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招用的是林夙教他的指法,看似去势轻柔,实际手上蕴含内力,一但碰上穴道,对方就会半个身子麻痹不能行动,若碰上的是太阳穴这等要害,更是性命难保。
林夙倒有应对的招式,只是这时候双方内力悬殊,即使伸手格挡,手臂挨到也会失力。
就在此时,一股暖流自树上传来,汇集进督脉、心俞、气海等穴道,他浑身气力大涨,气势一振,当即伸手回招,手中似乎有无穷无尽的力道,将楚屺手掌隔绝在外。
楚屺见伤他不到,改指为掌,换成一套掌法,狠劈了数下,倒有不少落在身后榕树上,林夙却依旧应对自如。他眼界见识远胜楚屺数倍,只要有内力维持,哪怕不能用常用的功夫,也能将对面招式一一化解。
转眼间两人便已过了小百招,林夙靠着树干,八风不动,一派宗师气质。楚屺见自己步步紧逼之下,对方却连脚步都没挪动一步,心中更是懊恼,想到这人弱点是在内功上,手腕一动,再攻上去时,便已集结全部内力于掌心,一掌狠狠拍去。
气浪迎面滚来,浑身衣袍鼓荡震开,林夙知道这是要与自己比拼内力,这时候要躲也躲不开,只能闭着眼睛伸手应敌。
他性命能不能保住,只看这神秘人靠不靠谱了。
后背一股巨大的力量在同一时间涌来,钻入体内,又从那一掌中倾泻而出,仿若滔天巨浪喷涌而出,楚屺只觉掌心一烫,这股热浪涌入肺腑,喉间微甜,一丝鲜血已从嘴角溢出。
“你……”
他这时候脸色又迷茫了起来,世上难道真的会有功夫同样这么高,又这么相似的一个人么?
可是他们内力路数全然不同,即使相貌能作假,功夫也不能。
他用帕子将嘴角血擦去,脸色苍白如纸,看上去狼狈不堪,却是迷惘之情多于恼怒。他输给林夙,不着急去思索对策,目光只死死将林夙这张假脸盯着,似乎能从中看出什么端倪来。
人无信不立,江湖上再混账的人也不会做言而无信的事,况且他输给林夙这事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想抵赖也不行。
他收回心神,只问道:“你有什么头绪么?想好了怎样查这件事了?”
林夙沉默不语,等着神秘人说接下来的计划,可神秘人这会儿却一声也不吭,安静得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
林夙知道他的意思,饶是他脾气好,也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今天一整天都在被这个面都没见过的神秘人牵着鼻子走,丝毫没有反击之力,他自武艺学成以来,这种受制于人的滋味还是第一次尝到,可惜拿他终归没有半点办法。
神秘人不说话,他却是要作答的,他拿出怀里那枚永子。
“这是我在陆家山庄捡到的,是一枚永子,世所罕见,若能查到出处,或许能找到些线索。”
楚屺看了一眼永子,目光很快又移到他身上,似乎对他的兴趣,倒远比这颗棋子更大。
“如何证明这真是你在陆家捡到的?万一这是你自己买来的,我们去查这颗棋子,岂不是白忙一场。”
林夙:“这永子价值不菲,在下前两日刚被人骗光了银子,如何买得起这么珍贵的东西?况且永子前朝便已失传,即使有钱也买不来,大人真要验证,找人鉴定一下岂不是就能证明?”
楚屺被他说的好奇,正要将永子接过仔细查看,群雄却突然有人发出一道惊呼。
两道目光齐齐射去,发出声音的人忙往后一缩,试图躲进人群之中。楚屺一个眼神,一旁的天羽卫便钻进去,将一个个子娇小瘦弱的年轻人拎出来,扔在两人面前。
林夙没想到在这还能看到此人,忍不住道:“是你,又见面了。”
楚屺:“你们认识?”
那小个子百晓生一下从地上站起,双手用力拍打身上的灰,尚未说话,林夙已经毫不留情揭穿他:“此人是个骗子,我的盘缠就是被他骗光的。”
“胡说八道……谁能骗到你!”百晓生失声狡辩,“我承认,说的话里虽然有些水分,但有一件事,我向天发誓,绝对没有骗你!”
林夙并不买账:“你今日又打算胡诌些什么?这位楚大人虽是有钱主顾,可不是好忽悠的。”
他怕这小子会说什么于己不利的话,总要抢先一步点破他的身份,事后才好辩白。
百晓生揉揉被抓痛的肩,没好气道:“我不仅有一件事没有骗你,还知道你手上这枚永子的来历……这东西前朝便已见不到了,除了大内皇宫中还保留有黑白各一枚,别的只怕都埋在了地底下,你手上这枚,我若没猜错,就是某个王侯墓里挖出来的,你仔细闻闻,说不定还带着土腥气呢!”
林夙此前便有这种怀疑,被他一说,自然信了七八分,不由将棋子举到鼻边闻了闻。
虽然没有他说的土腥气,但确实能闻见一股陈旧的气息。
楚屺观察他的脸色,便知道这人说的大差不离,问道:“那你也知道这棋子的主人是谁了?”
百晓生脸色变了变,支支吾吾不肯开口,楚屺哂道:“怎么,这消息也要卖钱?”
“我不敢收钱。”百晓生仿佛痛下决心般,“算了,给这人找上门来是死,今天不说出来,你们不肯放过我也是死……我可以说,但你们必须派人保护我!”
“嗯……就你吧!”百晓生一番天人交战,走到林夙面前,“我原先还以为你不会武,可没想到你这么深藏不露,你既然是个高手,必定可以挡得住那人,我可以说出他是谁,但这之后我都要跟着你,你来保护我。”
林夙:“……”
“怎么样?你答不答应?不答应你打死我也不会说!”
林夙只好道:“你说。”
“那你便是答应了?”
林夙道:“我可以让你跟着我。”
百晓生听他这样说,心想自己死赖着他不放,遇到危险,他总要出手的。他略微放心,点了点头:“我相信你说过的话不会食言,那我便说了。我早说了有一件事没有骗你,就是关于血影教的事,他们确实有意向中原扩张,近年已有不少人做前锋,在中原大地打下根基。你手上这枚永子,便是一位月影教教徒连掘了十八座墓,最终找出的,听说不仅棋子,他还找了许多散轶的棋谱出来。只是大多保存不当已经腐烂,还能看的十中无一。”
兜兜转转,竟又回到这邪.教身上……难道真是血影教做的?
可这东西明明是他在暗室中找出来的,凶手的物件可能遗落现场,但绝不会落进主人家那般隐蔽的密室之中,还被珍而重之地保存着。
况且,这人能盗遍古墓找出来这些东西,足以说明爱棋成痴,什么东西丢失他都可能不理,但这么珍贵的棋子和棋谱,无论如何他也会找回来的。
他知道前因,自然对这番话将信将疑,楚屺听了,似乎也不太放在心上,淡淡道:“依你所说,凶手便是血影教的人了?”
“一定是!”百晓生斩钉截铁,“先前我就猜测是他们所为,这枚棋子一出,我就更加确信,除了他们,绝不会是旁人!”
“好,那你带路,我们去找你说的这个永子主人。”
“我……”百晓生忽然语塞,挠挠头,“我已经找不到他。”
楚屺反应过来,冷笑一声:“那你说这么多,岂不是都无法验证了……”
林夙见他神色有异,察觉其中必有隐情,仔细一思索,点破道:“你只是找不到这永子主人对不对?血影教意图在中原扎根,他们来了多少人,据点在哪,这些你总还是知道的??”
百晓生脸色又变得惨白,吞吞吐吐半天,总不肯说,林夙道:“你只消说出他们据点位置就好,大家自会去验证,如若不说,也难以证明你说的是真话了。”
“我若真说了,定是要被那群人追杀得不死不休,不过,反正你答应过了必须得保护我……”百晓生仿佛下定极大的决心,“他们有个联络的位置,就在沧野……”
空中突然响起一道细微的声响,比一片枯叶落下的声音更轻更弱。
但在场三人都齐齐变了脸色,暗器转瞬即至,细若牛毛的几根银针直直往百晓生身上飞来。
林夙与楚屺几乎同时出手,一个将人拽走,一个发出内力震开银针。
十来根针落进地面,天羽卫忙上前用帕子包了取出来,只见针上根根闪着蓝光,显然淬了剧毒的。
百晓生惊魂甫定,吓得腿都软了,两颗眼珠睁得又大又圆。
“他们真的在……有血影教的人在……先生千万保护我!”
早有天羽卫去发出暗器的方向查看,不一会儿就小跑了回来。
“人已经走了,什么都没留。”
百晓生喘着大气,躲在林夙背后不敢出来,楚屺端详着帕子中的银针和手中的永子,思量片刻,才抬头幽幽看着林夙。
“莫先生既然全权负责此事,接下来是否该号令群雄,前去一探这血影教究竟?争取早日缉拿真凶,夺回《平天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