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王翠兰和两儿子前后脚进家门,见到门口支棱起的缝纫机很是惊讶。

家里除了张建军跟早就过世的张老爷子学过裁缝,旁人都不会使机子,多年闲置着权当个书桌用用。

李美霞端着热好的饭菜出来,同他们打招呼,“我把缝纫机搬出来加点油润润,舅妈和哥哥们可有衣服要缝补的,我捎带手都给弄了。”

干农活动作幅度大,裤子经常拃开线,上衫被刮破口子都是正常。稍微破点,谁有力气特意动针线啊,都是将就凑合着穿,等哪天下雨不好不能干农活,几个婆娘坐在屋檐下看雨聊天闲闲地缝补聊天。

李美霞瞎找个理由:以前看舅舅用过,一看就会了。

王翠兰半信半疑,倒也不是说不信,翻出几件拃线的裤子,让她试试深浅。张学友摇头晃脑地赞美:“你真能干,棒棒滴。”

从始至终,李美霞没提半句继姐被烧的事。

李家那边,李天赐回来哭了一圈没找到人,又狼嚎着跑回自家地里找妈报仇。

黄书秀心都要碎了,一把搂着儿子汗涔涔的胖身子,心疼地扯脖子上的湿毛巾给他擦黑乎乎的小嘴。

“二姐想打死我!呜呜,啊!她好用力地打,还骂我孬种!”

“她好好地打你干吗?”

“她…她…反正我没惹她!”

黄书秀看着丈夫冷冷地说:“我生的是孬种?哈!你前面那个生的是优良品种?”

所以当吃完晚饭,大家都在巷子门口歇凉时间,李大海沉着脸走过来,开口就是质问女儿:“你今儿打了天赐,还骂他孬种?”

“你先回去问问李天赐干了什么。”李美霞不带怕的。

李大海积怒多时,一巴掌就搧了过去。

可惜打了个空!

李美霞看他发狠劲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动手教训她。早就有准备,竹椅背后就是墙,她就势后仰一靠!坎坎躲过!哈!

上辈子只要牵扯李天赐的事,不问大小不问对错,当爹的抬手就是一个字:搧!

搧完又过来安慰人,给你道歉给你买好吃的,总之就是当儿女的不省心不懂事才惹怒了他。

就像李天赐被学校记大过那次,李大海逼她去找领导说情。

因为无故虐流浪猫的原因,震惊的李美霞责骂李天赐阴毒、活该!话音刚落,当场被爸爸搧肿了脸。校领导惊呆,拦不住暴怒的李大海又同情无辜的李美霞,勉强同意此次事件改成写检讨、记小过。

——

正在堂屋切西瓜的王翠兰听到动静,冲出来举着滴着红汁水的菜刀问,“李大海!你想干吗!?”

没耐心听李大海说完情况,直接插嘴质问:“哪家姐姐没打过弟弟?你没被你哥打过啊?姓黄的没被她兄弟姐妹打过啊?”啧啧几声后,“李大海你真得味,儿子打不过女儿,当老子的来出头。你真行!”

“她一个姑娘家动手打人还对啊?”

张学友在一旁怪声怪气叫:“打弟弟要趁早!”

李大海望着女儿痛心疾首地说:“你就狂吧!你妈原先讲那些话,我是不想信。但看到你这一头短毛炸窝、野毛山丘的鬼样子就知道你变坏了。”

李美霞摸摸自己的头发,心里想着:炸毛吗?哎呦,忘记让理发师把里面头发打薄了。

邻居们打圆场劝:“你小声点吧,小姑娘都吓的不敢说话了,吓着了晚上还要收惊。”

李大海故意拔高嗓门说:“哼哼!她胆大的很,想打人就打。以为自己剪头短毛,晒黑了皮,就能像男娃一样野了。”他总提头发的事,一是因为当年剪发事件代累他受张文静的怼;二是听讲剪发有五十块钱,女儿竟然自己拿着了,都没说给弟弟买块糖。

一直没吭声的张学松突然开口:“要是照你讲的,男女是看头发长短和皮肤黑白,那道士是女的,和尚是男的?欧洲是女儿国,非洲是男人国?”

探头探脑留意这边的邻居们,忍不住噗嗤噗嗤发笑。

李大海羞恼地指着三个晚辈训斥:“大人讲话你们就这样怼啊?还是读书人呢,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王翠兰扬声说:“行啦,少在我家抖威风了。我劝你赶紧家去问清楚事情原委吧,反正我是不相信霞儿会无缘故打人。”转头对着三孩子说:“嘴巴闲就吃西瓜去,一天天的屁大个事烦死个人!”

又客气地冲炸毛的李大海说: “西瓜不大刚够四个人吃的,就不留你了。”

李大海:……

这女人睁眼睛说瞎话,她家西瓜有冬瓜那么大,还讲不大?

抠门就说抠门算了。

此时李家鸡飞狗跳。

黄书秀洗完澡发现女儿的脏衣服竟破好大一块,还自己打了补丁掩盖。心疼衣服又气女儿不珍惜东西,拎着衣服冲出来骂她命贱穿不来好东西。

刘红霞委屈辩解不得,逮着一旁乘凉的弟弟就打,两人一个逃一个追。

黄书秀护着往背后躲藏的儿子,骂女儿发疯病要打死弟弟。正骂的起劲,李大海回来了。她不想在丈夫面前给女儿难堪,顺势佯装给儿子拍身上的蚊子,厉眼色暗示女儿和儿子不许再出声闹腾。

李大海板着脸一言不发,越过他们直接回屋。

黄书秀撵上去说:“大海你怎么了?是不是霞儿顶嘴了?哎,城里人讲青春期的孩子都犟,算啦。”

李大海委屈:都说女儿是爸爸的小棉袄,这个棉袄不暖和了。小时候听话又乖,小小的人小小的手脚,怎么越长越歪了?性格也古里古怪,将来出嫁不是等着亲家骂他养个害人精嘛。

李大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晾凉的茶水,虚盯着前方发呆。沉默良久,总结出一句话,“妈的,养女儿就是不如养儿子,个赔钱货!”

黄书秀拿小板凳坐到他跟前,摇着芭蕉扇给他扇风,“咋?跟我讲讲。”

“讲个屁。”李大海想到女儿和张家那两坏种就来气。

黄书秀扯着笑脸一愣,呆望着丈夫不解释也不吭声地拿条裤衩去洗澡了。

她的热脸竟然贴了冷屁股。

月底前结束了繁忙的双抢季,人人都被累的脱层皮。

张学松忙完插秧就回去上班了。

张学友暑假在家,只要睁着眼睛,不是跑同学家吃喝玩耍,就是跟一帮孩子在湖里野泳。

用王翠兰的话说:家里板凳烫他的腚。

李美霞从早到晚捧着课本学习,张学友笑话她:“那书看的,比吃排骨还香。”

话虽如此,李美霞有不懂的题请教他,他都是用心解答。

守着一个二中的学霸,不像海绵一样学习那也太对不起自己了。

李美霞把初三的课本都搬出来,说要好好预习,麻烦小张老师了。

张学友口沫四溅地解说化学和数学,表妹的呆表情很明显就是:小狗掉茅坑,扑通!(不通)

必须给你讲透彻了,重新来!

摊上个笨学生,张学友好好的暑假钓鱼计划就此搁浅。

李美霞才不在乎他的毒舌,学到就是赚到!

她没有像上辈子一样狼狈回李家,也没有和舅妈表哥闹僵,初步计划已经开始,接下来就是初三的冲刺奋斗。将来的她一定会上高中上大学!

开学的前两天,李美霞都在踩缝纫机。

大妈们听说她会用缝纫机补衣服,就试探着问:能不能把她家的顺带补一补。

李美霞爽快回话:都拿来吧。

有的床单中间薄的透光,她从中裁开,把两边缝合一起,薄的换至边缘裹个边,整体就像新床单。

有的衬衫、西服领子摩擦的裂残,缝上去的粗线xx型走位,粗矿的像蜈蚣在游走。

李美霞叹口气,细心地剪开蜈蚣线,把衣领拆下来,后面的替换到前面。坏的前领用同色布补好成了背面,不翻开领子,是看不出门道的。她用心给大家缝补,邻居大妈们夸赞的话不要钱地撒,都夸舅妈教育得好。

王翠兰被众人夸得红光满面,主动烧开水邀大家坐下来聊聊天。

刘红霞拿来一大抱破衣裳,一看就是积攒好久的。

李美霞没给补,只教她怎么弄,怎么踩缝纫机。

刘红霞脸红红的认真学,又悄声建议:缝纫机现成的,你给村里人缝补收点钱当零花多好。

李美霞笑笑不说话,她不是为了三瓜两枣才费这大劲的。努力积攒人品,是为了将来的话语权。

九月份开学没几天,刘红霞高高兴兴地去南方打工。

黄书秀叮嘱女儿不要学坏、不要谈恋爱,挣了钱就往家邮寄,她给保管。

刘红霞看看手里的200块钱,质问她妈:“买完火车票183块就没剩的了,我后面的吃喝用怎么办?”

黄书秀不耐烦地说:“厂里包吃包住,有什么花钱的地方?要买东西就等发工资啊,再不行就跟她们借,跟你一起去的好几个不都你同学嘛。”

……

张学友穿着新裤子去上学,是他打赌十元钱得来的。

裤子的诞生:一个自吹自擂缝纫技术高超的高高手;一个讥笑她区区缝补大师,有本事做件衣服,不,哪怕做条裤子呢!

两人都不服,定下十元赌约。

王翠兰莫名其妙地被两孩子拉去镇上扯了西裤料子,买了拉链。回来后的量体、划线、裁剪、锁边、缝纫,人工嘴动喷雾水,老电熨斗压直裤缝。

一条西裤完美诞生。

张学友还是不信,调侃别两条腿套进一个裤筒。

试穿后,合身、笔挺,蹲起无障碍,拉链顺滑。

“服气了?”李美霞洋洋得意。

“就那样吧,功劳都是我妈的,她舍得花钱给我买好料子,看这衣料的坠感,看我这完美的身材!”

“十块钱拿来。”

“不行,就五块钱爱要不要!”

李美霞不惯着他,直接上手掏兜。

“救命啊,光天化日就抢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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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鸡飞狗跳的重生
连载中八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