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百晓生的话还让众人将信将疑,可这暗器一出来,众人不信也得信了。
百晓生被吓得六神无主,恨不能变成八爪鱼挂在林夙身上。他若知道这会儿的林夙自身都难保,只怕能吓得变成烟花飞上天。
林夙问过他的本名,原来他叫白榷,从小外号包打听,拜师学艺之后样样不成,唯独轻功上颇有建树,从此变成了跑得很快的包打听。天赋与爱好两相结合,让他建立了从事百晓生这个古老行业的信心,从此改名白晓生。
一行人怎么来的又怎么回去,群雄们自然是各回各的住处,楚屺则有从知府那借用的一套别院,与众人约定了次日再到别院来商议后续事宜。
唯独林夙,他倒是想回原本的客栈,但是楚屺留他住别院,说有事可以商量。白榷同样图别院比客栈安全,拉着林夙好说歹说,将他拽了里过去。
厢房很快就能收拾出来,楚屺依旧没放下对林夙的好奇,三人聚在一起,要听白榷细说血影教的底细,他始终听得心不在焉,暗中观察林夙一举一动。
林夙知道他还在疑心自己功夫的事,总不肯信自己是他连底细都打探不出的一流高手,心知他定是要找机会再试探试探的。
他表面云淡风轻,内里却忍不住心虚,假的终归装不成真的。
那神秘人将他架在火上炙烤,现在也不知道人在何处,若弃下残局拍拍手走人,自己可真给他害苦了。
“这血影教十多年前被中原武林围剿,退至秦岭以外,多年来不敢踏足中原地界,他家教主为雪前耻,闭了十年死关,这十年间血影教众莫不藏踪蹑迹,不敢露面,前段时间教主风烟古才终于出关……唉,你们想想,这件事在他心中积压了十年,这次重回中原,说白了就是为报仇雪恨而来的,做出什么事来都不稀奇。你们这会儿和他作对,当真想好了么?”
白榷将之前唬林夙的话重复了一遍,只是将添油加醋的部分隐去不谈,楚屺背靠朝廷,胆气强旺,并不太将江湖人放在心上,林夙早已听过一遍,所以也没太大波澜。
白榷见这两人没有萌生退意,喝了口茶,继续往下道:“好,既然你们敢去,我就将那据点所在告诉你们。我说出来,定是要上他们的暗杀名单的,往后大家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们答应我的事情,可不能赖掉!”
他将一旁的墨研上,用了张纸写下地点,吹干墨迹,正要交给两人,林夙忽道:“你知道得这么多,消息是从哪里得来的?”
白榷以为他还在怀疑自己话中真假,怒道:“小爷的外号难道是白来的吗?!我都险些被人杀死了,你们还怀疑我说假话!”
林夙微笑道:“血影教既然销声匿迹十年,阁下年纪未及弱冠,定不会经历十年前的交锋,如何会对教中事务了如指掌?”
白榷咬咬嘴唇,突然将纸叠起来:“好了,我与你们说,我小时候被人抓进去过一段时间,仗着轻功比旁人好才能逃出,但我被打上了血影教的标志,这辈子无论逃到天涯海角,只要被发现了,就是死路一条。我与你们合作,实在是别无他法,怪我一时贪玩去看议会,被你们揪了出来,现在不说也是死,说了也是死,还不如搏一搏。反正你们一个是大官一个是高手,如若不保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林夙了悟:怪不得她四处宣扬血影教威胁论,她自己惧怕血影教,所以极力渲染其恐怖之处,好让大家都心生忌惮,早做防备,阻止其迈向中原的扩张之路。
他伸出手去:“好说,不过东西请还我。”
白榷反应了一会儿,才愤愤将自己钱袋子摸出,拍在他手上,嘟囔道:“小气鬼。”
林夙毫不介意她的挤兑,这是阿峤辛苦赚来的,他答应过阿峤要帮他要回去。
方才一番交谈,他早看出了这人是女扮男装,男女间骨骼不同,脸扮得再像,身形也会露馅,楚屺约摸也看了出来,只是两人默契的没有点破。
血影教主十年前被人赶出中原的事,其实林夙也有所耳闻,不过那时候江湖上就对此人了解不深。
说来好笑,据说这位教主一直在钦州大山之中潜心学艺,一直到年近六十,眼看神功大成,觉得自己已有称雄武林的资本,才带着一群弟子浩浩荡荡出山,准备以横空出世的惊艳姿态,给中原武林一些震撼。
他原准备将一路上能遇到的高手挨个挑战过去,逐一打败,再由门下弟子大肆宣扬,让自己的名号响彻江湖。没想到他的徒子徒孙们将他名声吹得太响,没过几天,竟吸引来一名地仙境高手向他挑战。
那教主自负武艺,认为所谓“陆地神仙”也不过中原人给自己脸上贴金,夸大其词,非常不以为意地接受了对方的挑战。
没想到这一战他被打得落花流水,几乎没有还手之力,最后还是大声认输不打,对方才停了手,口中还疑惑道:“似乎没什么了不起。”
那教主听到这话,还以为是对方刻意羞辱,气得脸又吐了口血。
其实挑战他的那位李藏风几乎是中原武林排名第一的高手,半只脚已经迈入真仙境界,只可惜多年不得突破,他原本就是个武痴,境界卡了数年如何不急,这次听说从十万大山中来了个了不得的高手,忙赶来讨教,想着说不定对战中能有些感悟,助他突破。
没想到一交手就发现这人武力平平,原本他还以为对方有什么特殊的奇招,然而打了半天不见后手,这才确定眼前这人夸大其词,根本是个庸手,心中好生失望,直言不讳道:“你想打过我,至少也要再练十年。”
没想到这教主含羞忍辱,当真回去再闭关了十年。
只是他如今功力到什么境界,却不得而知了,他之前问过白榷,不过白榷与他胡编乱造了一通,看来也是不了解的。
“你之前说他准备杀几位地仙境高手扬名,想来是猜测了。不过他十年前便有不俗的实力,若他真出山来,当年大败他的李藏风李大侠不在,我们恐怕加起来也不是其对手。”
他们想要去攻打血影教据点倒不难,但万一风烟古出山后追来复仇,他们中谁也没有李藏风的实力将其再打回去一次了。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白榷耸肩,朗声说道,“那老头子心胸狭隘,又喜欢听人拍马屁,他十年前出山就是为了扬名,没想到被打得屁滚尿流,这次出来会做什么用脚想也知道,我逃出来前,他们教众便已经开始在研究各种巫蛊毒物,我猜他是觉得自己不会打得过李藏风,所以准备用些旁门左道了。”
“毒物?”林夙皱眉,“当真??”
“对啊,什么毒药蛊虫的,可多了,我看着就害怕,一刻也待不下去,生怕他们给我也下毒,就连忙跑了。”
林夙早就怀疑陆家灭门案和自己中毒的事有关联,现在看来,两件事的落脚点确实都在一人身上。
风烟古。
可他们的事,终归是江湖上的名利之争,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怎么,先生对毒药很感兴趣?”
一旁,楚屺探究的目光已经射来,林夙回过神来,微笑道:“我只是在想,若他们会使毒,那就更加棘手了。”
“先生这般武艺,没想到行事还如此谨慎,倒像我一位故人。”楚屺状似无意道。
林夙哑然失笑:“哪里话,我不过想着自己是从楚大人手中接过这担子的,若做得不好,岂非连累楚大人的名声?”
“无妨,你搞砸了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楚屺一哂,“倒是先生今日的功夫叫我大开眼界,楚某实在好奇,以先生的本事,此前江湖上竟没你的名号,实在匪夷所思。”
林夙:“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大人高居庙堂,远离江湖,我们这些布衣草莽,哪能都认得全。”
楚屺确实是认不全的。
他说这话,只是为了诈一诈林夙,见没诈出什么,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便出了房间。
白榷等他走后才摸着下巴道:“这人真怪,难道当官的都这么深不可测?”
林夙:“怎么?”
“诺。”白榷展开手中的纸,“特意将我叫来问地址,我写好了,竟然看也不看上一眼,万一我被暗杀,线索岂不是就没了?我的名字现在已经在阎王爷的生死簿上一闪一闪了,竟然一点也不珍惜我!”
林夙心道,这百晓生看人倒准,他确实古怪。
他将纸接过:“我看过了,这下便有两个人知道线索了。”
白榷忽然阴森一笑:“别以为我不知道,还有你……你也古怪!我可是替你瞒着他们的,你最好对我好一点,否则的话,别怪我……”
林夙心念电转,已经知道她说的什么,忙抓住她后背衣服,比了个“嘘”。
白榷洋洋得意,低声道:“你还有个同伴在沛州,怎么躲起来没和你一起露面?我可没有骗过你的钱,你是在替你的同伴要钱,却不敢让那大官知道……”
林夙:“……”
“日后挣钱了双倍还你。”
“不行。”白榷伸出一只手来,“五倍!还有,你不是在打听一位神医吗?难道你生病了?”
林夙恨不能伸手捂住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