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嵩没着没落了好多日，他就知道当时应该劝谢云归离开的。
现在好了，他都不知道谢云归是被谁捉了去。
之前谢云归找了小乞儿给他传话，让他以后不要再去寻他，可他没忍住有去找过，但李班主只说谢云归得了某位贵人青睐，被请了去成了座上宾。
他心里就没底了，谢家没了，谢云归被流放，流放途中被山匪所害，如今还能活着回到上京，其中曲折，没有某些人的手笔，他是不信的。
谢相为什么会死，谢云归为什么会遭遇山匪，定是有人想他死在流亡途中，这样也免得日后他有再起复，为谢家复仇的可能，或者是翻出陈年旧案，有颠覆王朝的可能。
就在他惴惴不安，打算和他爹坦白此事，帮忙找一找谢云归如今身处何处的时候，有人找上了门来。
“北都谢家行二，谢长流。我是谢云归的堂兄。”
柳嵩让旁人都退下，急切问道：“你找我有何事？你可知谢云归如今的下落？”
“他让我来是想让你帮个忙，他想查天元八年皇宫进出的宫人名录。”
“此事倒有些难度，内宫与外朝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我若突然要调取内宫卷宗，必定会引起旁人怀疑。”
谢长流朝着某个地方一招手，珂宁突然从屋顶倒挂下来，朝着他打了个招呼。
柳嵩吓了一跳，“她又是谁？”
“这是我师妹，我们本也不想给你带来麻烦，所以柳公子只需行个方便……”
一日，天文阁多了一位不起眼的洒扫小童，正是珂宁，柳嵩给了她天文阁的布局图，各处陈年旧卷宗的存放处她花了一日，摸清楚了位置，只等到夜里，各处落锁之时偷摸进去。
她沉住气，藏在了房梁之上，等到咔擦一声门落了锁，她方才从房梁之上一跃而下，轻巧落地之后，迅速的查询中书架之上摆放的卷宗，年份太久，每本卷宗又厚又重，她翻了小半个时辰都还没有翻到那一年，那一月的。
门外有些动静，她屏息凝神躲在了墙角，等人走后，她继续翻找着。
天元十年，宫中曾招选过一批八岁左右的年幼宫人入宫，太子那时已经十几岁，用不上那般年幼的宫人在胖侍奉，只有八岁的长乐公主身边需要些玩伴，挑选的都是机灵，活泼的宫人。
若能找到那一批宫人，定能找到线索。
她翻到月上云梢，终于找到了天元八年，宫中招选宫人的名录。
她开始翻阅，却闻到了一阵烟气，她迅速地查看烟气的来源，窗外不知何处燃起了气，这里摆放的可都是纸类易燃物，烧起来格外快，火势瞬间就蔓延到了她身边。
她将那卷宗一卷塞到腰间，推开窗户跃身出去，可是火势已经呈现包围之势，她没有了落脚点。
正当她判断着可以攀踩落脚点之势，有那被烧的破裂的木窗倒下，险些砸到她身上。
外头终于开始救火，有人撞开了门，往里头泼水，抓住这个空档，她往外跑去，这下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站住！”
她连忙跑，一边咳嗽一边跑着，这里是皇宫的东南角，柳嵩也只给了她天文阁的路线图，其他地方可没给她。
追她的人紧跟不放，她像是无头苍蝇一般，跑过了一道拐角，正看到另一拨侍卫快要看过来时，有人抓住了她的肩膀，“跟我走。”
她回身一看，居然是沈星河，她疑惑了一瞬，这闷嘴葫芦怎么会在这里？
但是没等她疑惑太久，追兵快要跟上，她不疑有他，跟着沈星河在甬道上穿来穿去，走到了一处院门，沈星河提溜着一跃飞进。
二人躲靠在墙角，等到追兵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沈星河才低头看旁边，脸上身上全是灰烬的珂宁，她状况不太对，额头上满是裹着灰烬的汗珠往下落。
“你怎么了？”
“我好像中毒了，方才我都觉着不对劲，我运不出内力。”所以她才会像无头苍蝇一样，在火场里面转来转去找不到逃生点了。
幸好她随身带了一瓶解毒丹，服下一颗等着药起效，这个时候她才有空问，“闷嘴葫芦，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吗？”沈星河靠着墙，淡淡的回应着。
珂宁不信他，“时机太凑巧了，你是不是在跟踪我？”这闷嘴葫芦功夫不怎么样，偷袭她就没有打赢过，但是她很少能察觉到闷嘴葫芦在她周围。
沈星河没搭理她，珂宁越琢磨越不对，“既然跟踪我，谁人放火，你可有看清楚？”
“没有，我只看见了有人扔进了一个火折子，然后就起火了。”沈星河简略的回答了一句。
“不对啊，你既然看见了有人扔火折子，你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提醒我？”珂宁警觉地看着他。
这人后面过了那么久才出手帮她一把，在这之前是真有想她死的心。
“你现在不还活的好好的吗？”沈星河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
“算了，我不与你计较，最后你也救了我，谢了。”珂宁不是不分是非，她平复着内息，拿出藏在腰间的卷宗拍了拍上面的灰烬，还好没什么事，“幸好我带出来了。”
“是谢云归让你们找的？”沈星河问，“他在哪儿？”
珂宁也不想理他，内息紊乱，今夜能不能成功离开皇宫都还两说，“你不是很会跟踪术吗？你连我进宫都知道，他在哪儿你肯定也已经知道了吧？”
两个人拌了几句嘴，院门处忽然有声音，“里面看看！”
就要有人推门而入，二人互看了一眼，不再多说，离开起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躲藏的过程中，珂宁发现沈星河非常熟悉皇宫内的环境，想起鲁公公既然是内宫的太监，那沈星河想必也是自幼在宫中长大的小太监了。
二人躲在了朱雀门后的一处矮墙之后，朱雀门重兵把守，珂宁不打算把人拖累，“你即是宫中人，你肯定有出去的法子，你不用管我了，你自己走吧，我会想办法出去。”
沈星河不想救她，如今也没有办法，天文阁走水，宫中侍卫如今也还在追踪珂宁，她就算武功再好，想要安然无恙离开皇宫
要不是师父有交待，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北都人。
再等下去，天都快亮了，那时他们想要出去就极难了。
沈星河闭眼，“跟我来。”
“去哪儿？” 珂宁跟上他。
两个人左拐右拐躲避了侍卫的视线，走到了湖边“巢湖底下有暗流，直通宫外护城河，你不想引起追兵，此处可以出去。”
不远处有侍卫走动的声音，珂宁手起刀落砍掉一棵珠子，把卷宗往里头一塞，又把口子堵住，抓住沈星河的手，往湖里一跳，“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走啊。”
“先等……”沈星河话还没说完，就被大力拖入，落了水，水从他的口鼻涌入他的体内，一瞬间，多年前落入永河的记忆涌上心头，恐惧随之而来，让他放弃了挣扎。
珂宁一手拖着他，一手还得抓紧手中的竹筒不让它被水冲走，幸而那暗河是顺流而下，他们漂流了快有一刻钟，终于得见天日，这里便是荒郊野岭了，“闷嘴葫芦，我们出来了。”她说了一声，没听见沈星河的动静，转过头一看，沈星河紧闭着双眼，在水里沉浮着。
“不是死了吧？”她赶紧往岸边扑棱，拖着湿漉漉的身体，和一个失去了意识更是重的像块石头的人，她耗尽了力气，还没时间喘口气，探着沈星河的鼻息，没气儿了，她赶紧拍了拍沈星河脸，“喂，你醒醒，醒醒。”
虽然他们两个人实在是不对付，但毕竟昨夜人家救了她一回，她不能真让对方死了，她按了下沈星河的肚子，一肚子水，犹豫了下，捏住了沈星河的鼻子，开始给他渡气，反复重复了数次，累得她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沈星河终于一口水吐了出来。
“快吐，快吐。”珂宁按压着他的胸骨。
过了一炷香，沈星河睁开了眼睛，看见了蓝天，他还活着。
“醒了？你不会水为什么要和我走水路？”珂宁质问他。
“你要真淹死了怎么办？”
沈星河坐起来，摸着被压得生疼的胸口，没好气，难得话说了很长一段，“我只是让你走水路，没说我也要走水路，是你没问过我就拖我下水了好吗？”
“明明就是你自己带的路，你竟不会水怎么知道这里有暗道？”
珂宁喘匀了气，“你能走了吧？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紧走。”
她站起来，伸手要拽沈星河，沈星河盯着她的手看了一眼，自个儿撑地站起来。
珂宁把竹筒砍短了一截，扯了一截衣摆，把竹筒挂在腰间，那把从不离身的匕首落在了地上都没看见，沈星河看见了，捡起来什么也没说，跟在她身后离开。
*
“昨夜，天文阁走水，大半屋舍都烧没了。”长乐公主府一早就得了消息，但傍晚裴雁回才醒过来。
裴雁回半梦半醒，“天文阁？”
“嗯，听说是有人闯了进去，如今皇城军正在满街搜索。”灵素端着药，“主子，那人已经按捺不住就要现身了。”
裴雁回闭着眼，“七月半就要到了，那时，一应也该水落石出了。”
七月半那日，小皇帝要祭祀裴家祖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