七月十二日。

无言今日从安平大长公主府出来,出来之前,安平大长公主告诉他,“切记小心。”

“长公主不必担心我,此番行事您也一切当心。”

二人交谈了几句,无言带着他的琴,回到了御和坊,戏班子的伙计焉头搭脑的在门口守着,看见他回来,来了精神,“哎哟,陆乐师,您回来了?快把琴给我,我给您背着。”

“班主这会儿领着大家伙练功呢,您进去,他一见着您,肯定高兴。”

“好。”无言点了头,他还是戴着风帽,一路跟着伙计回了院子,李班主看见他,“陆乐师,你随我来。”

李班主把他单独带到了房间,小心关上门。

“班主有何事?”

“那位请咱们去的贵人,就这么放你回来了?”李班主问。

无言误会了,取出了袖中的银票,“这是这段时日贵人的赏赐,班主您拿着。”

李班主却没有接,只道:“我不是问你要银钱,我是想问你,那贵人请咱们去,目的是为了请你去吧?你不在的这段时日,可有不少人来找过你,你从前究竟是什么人?”

“你是不是遇到了麻烦,所以才隐姓埋名,藏身在我这戏班子里做个乐师?”

没想到李班主会这么问他,无言略失神,他取下了风帽,这段时日,他脸上的伤终于是好了,“班主,之前多谢你帮我这一程,如今我也不想瞒你,不错我是借着您的戏班子做遮掩,来到上京。”

“当初我见到你,我就知道你出身不凡。”李班主见他全然好了,叹道。

“你可与我说说你的来历?”

“咱们江湖里相识一场,也是缘分呢。”

可惜缘分总是有深有浅,浅缘难续,相识数日就要分别。

无言将那叠银票递到了李班主面前,“您就收下吧。”

“如今世道不太平,您留些钱傍身,也好让大家伙日子过的安稳些。”

“你说的很是,我本就打算过两日就带着大家伙离开上京,你随我们一起走吧?”李班主说出了他的真实目的,“咱们人微言轻,留在这儿不是长久之计,我想着多跑些地方,虽然是赚些辛苦钱,但还能长长眼界。”

“天下之大,陆乐师可以多去看看,于你琴艺上定有进益。”

“我如今不过是个将死之人,我不想再拖累你们,班主,这一道多谢您了。”

他站起身,郑重其事的给李班主行礼道谢。

借着戏班子回到上京,如今他也只想让戏班子众人寻了时机就离开上京,免得因为他遭了祸患。

他与李班主商定了事宜,背着他的琴又出了院子,走到了另外一处二进的院落,推开门住了进去。

他把琴放到了桌上,取下了风帽,人不能躲躲藏藏的活着。

便是死,也要死的光明正大。

他轻轻抚着琴,琴声飘扬出去,不知传向了何处。

他在等,等一个肯定会上门的人。

若他推测的不错,不多时,那人就会到来。

果然如同他所料,在他住进这间小宅院的第二日一早就有人敲门,对方面容清俊,却显得阴郁,“谢公子别来无恙。”

“阁下今日又为何而来?”他倒了一杯茶。

“谢公子又为何一人在此呢?”

“我这段时日,听了一个故事,阁下可想听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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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敌失忆后
连载中西皮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