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言？哦，我记起来了，你自认的那个妹妹？哈，我不清楚。不过原来你真的这么在乎她？早知道就该想办法留她一命。”
呼吸停滞了一瞬。
当万菁回神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将衣兜里的折叠刀攥得咔咔作响，甚至于捏碎了其塑料外壳。
沉默。
她攥紧刀锋，疾速捅出。
戚千佑脸上笑意盈盈。
刀锋仿佛被什么吸引，自她手掌间逃脱出去，划破了手掌与指关节。
万菁扭头，见是一个同样笑意盈盈的机械人。他启动强力磁吸装置，把刀片吸了过去，刺穿了自己的躯体。
就是这刹那间，脸颊侧感觉到了些许气流涌动。
万菁立时回头，抬左手格挡，同时脚下发力往后退跃。
戚千佑拳风已经到了脸上。
万菁的反应力超常，成功拿手臂格挡住，没让他拳头砸在脸上，但却猛地觉一阵失重。
下一瞬，她撞碎了摆放装饰物的简约架子，与绿植和相框一起坠地。
哗哗一阵巨响与破碎声。
戚千佑的力气竟然这般大。
但验证了一件事情——面前的这个“戚千佑”是实体，不是全息投影，而是真实存在的。
那他为何如此有恃无恐？这么轻看有可能是来寻仇的骨肉吗？
万菁没空管因猛烈撞击而有些晕沉的头脑。
她在碎屑里猛地翻身，躲开了戚千佑的又一拳。
那一拳砸在地上，震得碎屑们受惊般纷纷跃起来。
万菁看见了，怔愣一瞬。
这一幕，似曾相识。
她没有多想，双腿发力，往后翻身，空翻一圈，再次躲开戚千佑的攻击，并在空中踢出一脚，逼得他往后退避些许。
同时，她抓起了一块陶瓷碎片。
左手臂传来阵阵麻木感，没有知觉。
没有低头去查看，右手攥紧瓷片，用力划开空气。
紫红裂隙疾速绽开之时，万菁死死盯着戚千佑的神情。他的眼眸里映着紫红光明，讶然之色掠过了一瞬，旋即被更晦暗不明的笑意掩盖。
他惊讶了，但只有一瞬，接着的神色更像是了然。
万菁心下一沉。
裂隙展开，其间却没有琴弦。
她略略皱眉。
戚千佑抬手，好奇一般轻轻拿指尖触碰裂隙边缘的光晕。果然，指尖没有任何触感，也没有感受到任何温度，仿佛在摸空气，但指尖的肌肤却消失了。
他只浅浅碰了一瞬便收了手，但万菁看清了——他指腹的肌肤消失之后露出的不是苍白的骨头，而是暗金色的金属。
金属骨头？
她试着活动麻木的左手臂，手臂几乎动不了，手腕和手指还能动。
现实里没有复生剂，必须集中注意力避免受伤。此时，万菁蓦地想起来晏筝第一天就教导过的——复生剂并不能救命，养成了依赖它的习惯反而更容易死。
因为丧失了对死亡的恐惧。
戚千佑绕过裂隙，抡拳，袭将过来。
万菁往后跃，避出他的拳风范围，同时抬手在身前横着划开一道裂隙。
戚千佑不得不收拳避开裂隙。
绝招被封了，没关系，万菁的大招还在。
超弦切割的顶级用法是切断琴弦，但一般用法用来打架也够用了。
戚千佑见进攻方向被一道缓缓消减的裂隙阻挡，立时改为抬腿，自下方踢将过来。
万菁略微俯身，在腿前再次划开裂缝。
戚千佑见状，不得不再度收了攻势，“嘁”了一声。
咔哒一声细微的声响，万菁听见了。
她立即矮身往旁边卧倒。
是上膛的声音！
几乎同时，枪响了，子弹自她身侧擦过，发出簌的一声。
万菁落地便立即右手用力，撑着身子翻滚一圈，要站起身来。
戚千佑已经闪身到了她面前。
暗金色的匕首刀尖猛地刺来，已经到了她的脖颈前。万菁右手正撑着地，左手不听使唤，来不及也无法格挡。
她便放松右臂，让自己身子猛地往地上落去，同时扫腿过去，踢戚千佑脚踝，要放倒他。
身后不远处传来弹壳坠地的脆响。
万菁瞳孔骤缩。
来不及了。
是那个端盘子的机械人掏枪了。
她便是避开了戚千佑的匕首，也会立即被子弹洞穿胸口。
她若是继续翻身躲开子弹，则会被匕首刺穿身躯。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机械人瞄准，指腹扣紧扳机，开枪。
戚千佑面上笑意未散，但染上了些许狂躁的喜悦。匕首尖端触及万菁的肌肤。
万菁猝然抬起右手抓住刀锋，用尽全力攥紧，她的身体失了支撑往下倒去，刀锋被她手臂的力量以及她全身的重力拉扯，连带着戚千佑一同失衡往前扑来。
万菁极力侧身，让刀尖擦过脖颈，没有伤到要害。
枪声响起。
噗呲一声，紧接着是两声沉闷的坠地声。
戚千佑被万菁拉着自她上方前翻一圈，在空中以脊背接住了那颗子弹，再猛地砸在地上。
万菁也是没有任何缓冲地硬生生砸在地上，觉五脏六腑都在共振。
但她比戚千佑更快爬起身，握着匕首将戚千佑的手腕一拧，就在咔嚓一声里夺过了匕首。她三步并作两步，在机械人再度扣下扳机之前到了他面前。
拿着匕首随意划开裂缝，斩断了机械人的手臂，她把匕首塞到左手手掌上，右手从在空中旋转的机械人断臂上夺过手枪，旋即转身，开枪。
头部一枪，胸口两枪。
是个人都不可能再活。
“桀桀桀……”
笑声却起。
是从仰面躺着的戚千佑嘴里传出来。
万菁扬眉，手枪依然指着他。
额头正中分明是一个黑洞洞的弹孔，却不见血液或者脑浆涌出来。
戚千佑徐徐抬手，在脑门上握住什么东西用力一扣，扳下来了个什么。
万菁定睛看去，原来他额头上黑洞洞的不是弹孔，而是那颗子弹。
它并未射入他的脑袋，而是被金属头骨挡在了额头外。
身后一阵极其轻微的液压压缩的声音，万菁立时再划开一道裂隙，斩断了那机械人的上半身。他正打算用手肘锁住万菁的喉咙，扭断她的脖子。
机械人的身躯往下滑开，哐当两声，重重落地。
同时，戚千佑站起身来。
他一下一下地鼓掌，“精彩，太精彩了。”
万菁不语，把手枪随手扔开，又伸手去接过左手拿着的匕首，握紧。
戚千佑瞥了眼手里捏着的压扁的子弹，便将其弹开。
“惊讶吗？现在知道害怕了吗？”他看着眼前的女孩，衣服蹭上了土灰，浅白的灰在黑色衣物上面格外明显。
他摊开双手朝她走近，“凭你是杀不了我的。”
他想要看见的惊讶，终于在她眼中看见了，虽然很快就被她压下去，但至少是终于出现了。
他还想要看见害怕，暂时还没有出现，但无所谓。他有无比自傲的底气。
万菁没动。
他们现在隔了三米远。
不是好事。
她想用裂隙伤及他，就必须近身。但现在这个距离，她一动，戚千佑就会跟着动，裂隙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戚千佑居高临下地端详她，将她的思忖误以为退缩。他满意地弯起嘴角，刚想出声讥讽，却见女孩也弯起嘴角，笑弯了眼。
怎么……？她笑什么？
就见万菁笑着在他的目光下俯身，把匕首穿过鞋带缝隙。
戚千佑不明所以。
匕首尖端露出鞋尖，她又拿多余的鞋带把它绑紧。
戚千佑知道她是把匕首绑在鞋上了，但他还是不明所以。
这是……某种独特的打败他金属骨头的妙法吗？
万菁伸手捡起手枪，直起身。
左脚往前踩一步，旋身，提右腿，转过一圈踩地，再换左腿横扫。她控制着脚尖的力度，让匕首尖端在空中划出螺旋的靓丽紫色线圈。
左脚点地，矮身，蹬右腿，直踢向戚千佑面门。
紫红裂隙跟着她的动作旋转直上，蔓延向他头部。
戚千佑扬眉，身子往后仰，险险避开，刀尖擦过他的鼻尖。
他疑惑，不知道万菁要使出什么妙招来。
却见万菁回身，抬手，开枪。
距离太近了。
戚千佑只来得及看见她抬起枪的动作，下一瞬，眼前一黑——更准确地说，是右眼眼前一黑，左眼看见了飞溅的透明胶状液体与殷红血液。大脑好似被人用拳头狠狠撞击一般，觉猛地往后了一下。
他没有感受到疼痛，他知道这是肾上腺素的作用。
万菁朝他的眼睛开枪，子弹从右眼钻入，击穿了大脑。
一阵天旋地转后，天花板静静地出现在眼前。他仰面倒地了。
眼前的人影窸窸窣窣，他艰难挪眼去看，发现万菁并未停下，还在踮着一只脚拿脚尖在他身边快速画着什么。
——迟钝地反应过来后，他笑了起来。
万菁被他的笑声惊了一下，无语垂眸。
“桀桀…哈哈哈！”
脚尖发力，将裂隙扯大，与它的开端闭合。
万菁在戚千佑身遭画了一圈。
不规则的圆圈闭合的刹那，圈内被靓丽色彩淹没，戚千佑在重力的作用下撞进裂隙——不，空洞里，组成他身躯的分子急速溃散、消失。
“你错…”戚千佑的脑袋还剩半个，蠕动着嘴唇发出尖细声音，“你错过了最后一个机会…很好，开战了……”
万菁站在空洞旁边垂首看着它吞噬戚千佑。
一切只在短短的一两秒内。
归于寂静。
戚千佑消失了。
但万菁深深蹙眉。
他不是戚千佑。
分子的湮灭从背面至正面，万菁看见他的内部不是血肉，
而是机械。
他全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是真的人体组织。
有意思。
戚千佑料到万菁会发现眼睛是金属骨头的唯一弱点，便故意把眼睛做成真的，让她以为自己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