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那封信是从接待台的水壶旁捡到的。

阿澈刚从便利店回网吧,手里还拿着一杯烧仙草和两颗散装维他命C糖。她拐过前台,顺手把糖放进桌下柜子,正要插吸管时,眼角扫到桌上有张没收边的信纸。

白色打印纸,A4,折得极整齐,没有信封。

她本能地以为是报修单。

可纸面空白,只写了一句话:“他不是你该等的人。”

字体工整,像从教科书上临摹出来的学生字,却带着某种让人不适的冷感。

她站在原地,看了几秒,忽然感觉脊背发凉。

她第一反应是陆礼写的。但又马上否定——他从不写这种字。即使他隐晦、沉默,写留言也有自己独特的节奏与语气,从不居高临下,也从不“规劝”。

这封信像是有人在高处俯瞰她,带着评判的语气给她贴了个“可怜虫”的标签。

她没有把信撕掉,只是折起,藏进小票抽屉最下层。

晚上她没上线。

陆礼等到凌晨三点,那颗绿色小音符始终没亮。

……

第二天晚上,他收到一个没有落款的快递。

寄件地址是尖沙咀旧邮局,里面只有一张VCD光碟,塑料盒上用油性笔写了三个字:“你们的。”

他皱眉,把碟放进宿舍角落的旧影碟机里,屏幕闪了一下,跳出一段监控画面。

他看见了自己。

那晚,他在二十六号机前打字,低头,耳机挂在左边,屏幕正亮着。镜头拉远,他看见阿澈从柜台后走出来,在他背后站了三秒,转身走开。

没有声音。只有时间码在右下角跳动。

2000/07/09 01:47:11

他看着画面,身体一瞬间发冷。

拍摄角度不是监控。是有人用手持DV,在网吧角落拍的。很隐蔽,几乎与地面平齐,镜头抖得很轻,说明拍的人手极稳。

拍摄者不是好奇——而是蓄意。

……

深夜,阿澈照例值夜,发现陆礼整晚没有走出后勤间。

网吧安静得出奇,外面小贩也早早收摊,连街边那盏常年闪烁的红灯都一整晚没亮。

她试图通过□□留言:

【Hi,1999】:你在吗?

等了十分钟,没有回复。

又等了十分钟,她忍不住走到后勤门口,敲了两下。

“是我。”

门没动。

她正准备走,门却忽然“咔哒”一声开了。

陆礼坐在电脑前,没开灯,身边只点着一盏老旧工作台灯,光打在他肩膀上,拉出一道极长的影子。

他没转头,只说:“有人在盯着我们。”

她愣住。

“我收到一盘碟。录像。”他说,“是我们。”

她走进去,看见桌上摊着那张VCD碟壳,封面用透明胶封住。她走近两步,没碰。

“你打开看了吗?”

“看了。”

“然后呢?”

他静了几秒,说:“我怕你知道,会走。”

阿澈看着他背影说:“我不会走。”

她声音很轻,但每个字像磁带倒转时的卡点,有点涩,却实打实地落在空气里。

陆礼终于转头,看向她。

“你不怕?”

“怕。”她说,“但我更怕没上线前你就不见了。”

他怔了一下。

这句话,她说得像以前他给她留的那些留言。

“你上线,我就活着。”

现在换成了阿澈。

她坐下,手指在膝盖上轻敲,说:“我们被人盯着,说明那个人想要介入。”

“他可能是网吧顾客,也可能是认识我们其中一个。”

“但不论是谁,他只敢拍,不敢露面。”

“说明他不想被我们看见。”

陆礼点头。

“我不喜欢被人控制。”她说,“你呢?”

他盯着那张光盘看了几秒,忽然一笑,声音低哑。

“我打拳的时候最怕的是‘看台没人’。现在看来,有人在看,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没再说话,只让台灯继续照在那张盘上。

外面风大,铁门轻响,庙街夜色像褪色的广告布,被时间吹得哗啦作响。

……

他们决定从第二天开始改用另一个电脑做交流。

陆礼亲自改了那台旧主机的端口,把聊天记录程序备份,放入加密文件夹。他用了自己过去拳台代号的编号:“LS03”。

他告诉阿澈:“这个文件名只你知道。”

她点头:“我会记得。比我生日还记得清楚。”

他们又恢复了留言状态,但变得克制、安静,不再频繁打趣,也不再提“恋人”这个词。

就像两个人在地震之后,重新布置了一间半塌的房子,墙还没立好,瓦片还掉着,但他们还是坐下来,喝一杯水,看看天。

那晚最后一句留言是:

【Hi,1999】:晚安。

【CTRL ALT ME】:别怕。

【CTRL ALT ME】:我们不见光,但没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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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机房恋人[港风y2k]
连载中何金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