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你的态度有点激怒我了。”戚千佑啼笑皆非,觉荒谬至极,“我放低自己让你真的……不懂分寸了对吗?哈,我得改一下刚才的话语——你应得的股份我还是会给你,但不是直接给你了。”
他整理一下领带,捋平褶皱,略微扬眉,垂眸看她,“求我,我就给你。跪下来求我,整个寰宇都可以给你。”
“哈。”万菁也笑了起来,觉啼笑皆非,荒谬绝伦。
戚千佑抬手,激活客厅里的全息投影,一圈荧幕出现在万菁身遭,一半滚动着寰宇遍布全球各个分公司、子公司的实时数据,从营收到股价再到员工数量,一半显示着万菁打工以及欠债的具体明细。
“你跪,我给你49%的股份,我死了再多给你两点,让你持有51%;不跪,你一辈子都在底层当寰宇的一条狗吧。”
“……”
“怎么?我已经非常仁慈了,只是要你跪一下而已,就给你这整个天下,你还在犹豫什么?为那分文不值的自尊心吗?”
万菁:“……我再重复一遍,我今天来找你,不是叙旧。不过我的确想向你索要一个东西。”
“算你识相,说吧,现在再跪我也只是可能可以考虑一下了。”
“哦,您似乎特别想看我跪下?那很遗憾了,您恐怕不能如愿了。”
“?”
“今天,我就是要站着拿到我向你索要之物。”
“……你?”
“我要你的性命。”
“……?”和蔼而掺杂着愧疚的笑容彻底僵住,戚千佑的脸色霎时沉下去,布满阴霾。
片刻,他无语嗤笑一声,眼角挤出鱼尾纹,“行,我明白了。那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留你一条命的机会。”
不待万菁开口,他抬起一只手,作制止状,“先别急着拒绝,听我说完,你也许会有点兴趣。”
“曾经的曾经,有一个科学家,疯狂的科学家。她是天生的天才,无论做什么,只要是她想做的,就一定做得到,并且是轻轻松松做到。她涉足过很多领域,但无一不是轻易便走到了顶尖。
“后来,她认真思考后,发现了一个人类所知甚少的学科——生命科学,尤其是分子生物学、基因学、细胞生物学等学科。于是她再一次跨学科了。
“她在这些学科里深耕,很快着了迷。她沉迷在实验室里,沉浸在海洋般的论文里。她似乎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研究方向,开始疯狂地深入,并且还自学补充了神经学、脑科学、遗传学等学科的知识。”
万菁听着,不知有意无意地打了个不疾不徐的哈欠。
戚千佑见了,浅浅微笑起来。
万菁慵懒挑眉,哈?
“她进行了很多次秘密实验,都被我帮忙抹去了记录。那些实验死了几十个人,最大的九岁。”
“……”
“这一切本来都很美好,她找到了自己真正感兴趣的学科,并且碰巧这个学科也正好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未来本来…应该是美好的。
“然而,最后一次实验……”
万菁无语看着,戚千佑面上流露出悲戚的神情来,很真实,不似伪装。
“怨我,没有早点发现,最后才会落得这样的结局……但没关系,我处理好了,都处理好了。”他猝然笑起来,“这些实验全部被终止了,不会再有任何风险。”
“但是,去年以来,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我,那个孩子活下来了。”眉毛高挑,双眼里渐显血丝,“活下来?怎么敢?她怎么敢?哈…疯子,真是疯子!”
万菁微眯双眼:“耐心有限,麻烦您简洁明了地讲清楚。”
戚千佑闻言回神,“哈,说多了,总而言之,我想说的是——你,就是那个孩子,那个明明被我亲手处理掉却活着的孩子,那个疯婆娘不知道怎么带走的孩子……哈,太有趣了,太有趣了!”
万菁不语。
戚千佑在沙发上坐下来。
“你为什么来找我?我以为你即便还活着,也该像只老鼠一般躲在地沟里苟活。可你居然敢正大光明地找上门来?”戚千佑笑着,却怒目圆瞪。
闻言,万菁扯了扯嘴角:“我们似乎很像,在自信这一点上。”她抬眸,不再掩饰自己的厌恶,“但你的自信令我反胃。”
“呵。”戚千佑笑意更深,“像,自然很像。她有好几份研究都证明过基因对性格与双商的决定作用。你身上流淌着杀人犯的血,你天生就注定双手沾满鲜血。”
“……她是谁?”
“明知故问。”
“我要你亲口说出来。”
“方知意。”戚千佑缓缓道,面上的笑意渐渐淡下去,“令人羡慕,令人嫉妒……你知道吗,哦,你应该不知道,她拿无数个孩子做实验,在他们的鲜血与骸骨之上取得了成功。她发现了人类基因里最原始的一段,并且成功发现了改变它放大它的办法。在那些孩子身上失败了,她没有气馁……
“哈哈哈,但是你知道她最终怎么取得成功的吗?……她修改了自己肚子里、我们的孩子的基因。”
寂静的客厅里回荡着戚千佑的笑声。
他笑得捧腹,笑得眼角挤出了泪光。
万菁只是静静地看着。
“你知道吗,你知道吗,她居然笑着告诉我她的成功,她说这将是人类的希望之光……还说什么灾害将至,说什么取名字叫彼岸花……她真的非常美丽,鲜血也衬托不出她的气质……我应该早点发现的,都怪那些孩子,是他们让她陷入了疯狂,但我一个一个处理掉他们,她却没有了呼吸?为什么?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泪光汇聚成泪珠,流淌而下。
没有回应,没有声响。
拳头攥紧又松开,万菁淡淡道:“她怎么死的?”
“我不记得了…我都处理好了,我的梦境里还是那些孩子,他们居然敢笑…哈,他们都被血淹没吧,全部淹死在自己的血液里面……
“但是,方家那个老婆娘居然逃走了!我小看了她,不光让她逃走了,居然还找不到她,花了两年时间才找到。她最后居然指着我的鼻子,骂我疯子。呵,如果我说出真相,没人愿意相信我,明明她才是疯子,知意,她,是她毁了我。”
万菁徐徐抬脚往前,“所以,你并不觉得我是来杀你,而是来找你乞讨的。你打心底里不相信我真的会杀人,也根本没把先知的预言放在眼里过。”
戚千佑的理智回笼,他用手指揩去眼泪,看着指尖的湿润露出些许嘲讽的冷笑,“呵。”
“我刚才说的,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和我签协议,为我做事,听我的话。
“我了解你,你叫‘万菁’,你那令人悲哀的过往,你这一生的一切,我都调查得清清楚楚。所以我明白你的心理,一种渴求归属感的心理。我也理解你现在的心情,突然得知这样的真相,你是震惊的,崩溃的。
“如果你渴求这么多年失去的爱,来自血亲的爱,我可以补偿给你,也只有我可以给你,因为你的血亲只剩下我一人了。”
“你承认我的身份?”万菁没看戚千佑,转眸去看皎洁的月光。
“你的身份?你是她最成功、最骄傲的作品,你是全人类的灭顶之灾。
“某些东西,人类本就不应该去触碰。”
在旁人眼里,戚千佑无疑是那种和任何人交谈都能让对方感到无比舒适的人。他善于使用和缓的语气,善于面带优雅的微笑,礼貌而不失风度。
但万菁却无法忍受。
即便是之前素未谋面的时候,她在各大媒体上看见戚千佑的脸时就有这种感受了。
她也道不明自己为何似乎非常熟悉他,熟悉到了能透过一切外表看见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但她并不想了解他,这种莫名的熟悉感令她难安。
“说了那么多,你就是想说你不会承认我和你的血缘关系。在你眼里,我这个时候来找你,为的就是你的名,你的权,你的钱。你可以随意满足我,视我如小丑,明面上和声细语,却在心底轻蔑嘲笑。哈,所以我讨厌你的自信。
“随您怎么想,您承不承认,我其实根本不在乎,但您不承认更好,免得我还会遭遇什么道德上面的声讨。”
她抬手,摘下面具。
戚千佑敛了笑,略略诧异。
万菁将手挪到腰间,隔着衣服轻敲衣兜里的折叠刀。
“我知道你有恃无恐的底气是什么。”万菁抬眸,漠然注视戚千佑的双眸,“——你料定我在得知真相后不会敢出手,毕竟是弑亲,我的道德观念不会允许自己这么做。你期待欣赏我在仇恨与怒火里焚尽。”
她略微侧首,“故人已逝,往事已不可追。且不论这些只是你的一面之词,即便真相当真如此,又如何呢?我根本不在乎我的母亲是谁,我的父亲是谁。我从来不认识他们,我也不需要他们。
“你想表达的无非是‘我的母亲从未将我视为女儿,她眼里我只是一个成功的试验品。’你妄图通过灌输这样的想法,而让我对你改观,如果我当真是怀揣着寻亲的想法来的,我也许已经站在你的立场上了。
“你看不明白吗?我根本不在乎这一切。我不姓戚,也不姓方,我的姓氏是万。
“我和我自己姓。”
万菁跨过沙发,站在戚千佑面前。
她得仰视他。万菁很少仰望他人,但戚千佑将近一米九。虽已年过半百,却不得不承认戚千佑还是风韵犹存的……年轻时,应当还算是入的了眼的类型。
戚千佑带着些微警惕打量她。这张年轻的脸与方知意有着八分神似,气质却大相径庭。
“她……我找不到形容词来表达,我想了很多年,还是觉得只有‘美好’两个字可以勉强形容她。我忘不了她的笑容,忘不了她的温柔……”
戚千佑垂眸,“但你顶着和她如此相似的脸,我却看不见一点属于她的温暖。你似乎天生冷漠…我不喜欢你的眼神。我忍不住要想,若不是你,如果你根本从未存在,一切是不是就不会这样……她是不是就可以活着?”
“不用再提旧事了,我只问你两个问题。”万菁将手伸进衣兜,攥紧折叠刀,“第一个,方济珉方奶奶是怎么去世的?”
讥讽的笑意攀上唇稍,戚千佑道:“这得怨你了。如果你乖乖死掉,方济珉是不用死的。她们把财产给我,我本可以留她家人的命。”
“行了。第二个问题,柳言是怎么去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