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刚刚还一副上位者姿态的孙隼下意识变得慌乱,漆黑眼瞳盯着裴南蘅沉默许久,最后说话也不由得结巴起来,“你,你怎么……”

“你是说我怎么会知道?”裴南蘅转过脸,看向孙隼,嘴角扯出一抹微笑。

这很简单,之前赵薄昭曾经对裴南蘅说过,西秦皇室与北斗宫纠缠颇深,既然赵薄昭知道裴南蘅并非真的灾星,那孙隼很有可能也知道此事。

想要活人炼丹,西秦多少人找不到,孙隼这位尊贵的西秦九殿下又何必千里迢迢来到南诏要迎娶裴南蘅。

那么,在什么情况下,孙隼才会绕这么大的圈子来到南诏,即便裴南蘅自戕,也要带她尸体回去不可呢?

答案是,孙隼走投无路了。

即便知道裴南蘅不是真的灾星,但他仍旧想要做最后的挣扎,拿裴南蘅炼丹试上一试,这种办法一般都是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搜寻来的或者奇人异士供给的偏方,若非孙隼的身体状况已经糟糕到连神官都无法治愈,他断不会如此病急乱投医来到南诏。

当然,也有可能生病的是旁人,孙隼只是在帮忙找药,可是孙隼是西秦备受宠爱地位尊贵的九殿下,能劳动他千里迢迢南下跑这一趟的,除了西秦王,怕就是西秦王后。

所以裴南蘅用话诈了孙隼一次,结果真的诈出来命不久矣的人是他自己。

裴南蘅盯着自己手腕上没能摘下来的寻影镯,沉默瞬息,她决定借此摆脱这桩婚事,抬眸看向孙隼,“我有办法可以治好你的病。”

但可惜,孙隼根本不信。

一个多年幽居在林州的灾星公主,怎么可能会知道连北斗宫神官都无法治愈的疾病的办法。

孙隼执起裴南蘅纤细的手腕,报复似的笑着对她说:“七公主,你放心,我是一定会带你回西秦的,在我死之前,我一定要先看见你咽气。”

裴南蘅无奈叹气,她又重复了一遍,“我是真的知道如何救你。”

孙隼点头,但依旧不信,“我知道,你是真的想骗我。”

既然孙隼如此说了,裴南蘅也不再执着。

她与孙隼沿着云水河边游玩,外人瞧着,一对才子佳人,甚是般配。

西秦国力强盛,孙隼也是财大气粗,出手阔绰,裴南蘅长到十七岁第一次逛灯会,瞧什么都觉得稀奇,孙隼花钱也痛快,只要她看上的东西,都让人买了下来。

“你是天生就喜欢杀人的吗?”孙隼给裴南蘅买了许多东西,她有点高兴,心情好起来后,她饶有兴致地多问了句。

孙隼来之前让人查过裴南蘅的底细,自然知道楚家满门死掉的事,大抵是疯子之间诡异的惺惺相惜,他这次倒也没有藏着掖着,直言道:“并非如此,我七岁之前,连杀只兔子都不敢。”

“我第一次杀人,是我十一岁那年,那时候,我母妃还活着,我记得,大概是我生辰那天,我父皇突然带着人闯进我母妃的寝宫,当着我的面,让人把她剥皮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活人被剥皮,其实那并不好看,太多血了,满地的血,红色的,一直流啊流,好像没有尽头,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醒了之后,母妃消失了,日子依旧一天天地过,可我逐渐记不清我母妃长什么样了,说来奇怪,我发现每次剥皮杀人的时候,脑子里就能浮现我母妃的模样,杀完就又不记得了,没办法,我很想念我母妃,就只能一直杀人、剥皮……”

孙隼磨搓着大拇指上的人骨指戒,陷入回忆。

裴南蘅的视线突然被河对面廊桥上的一个熟悉身影吸引,哦,不,准确来说是两个,当时的情景也有些怪,因为裴南蘅瞧见,宋清桂一把将站在栏杆边的赵薄昭推了下去。

宋清桂力气大,裴南蘅是知道的。

可她想不通,赵薄昭毕竟是个神官,肩宽腿长大高个,怎么这么轻易就被推落水了?

赵薄昭好像是不会枭水,两个胳膊一直在水面扑腾过来扑腾过去,脑袋也若隐若现,狼狈地像只旱鸭子。

裴南蘅很想帮帮他。

但她从小长大的林州城毗邻大漠,全年下来几乎落不了几滴雨,她连鱼鲜都吃不上,那就更不会枭水了。

思来想去,裴南蘅瞧见有人站在河边台阶上在水面放莲花灯祈福,因而她照猫画虎,把自己手里仅有的红色纸灯笼扔进了云水河里。

“噗通”一声,那红色纸灯笼落到水面上时,里面的灯芯并未熄灭,火光灼灼,透过红色灯笼纸面跳动着露出些许微光,随着水流逐渐飘远了。

“老天保佑,千万不要让赵神官溺死在河里呀,”裴南蘅一本正经地合手闭眼祈祷道。

她说话声音很小。

但架不住徐千疏会仙术,他在对面河岸裴南蘅未曾注意到的阴影处站了很久,裴南蘅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纳入眼中,裴南蘅把手里灯笼抛进云水河里时,他尚觉得古怪,待用术法听清裴南蘅的小声嘀咕后,徐千疏嘴角露出了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笑意。

裴南蘅和孙隼越走越远。

而那只被她抛进水里的红纸灯笼却摇摇晃晃地飘到了河对岸。

徐千疏俯身从河里捞起那只灯芯已经熄灭的丑灯笼,好奇地仔细观察着那红纸背面的字,裴南蘅的字写的不好看,但辨认起来并不难。

“阿祥。”

“不是不详的祥,而是吉祥的祥。”

徐千疏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过这种好像心脏被骤然绞紧的感觉了,又酸又涩。

原来她一直在介意灾星这个名头,徐千疏默默地想着。

红纸灯笼飘过来的时候,赵薄昭也终于在徐千疏仙术的帮忙下狼狈不堪地爬上了岸。

他的藤黄色衣袖不断地往下滴着水,湿漉漉的头发上还沾着腥气的水草,他用手指拨开挡在他眼前的那缕湿发,一步步走到徐千疏身侧,结果却瞧见徐千疏正看着手里大红色的丑灯笼发愣。

“徐凌越,那个女人如此欺辱我,你怎么还能有闲心在这盯着这个破灯笼看啊!!!”赵薄昭愤愤不平道。

徐千疏扫他一眼,扔下手里红灯笼,嫌弃地后退一步,事不关己地淡声道:“你若是气不过,那就去杀了那个女人啊。”

赵薄昭本来就是快被气疯了,听到徐千疏这番拉满的嘲讽,他只觉得脑袋天旋地转,行尸走肉般跟在徐千疏身后一直哀怨地碎碎念,“你明知道我体内有禁制,不能杀人,你还专门说这种话气我,徐千疏,你还是个人吗!早知道小时候我就该让你自己呆在雪窝里冻死,当时真是多余救你。”

“你自作自受,我又能说什么,”徐千疏一点也不同情他,“谁让你今天故意放蜂子去蛰宋清桂的,自己没处理干净首尾,结果被人发现报复,当真是丢脸。”

赵薄昭不满,“我那是事出有因,是她先招惹我的,并不是我的错。”

徐千疏敷衍:“好,不是你的错,那你自己想办法处理好,不要丢了北斗宫的颜面。”

赵薄昭:“你为什么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徐千疏:“我用什么语气了?你不要在这给我找茬。”

赵薄昭:“明明是你对我态度不好,你居然说我找茬!徐凌越,你怎么能做事这么过分!”

徐千疏:“你给我滚去别处发疯!”

赵薄昭:“我不!我偏不!我就要跟在你后面,让你丢脸!”

他俩走在路上正吵的热闹,突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徐神官!”

孙隼瞧见徐千疏后,十分恭敬地走上前行了个礼,而走在徐千疏身后的赵薄昭慌忙用袖子挡住自己的脸,藏在了徐千疏身后。

徐千疏悄悄手下捏诀,给赵薄昭施了个隐身咒。

“少主也是来逛灯会的吗?”没注意到突然消失的赵薄昭,孙隼只是一味地同徐千疏说话。

徐千疏点了点头。

裴南蘅和宋清桂紧接着就从孙隼身后走了过来。

“徐神官,”裴南蘅若无其事地,同左脸肿胀的宋清桂一起上前同徐千疏打了个招呼。

其实看见徐千疏在这,宋清桂也猜到赵薄昭大概也在附近了,她虽然敢推赵薄昭,但并不敢在徐千疏面前放肆,因而只当是自己刚刚什么都没做,乖乖巧巧地站在裴南蘅身旁,并未多言。

“昨天宴席我就想同少主说话了,可惜,并未寻到机会,今夜恰巧在此碰见少主,不知少主此时可愿赏光,随在下去观鹊楼赏景。”孙隼摆出的姿态极尽谦卑。

徐千疏的目光在裴南蘅脸上流连一瞬,随即点头,高冷道:“引路。”

孙隼刚刚说话的时候,他身边的手下就已经先一步去观鹊楼安排了席面。

宋清桂刚出门没多久,这会儿并不想回去,裴南蘅也只好带着何将军陪她一起随孙隼去了观鹊楼。

裴南蘅看着前面徐千疏的背影,注意到他今日用的是素白发带。

孙隼的手下包了观鹊楼的掬水别院,他们走过去时,厅堂上的席面早已准备好,裴南蘅坐在了宋清桂旁边。

婢女上完酒,又离开。

孙隼先举杯敬徐千疏。

与北斗宫打交道这么些年,孙隼很清楚这位北斗宫少主是什么样的人,冷心冷情,心狠手辣,高高在上,看不起凡人的高岭之花,是个很不好惹的家伙,但碍于北斗宫的强势,他又不得不讨好徐千疏。

同徐千疏寒暄几句后,孙隼瞧他兴致不高,为活跃宴会气氛,他招手唤人过来,“让人把观鹊楼那只鹊妖带过来,为少主助兴。”

说是鹊妖,实则是个身怀异香、招鸟引鹊的女子,能够十分自如地控制一大片鸟鹊在宴席上舞动。

一只红尾喜鹊落在裴南蘅右肩时,她瞧见徐千疏突然从座椅上起身,将孙隼喊出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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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侠文替身女配觉醒后
连载中三千金豆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