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沈知遇刚到办公室，就被陆承骁叫到了重案组。
“死者身份查到了。”陆承骁把一份文件递给沈知遇，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昨晚赵磊核实了失踪人口信息，死者叫苏曼，27岁，是江城第三中学的语文老师，已婚，丈夫是一家建筑公司的老板，叫李伟。苏曼已经失踪三天了，李伟三天前报的警，但当时没引起重视，直到昨天我们排查失踪人口，才联系到他。”
沈知遇接过文件，快速翻看着。苏曼的照片上，是一个笑容温和的女人，和解剖台上的死者一模一样。文件里还附着苏曼的基本信息，包括她的家庭住址、工作单位，以及她丈夫李伟的联系方式。
“李伟现在在哪？”沈知遇问道。
“在警局的会客室，赵磊正在问他话。”陆承骁说道，“我们已经派人去苏曼的家里和学校勘查了，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我想去会客厅看看。”沈知遇说道，“或许能从李伟的反应里，发现一些线索。”
陆承骁点了点头：“好，我带你过去。”
两人走到会客室门口，透过玻璃，看到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坐在里面，头发凌乱，眼睛红肿，显然是哭过。他手里拿着一张照片，不停地摩挲着，照片上应该是他和苏曼的合影。
“这就是李伟。”陆承骁低声说，“他昨天晚上接到我们的电话，立刻就赶过来了，情绪很激动。”
沈知遇点了点头，推开门走了进去。
李伟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沈知遇和陆承骁，眼神里满是期待：“警察同志，是不是有我妻子的消息了？她是不是还活着？”
陆承骁在他对面坐下，语气沉重：“李先生，很抱歉地通知你，我们在青川河发现了一具女尸，经过核实，确认是你的妻子苏曼。”
李伟的身体猛地一震，手里的照片掉在了地上。他愣了几秒，突然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不可能……不可能！曼曼三天前还好好的，怎么会……怎么会就没了呢？”
沈知遇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李伟的情绪看起来很崩溃，不像是装出来的，但他还是注意到了一个细节——李伟的右手无名指上，没有戒指，而且手指上也没有明显的戒指印痕，说明他可能早就把戒指摘了。
“李先生，你先冷静一下。”陆承骁递给李伟一张纸巾，“我们需要了解一些情况，希望你能配合。”
李伟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努力平复着情绪：“你们问吧，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们。”
“苏曼失踪前，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比如情绪低落、和人发生矛盾，或者提到要去什么地方？”陆承骁问道。
李伟皱着眉，仔细回忆着：“没有……曼曼平时性格很温和，很少和人吵架。失踪前一天晚上，我们还一起吃了晚饭，她还说第二天要去学校给学生补课，一切都很正常。第二天早上，我去公司上班，她还没起床，我以为她会像平时一样去学校，没想到……没想到她就这么不见了。”
“你什么时候发现苏曼失踪的？”陆承骁又问。
“第二天晚上，我下班回家，发现家里没人，曼曼的手机也打不通，我以为她去朋友家了，就没太在意。直到第三天早上，我去学校找她，才知道她昨天根本没去学校，我才慌了，赶紧报了警。”李伟的声音里满是自责，“都怪我……如果我当时早点去找她，或许她就不会出事了……”
沈知遇看着李伟泛红的眼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钢笔，这是他观察证人时的习惯，细微的动作能帮他捕捉到对方情绪的破绽。他注意到，李伟提到“去学校给学生补课”时，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眼神也短暂地飘向了窗外，虽然只是一瞬间，却足以引起怀疑。
“苏曼经常在周末给学生补课吗？”沈知遇突然开口，打断了李伟的自责。
李伟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这个一直站在旁边的人会提问，他定了定神，点头道：“嗯，她对学生特别负责，很多学生基础差，她就利用周末免费给他们补课，有时候在学校，有时候会把学生请到家里来。”
“那你知道，失踪前一天晚上，她提到要给哪个学生补课吗？”沈知遇追问，目光紧紧锁在李伟的脸上。
李伟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具体哪个学生……她没说，她平时补课的学生挺多的，我也没仔细问。”
“没仔细问？”沈知遇挑眉，“你妻子要利用休息时间给学生补课，而且可能要把学生请到家里，你作为丈夫，会不关心具体情况吗？”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敲得李伟脸色瞬间白了几分。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却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只是低下头，声音带着点沙哑：“那段时间公司事多，我确实没怎么关心她……都怪我。”
陆承骁看了沈知遇一眼，会意地接过话头：“李先生，我们已经派人去第三中学调查了，很快就能知道苏曼最近在给哪些学生补课。另外，我们还需要了解一下你和苏曼的感情状况，你们最近有没有发生过矛盾？”
提到感情状况，李伟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慌乱：“我们……我们感情很好，从来没吵架。曼曼是个特别好的妻子，温柔、体贴，家里的事都是她打理，我……”
“是吗？”沈知遇再次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那你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呢？据我们了解，你和苏曼结婚三年，一直戴着婚戒，为什么现在不戴了？而且你的手指上，没有明显的戒痕，说明你至少在一个月前就把戒指摘了。”
李伟的脸色彻底变了，他下意识地把手藏到身后，嘴唇哆嗦着：“我……我最近手指有点过敏，所以摘下来了，想着等好了再戴上……”
“过敏？”沈知遇往前走了一步，目光锐利，“能让我们看看你的手指吗？如果是过敏，应该会有红肿或者瘙痒的痕迹，但我刚才看你的手指，皮肤光滑，没有任何异常。”
谎言被当场戳穿，李伟再也撑不住了，他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抓着头发，声音里带着绝望：“我……我和曼曼最近确实有点矛盾……”
“什么矛盾？”陆承骁追问，语气严肃。
李伟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三个月前，我公司资金周转出了点问题，欠了一大笔钱，我怕曼曼担心，就没告诉她。后来她发现了，跟我大吵了一架，说我不信任她。从那以后，我们的关系就变得很冷淡，她经常住在学校的宿舍，很少回家……”
“所以，你在一个月前摘下婚戒，是因为你们的感情出现了裂痕？”沈知遇问道。
李伟点头，声音哽咽：“是……我当时觉得，我们可能撑不下去了，就把戒指摘了……现在想想，我真不是人，曼曼那么好，我却让她受了这么多委屈……”
“苏曼失踪的这三天里，你在哪里？做了什么？有没有人能证明？”陆承骁继续问，这是关键的不在场证明调查。
李伟立刻回答：“第一天早上我去公司上班，中午在公司食堂吃的饭，下午一直在开会，晚上和客户吃饭，直到十一点才回家，公司的监控和客户都能证明。第二天我也是在公司，晚上因为担心曼曼，一直在家里打电话，没出去过，小区的保安应该能看到我。第三天我一早就去学校找曼曼，然后报了警，之后一直在警局附近等着消息。”
陆承骁把李伟的话一一记下来，对旁边的刑警说：“立刻去核实李伟的不在场证明，调取他公司和小区的监控，联系他提到的客户。”
“是。”刑警立刻转身离开。
“李先生，”沈知遇看着李伟，语气缓和了些，“苏曼失踪前，有没有提到过一个叫‘鲸鸣’的词，或者接触过和鲸鱼有关的东西？”
李伟愣了一下，皱着眉回忆：“鲸鸣？鲸鱼？没印象……曼曼平时喜欢看书、养花，很少关注这些东西。不过……”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大概半个月前，我在她的书桌上看到过一张画，画的是一头鲸鱼，下面写着‘鲸落’两个字，我当时问她是什么意思，她只是笑了笑，没告诉我。”
沈知遇和陆承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惊讶——“鲸落”，这正是十年前连环案的核心符号。
“那张画现在还在吗？”陆承骁问道。
“应该还在她的书桌抽屉里。”李伟回答，“她的书桌在书房，我没动过。”
“好，我们会去取证。”陆承骁站起身，“李先生，感谢你的配合，后续如果有需要，我们还会联系你。另外，你妻子的遗体已经送到殡仪馆了，如果你方便，可以去见她最后一面。”
李伟点了点头，声音沙哑：“谢谢你们……我想现在就去。”
看着李伟被刑警带走的背影，沈知遇若有所思：“他提到的那张画，很可能是重要线索。另外，他虽然有不在场证明，但他的反应太刻意了，尤其是提到苏曼补课时的慌乱，说不定还有隐情。”
“我已经让赵磊去苏曼家里勘查了，重点查书房的书桌。”陆承骁说道，“第三中学那边，也派人去了，应该很快就能有结果。”
两人刚走出会客室，林晓雨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份报告：“陆队，沈法医，技术科的初步毒理报告出来了！”
“结果怎么样？”陆承骁立刻接过报告。
林晓雨喘了口气，说道：“死者苏曼的血液和胃内容物里，检测出了高浓度的‘水合氯醛’，这是一种镇静催眠药，过量服用会导致呼吸抑制和心力衰竭，和沈法医解剖时判断的一致。另外，胃里的蛋糕和红酒里，也检测出了这种药物，说明凶手是在食物里下的药。”
“水合氯醛？”沈知遇皱了皱眉，“这种药属于国家管制药品，一般只有医院和正规药店能买到，凶手怎么会有？”
“技术科已经在查这种药的购买渠道了。”林晓雨补充道，“另外，鲸骨棺缝隙里的白色絮状物，检测出了是棉花，而且上面还沾了一点海水盐分，说明这些棉花可能接触过海水。”
“海水盐分？”陆承骁的眼神一沉，“青川河是淡水河，怎么会有海水盐分？难道鲸骨棺是在海边制作的？或者凶手最近去过海边？”
“有这个可能。”沈知遇点头，“另外，苏曼不是在青川河溺亡的，她的呼吸道里没有泥沙，说明她是被人用药物迷晕后，在其他地方溺亡，然后再转移到青川河的鲸骨棺里。凶手选择在青川河抛尸，可能是因为那里人少，不容易被发现，也可能是因为青川河有特殊的意义。”
“特殊的意义？”陆承骁看着他，“你觉得和十年前的‘鲸落案’有关？”
“很有可能。”沈知遇说道，“十年前的‘鲸落案’，第三个受害者的尸体是在城郊的海边发现的，当时的棺椁也是鲸骨做的。现在这起案子，棉花上有海水盐分，鲸骨棺又出现在青川河，说不定凶手是在模仿当年的作案地点。”
陆承骁沉默了片刻，说道：“看来，我们必须把十年前的案子和现在的案子彻底串起来查了。走，我们去第三中学看看，说不定能找到更多线索。”
半小时后，陆承骁、沈知遇和林晓雨来到了江城第三中学。学校的校长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看到他们，立刻迎了上来，脸上满是紧张：“警察同志，你们可来了！苏老师是我们学校的优秀教师，怎么会出这种事……”
“校长，我们需要了解一下苏曼最近的情况，包括她的工作、人际关系，还有她补课的学生。”陆承骁说道。
“好，好，我这就带你们去办公室，找苏老师的同事了解情况。”校长连忙点头，带着他们往教学楼走去。
苏曼的办公室在三楼，是一间双人办公室，旁边的工位坐着一个叫张婷的女老师，也是语文老师，和苏曼关系很好。
看到警察进来，张婷的眼睛立刻红了：“警察同志，苏曼她……真的不在了吗？我昨天还跟她通电话，她说要给学生补课，怎么会……”
“张老师，节哀。”沈知遇递过一张纸巾，“我们想向你了解一下，苏曼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比如情绪低落、和人发生矛盾，或者提到过什么特别的人和事？”
张婷擦了擦眼泪，努力平复情绪：“苏曼最近确实有点不对劲，她总是心事重重的，上课的时候也经常走神。大概半个月前，她跟我说过，她好像被人跟踪了，晚上回家的时候，总觉得后面有人跟着她，但每次回头都没人。我让她报警，她却说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了，没敢报。”
“被人跟踪？”陆承骁的眼神一凛，“她有没有说过，可能是谁跟踪她？”
张婷摇头：“她说不知道，对方很小心，从来没露面。另外，她还跟我提过，她最近在给一个叫陈默的学生补课，这个学生有点奇怪，性格很孤僻，不爱说话，而且总是问一些关于‘死亡’‘鲸落’之类的奇怪问题。”
“陈默？”沈知遇立刻问道，“这个学生是什么情况？”
“陈默是高二（3）班的学生，父母在他小时候就离婚了，跟着奶奶生活，性格很内向，学习成绩也不好。”张婷说道，“苏曼觉得他很可怜，就主动提出给他补课，免费的，每周六下午在学校的自习室补。”
“每周六下午？”陆承骁看向张婷，“苏曼失踪的那天，就是周六，她是不是去给陈默补课了？”
张婷点头：“对！她周五晚上还跟我说，周六下午要给陈默补课，让我帮她占一下自习室的位置。可周六下午我去自习室的时候，没看到他们，我以为他们改地方了，就没在意，没想到……”
“陈默现在在哪里？”陆承骁立刻问道。
“应该在教室上课，现在是上课时间。”张婷回答，“我可以带你们去找他。”
“好，现在就去。”陆承骁说道。
张婷带着他们来到高二（3）班的教室门口，敲了敲门。正在上课的老师打开门，看到校长和警察，愣了一下。
“王老师，打扰一下，我们需要找陈默同学了解点情况。”校长说道。
王老师点了点头，转身在教室里喊道：“陈默，出来一下。”
教室里，一个穿着蓝色校服的男生站了起来。他个子很高，皮肤很白，头发很长，遮住了眼睛，看起来确实很孤僻。他默默地走出教室，看到门口的警察，眼神里没有任何波动，既不害怕，也不好奇。
“你是陈默？”陆承骁看着他，语气尽量温和。
陈默点了点头，没说话。
“周六下午，苏曼老师是不是应该给你补课？”陆承骁问道。
陈默抬起头，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声音低沉：“是，但她没去。”
“她没去？”陆承骁皱了皱眉，“你知道她为什么没去吗？或者她有没有提前跟你说过什么？”
陈默摇了摇头：“不知道。她没跟我联系，我在自习室等了她一下午，她都没来。”
“你在自习室等她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或者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沈知遇问道。
陈默沉默了片刻，说道：“没有。自习室里人很少，只有我一个人。”
“你最近有没有发现苏曼老师有什么异常？比如情绪不好，或者提到被人跟踪之类的？”沈知遇继续问。
陈默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说道：“她跟我说过，她觉得有人在跟踪她，还说那个人总给她寄一些奇怪的东西，比如鲸鱼的图片。”
“鲸鱼的图片？”沈知遇和陆承骁对视一眼，“你知道图片上有没有写什么字，或者有什么特殊的标记吗？”
陈默点头：“有，每张图片下面都写着‘鲸鸣’两个字。”
“鲸鸣！”陆承骁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这些图片现在在哪里？”
“苏老师说，她把图片都烧了，她觉得很害怕。”陈默说道，“她说那个跟踪她的人，可能和十年前的‘鲸落案’有关，因为她小时候，邻居家的姐姐就是‘鲸落案’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