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的热闹,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裴雁回一日三回的往隔壁派人送东西,关心孙显真的身体如何了,实则是想要听笑话。
“主子,您不知道,奴婢进去前,驸马还在哭呢,素日里在他身边伺候的那几个貌美婢女也围在他身边哭的叽叽喳喳的,像是一群麻雀似的。”九歌就喜欢凑热闹,这种时刻,她必定是要亲眼看见的,而且她伶牙俐齿的很,连着去了好几日,每日都用不同的话去戳孙显真的心窝子,戳的他一张俊脸活生生涨成猪肝色,还为了不丢脸,不能哭出声,只是气急败坏,背地里怒骂着裴雁回。
此话自是不必提。
狩猎那日,孙显真如何伤了命根子,谢长流如何在众人面前露出了真面目,不必再遮掩身份,小皇帝为何吓破了胆子,种种事情乱成了一团麻绳似的,但要是细查,其中必定是有孙家人的手笔,亦或是太后的手笔,亦或是长乐公主,又或者是肃王?
其中谁人能从这场‘意外’中获得最大的收益,私下各有猜测。
太后也派人到孙家看望了好几次,孙母哭的日日红着眼,“我的真儿,日后可该怎么办呢,太后娘娘,您要为我儿做主啊,定是有人要谋害我儿。”
还有谁能谋害孙显真?这话简直是直指裴雁回,毕竟长乐公主与孙驸马不合,近来虽面上瞧着和谐,可私底下谁不知道长乐公主身边如今有了面首,孙驸马身侧也有貌美女子。
面和心不和的夫妻多了去了,但又有谁有手腕将自个儿夫君除了根,日后与阉人无异呢?
就只有长乐公主了。
太后如今焦头烂额,小皇帝自从猎场回来,高热了好几日未退,太医们来治,小皇帝却是梦魇连连,惊厥难安,还要被孙家人前来报屈打扰,也动了怒,“我儿病成这样,孙家还要来扰我,是觉得哀家欠他们的吗?”
“太后息怒,三少爷伤了命根子,如今日日只能躺在床上,动也动不得,连水都不能喝上两口,想必孙夫人也同您一般,是爱子心切了些。”符成兆在旁替孙家说着好话。
孙家富贵,戚家要权,从前在朝中打点的银子,可大半都是孙家出的,如若不然,不过是个隔了一门的亲戚,如今也依仗着与太后有亲,能尚公主,成了上京城里有名有姓的权贵人家。
“哼,爱子心切,她有三个儿子,哀家可就这一个儿子,哀家的儿子还是皇帝,是这大盛的主人。”太后心气儿还是不顺,她的矛头其实也直指公主府,但其中还有个肃王。
众人回上京那日,符成兆将那日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回。
“陛下那日起誓,说他定要猎得那长虫,侍卫们护着陛下,其实不曾往内围去,只想着等人围了长虫,将它困死不得动弹时,再护着陛下前去补上一箭。”
“肃王是一心奔着长虫去的,一直在内围中捕猎。”
“长乐公主只派了十名侍卫还有她身边那位谢公子,前去狩猎,孙家的人是一直同他们一道走。相爷也派了一支队伍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
“只是略往里走,那本该在内围的长虫竟是往外围去了。”
“先是奔着长乐公主那支队伍和孙家的那支去,三少爷就是此时受的伤。”
“后来,长虫又奔着陛下去了,侍卫们殊死搏斗也没能将其猎杀,还是肃王及时赶到,后来又有公主身边的侍卫赶到,这才将陛下给救下。”
太后余怒未消,“你是想要告诉哀家,此事只是个意外?吾儿如今躺在病榻上,竟是他活该吗?”
“娘娘息怒。”
“相爷已经派人暗中调查,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水落石出,相爷还说,请娘娘稍安勿躁,保重凤体。”符成兆略想了想,“不过奴才也认为,这一件件事情颇是巧合了些。”
太后稍微冷静,“怎会是巧合,肃王,长乐,这两叔侄不就平平安安从猎场回来?只有我儿病了。”
“娘娘的意思是,是他们二人联手设计?”符成兆略有惊讶。
“不然呢?肃王从前便狼子野心,长乐也不满孙家的婚事,如今孙三郎伤了命根,她再做出什么荒唐事,还有谁能多说一句?”
“娘娘英明,说的极是。”
“传哀家口谕,告诉兄长,不管此事是不是他们联手,还是其中一人所为,必是要借着此事一举铲除他们二人,哀家不想要再留有祸患。”
符成兆立刻领了令,“是,娘娘,奴才这就去国公府。”
太后日日守着小皇帝,客居于听雨轩的安平大长公主也手握着佛珠前来探病,看着紧闭着双眼,不住冒着冷汗的小皇帝,太后念了一声佛,说道:“该让感恩寺主持领着众寺僧念经祈福,为陛下祷告才是。”
太后准了,却听外头传话,“长乐公主一早就入了感恩寺吃斋念佛,说从今日起,她要为陛下和孙驸马祈福,陛下和孙驸马一日不好,她便一日吃斋念佛,不出感恩寺一步。”
竟是想在了安平大长公主前头。
安平大长公主数着佛珠的手略顿,而后继续数着佛珠。
太后眼中冷意渐深,又略有疑虑。
*
裴雁低调行事,进了感恩寺过了半日,外头方才得了消息。
肃王得了消息后,站在阁楼之上,眺望皇宫的方向,他穿着一身常服,却难掩浑身气势,“你我多年旧交情,你与我透个底,长乐如今是何打算?”
他身后走来一人,面净无须,长身瘦削,正是鲁青行,他今日受了肃王的邀约,前来喝茶,不过来前,他刚送了裴雁回入感恩寺。
鲁公公淡然回道,“既然奴才有幸被王爷当作旧友,奴才也不瞒着王爷,公主并不想牵扯前朝事,如今出了这些意外,她入感恩寺避上一避,也免得多生事端,惹得太后更不快。”
“你话不实。”肃王回头看他,不喜不怒点破了鲁公公的谎话。
“从前皇兄亲征,你我二人也曾是同袍,上阵杀敌,算得上是生死之交,你如今连一句实话都不肯说给我听吗?长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对她也是当作亲女儿般看待。”
“不敢当王爷这般厚待。”鲁青行拱手行礼,仍旧客气,“奴才从前不过是后宫之中的一个阉人,有幸跟着陛下出征,才能与王爷结交,但如今奴才只是公主府的下人,而公主再是公主,也只是一介女流,我们又能做什么呢?公主不愿嫁,不也与孙家郎成了亲。公主府上下也只是想要在这上京平安度日罢了。”
他叹息着,“陛下不在了,这上京到底不比从前了。”
这话能不能打消肃王心中疑虑,鲁青行没有去猜测,只是这一顿茶喝起来,自然是不比从前被敌军围困之时,共饮的那一壶凉水罢了。
等到鲁青行起身告辞后,肃王心腹才道:“王爷,会不会公主府真无争夺之心?”
“她真能避的开吗?皇兄可是将飞羽卫留给了她。”自来就没有公主手上能掌握一支精良军队的权力,长乐从前被先帝娇惯的不成样子,就算是死前,也为这个女儿殚精竭虑做足了打算,给了实权,在他死后,总不至于被人拿捏。
飞羽卫就成了让人眼馋之物,太后想要,他自然也想要。
“让你查的事,如何了?”肃王又问。
“我们的人,去迟了一步,去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心腹答道。
肃王神情肃穆,藩王镇守一方,为太后祝寿入京,却也不能久留,总要离开上京的,而今狩猎出事,戚党面上没有动静,私下却是在查狩猎那日的事。
那日,若真如同鲁青行所言,不是公主府设计。
可他并无打算狩猎动手,是以没动作。
那又是何人所为?
难道还能是戚党贼喊捉贼,将他和长乐都套进里面不成?
他是不是也得去会一会他那位长姐?
*
裴雁回当真开始念经,住进了寺里头,念经倒还真叫她心静了下来。
是这大半年来,她心最静的时候。
孙家的笑话,她那皇弟的笑话,她听了两回后,她都懒得再听了。也只有九歌锲而不舍日日去孙家看笑话。
灵素端着茶来,“主子,您喝点安神茶吧,夜深了,您也仔细着眼睛。”
裴雁回放下经书,喝了一口茶,她抬头就能看见天上的繁星,这感恩寺倒也神奇,修建在闹市之中,僧人们还能平心静气的吃斋念佛,修行。
她坐着摇椅,轻晃着,带起了徐徐清风,她不曾妆扮,素面朝天,只有一支素钗挽发,她卷了书垫在脑后,懒懒的问道:“你说,这里能听到御和坊的琴声吗?”
灵素虽不知她为何会突然问这般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还是仔细想了想,最近御和坊有一位琴师有了不小的名气,说他弹琴很是动听,但琴师本人模样生的丑陋了些。
“此地离御和坊尚有两条街的距离,御和坊又很热闹,三教九流都有,怕是听不到那一首惊雀了。”
“是吗?”裴雁回觉着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