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林清阮来到训练场馆时,已近正午。她依旧是旁人眼中那个沉稳干练的林教官,只是眼尾还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淡红。
刘锐立刻迎了上来,表情严肃,声音压得很低:“林队,结果出来了。按你指示查的十个点位,都在官方摄像头旁边找到了这个。”他示意了一下证物袋里的微型装置,“针孔摄像头,装得非常隐蔽。”
“安装时间能确定吗?”林清阮问,声音比平时低沉。
“具体时间查不到,这东西传输方式很复杂。但从磨损程度看,是近半个月内新装的。”刘锐的语气变得更加凝重,“我们核对了所有进出记录,发现唯一可能的空窗期,就是之前‘锐动’那伙人落网后,我们营区全面停用旧系统、等待安装新安防系统的那几天。安保力量都集中在核心区域,外围巡查存在短暂的空档。对方是高手,避开了我们所有的常规检测,趁机潜入安装了这些东西。”
林清阮沉默地听着,指尖在身侧微微蜷缩,泛起一丝凉意。私生案、沈知秋、黑客、训练营、系统更换的空窗期、顾时安……这些线索在她脑中瞬间串联起来,这是一个精心为她编织的巨大陷阱,而她,早已身在局中。
这让她更加确信,必须把沈知秋从这一切里彻底剥离出去。
她缓缓吸了一口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是冲我来的。”
“你联系周凛,让他从外部秘密调查,看看有没有关于这个空窗期和潜入手法的线索。重点是追查这些设备的来源和指令发出地。”
刘锐认真记下:“明白。那林队你……”
“我没事,”林清阮轻声打断他,目光看向训练场上那个熟悉的身影,又很快移开,“你先去安排吧。”
刘锐看着她眼底的疲惫,最终点了点头:“好。”
刘锐离开后,训练馆恢复了训练的口令声。沈知秋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林清阮,心里还带着清晨那个吻留下的余温。她以为,从今天开始,她们之间会有些不同。
林清阮正在巡视,她的步伐稳定,和往常一样专业。可当她的视线扫过沈知秋时,却没有丝毫停留,平淡得像风掠过一片静水,未起涟漪。
沈知秋心里微微一顿。这不对劲。
她故意在一个转身动作上放慢了半拍,然后自然地抬头,看向刚好走近的林清阮:“林教官,这个转身的角度我总是把握不好。”
林清阮停下了脚步。沈知秋期待着她能像之前那样,哪怕只是看她一眼。
但她没有,林清阮的目光直接落在了旁边的乔安冉身上。
“安冉,你来做一遍。”她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注意转身时重心要稳。”
乔安冉立刻认真地演示起来。林清阮仔细地看着,不时给出指导,语气专业而冷静。整个过程,她的视线始终巧妙地避开了沈知秋所在的位置。
沈知秋站在原地,看着林清阮的侧脸。那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清晨的脆弱,也没有之前的挣扎,只有一片沉静的空白和垂在身侧攥得很紧的手。
这不像是在生气,更像是在……防备着什么。
当沈知秋想再找个话题时,林清阮已经转向了下一组学员,离开得干脆利落,没有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
整个下午,林清阮都维持着这种模式。
她不再回避沈知秋的存在,而是用一种更彻底的方式,将她完全视作空气。
她想只要不看沈知秋,只要不对上那双清澈执着的眼神,自己就不会再心软。
所以,她所有关于沈知秋的指导都通过第三方传达,所有的目光都精准地绕开她所在的位置。
训练结束时,林清阮第一个离开了场馆。她的背影挺直,步伐稳定,没有回头。
沈知秋望着那扇轻轻晃动的门,心里空了一下。
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知秋随着人流走出场馆,周身还萦绕着运动后的热气,心里却感觉不到什么暖意。
她回到自己的宿舍,关上门,隔绝了走廊里的喧闹,她靠在门板上,轻轻叹了口气。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清晨的画面——林清阮沉睡的侧脸,她俯身时落在她额角那个轻柔的吻,她微红的耳尖,她那略显急促地呼吸,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
她以为,那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可不过一个白天,一切又回到了原点,甚至……比之前更糟。
之前的林清阮还会因她的靠近而慌乱、会刻意躲避,那些细微的反应至少证明她在她心里是特殊的,是能引起波澜的。
可今天的林清阮,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用一种彻底的、不留痕迹的忽视,将她隔绝在外。
这不对劲。
沈知秋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学员们三三两两走向食堂。她没有在其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因为她知道,林清阮此刻一定独自待在某个地方。
她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能让一个人在短短几个小时内,从那般依赖脆弱,切换成如今这般无懈可击的冰冷?那个不顾一切的拥抱,那句“我好累啊。”脆弱的林清阮,难道真的只是一场高烧下的错觉吗?
沈知秋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她相信自己的感觉,也相信林清阮那一刻的真实。
所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某种她不知道的事,迫使林清阮不得不再次戴上冰冷的面具,甚至戴得比以往更紧、更厚。
这几日,林清阮都如陌生人一般,刻意地、不留余地地避着沈知秋。
沈知秋眼中那簇曾为她灼灼燃烧的火苗,在她的冷遇下,终究是渐渐黯淡了下去。
那原本带着期待与渴望,总是追随着她的目光,不再执拗地寻求一个答案,而是沉默地收了回去。
林清阮注意到沈知秋不再看她了。
那个总是追随着她的目光,消失了。
训练时,沈知秋专注地应对对方的招式;休息时,她低头整理装备;就连擦肩而过,她的视线也平静地落在前方空气里。
她不再试图靠近,不再欲言又止。
她变得很安静,像一潭不起波澜的水。
林清阮紧绷的肩线终于松懈下来。
好了,她想,终于结束了。
沈知秋放弃了。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可这口气还没舒完,另一种感觉便细细密密地泛上来。心口某个地方空了一块,带着隐隐的钝痛。
她看着沈知秋独自走向训练场另一端的背影,那么平静,那么疏远。
这个让她既感到安全又莫名失落的结果,是她亲手推动的。
林清阮转开脸,不再去看那个背影。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移开视线的下一秒,沈知秋整理护具的手微微一顿,指节因用力而有些发白。
沈知秋垂着眼。
她在等。
等一个机会,只是这种等待不再让任何人看出来。
机会来得比预想中更快。
这一夜沈知秋睡得很浅,小腹隐隐传来的坠痛和腰际的酸软让她在半梦半醒间辗转反侧。
天光微亮时,她彻底清醒,不适感也随着意识的清晰变得愈发尖锐。
她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掀开被子下床,脚步有些急地走向卫生间。
果然,身体的预感没有错。
她沉默地简单处理了一下,换上训练服,还是朝着格斗训练馆走去。
空旷的训练馆里,只有拳脚相接的闷响在回荡。沈知秋推开门,视线立刻锁定了场地中央那个熟悉的身影。
林清阮正在和刘锐对练。
深色作训服被汗水浸成更深的颜色,贴着她的背脊。每个动作都干净利落,格挡时手臂的弧度恰到好处,出拳时能听见布料摩擦的细响。
头发束在脑后,随着她的移动,发尾在灯下忽明忽暗。
沈知秋站在阴影里,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刘锐的攻势很猛,每一拳都带着力量。但林清阮始终很稳,侧身避开直拳,格挡时小臂的线条清晰可见。
她不正面硬碰,借着对方的力道转身,脚步轻移,一记低扫准确击中护具。
刘锐一套组合拳袭来,她迅速后撤,上身微仰,拳头擦着鼻尖而过。刚稳住身形,她就回敬一记直拳,直取中路
她看着林清阮后撤步时绷紧的腰线,看着汗水沿着她脖颈滑进衣领的痕迹。那一刻,她忽然很想伸手触碰林清阮汗湿的背脊,想感受那片肌肤下奔涌的力量。
这个念头让她喉咙发紧。
她想起那日清晨的吻,想起林清阮在她怀里颤抖的样子。而现在,这个人又变回了那个坚不可摧的林教官。
沈知秋轻轻握紧手指。
阳光从高窗斜斜地照进来,把林清阮的身影勾勒得格外清晰。沈知秋看着她利落的动作,忽然觉得这个近在咫尺的人,其实离得很远。
她就这样安静地看着,直到眼睛有些发酸。
随着林清阮的下一步攻势,刘锐被撂倒在地,所幸他也不起来了,躺着垫子上大口的喘着气:“林队,你下手也太狠了吧。我感觉我的骨头都要断了,等下我还怎么教那些学员啊。”
林清阮伸手将躺着耍赖的人拉起来,“平时多锻炼,我才使出五分力你就受不了了?”
刘锐委屈:“那你也不能把从...”
林清阮余光瞥见站在门口的人,一拳又打在了刘锐身上,强行终止了他的话语。
刘锐察觉到异常,顺着林清阮背后也看见了那个人。
他意识到自己差点说错话,赶紧尴尬的站直身子,朝沈知秋走去:“怎么来这么早?”
林清阮目光随着刘锐,看到了沈知秋格外苍白的脸色,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教官好,醒得早就来了。”沈知秋的声音比平时轻,“没想到能遇见教官。”
“林队这几天,天不亮就拉着我对练,”刘锐凑近她,小声的同她说“我给你讲,别看她......”
“刘锐!”林清阮一声呵斥打断了刘锐的小声嘀咕。
刘锐吓得一激灵,额头瞬间冒出冷汗,连忙对沈知秋说:“你先去那边休息会。”
随后他匆匆忙忙的赶到林清阮身边:“怎么了林队?”
林清阮瞥了他一眼,语气冷冰冰的道:“你在那里小声的嘀咕什么呢?”
刘锐看着林清阮怒不可遏的表情,想起来刚刚差点给林清阮将事情都提溜出来,一阵后怕;“没说什么,就是看她脸色不好,嘱咐她两句。”
林清阮的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
她当然看见了——那张失去血色的脸,微微发颤的站姿,都在诉说强烈的不适。
可现在的她,连以教官身份过问的资格都没有。
学员们陆陆续续来到训练馆,空旷的场地渐渐被脚步声和低语填满。
林清阮和刘锐站在场地中央,看着学员们整齐地排排坐下。
“接下来,我和刘教官会进行动作示范。”林清阮的声音清晰而平稳,“示范结束后,你们两两一组进行练习。”
示范的招式不算复杂,但需要一定基础才能准确完成。
林清阮在巡视时,目光不由自主地多次扫过沈知秋所在的方向。
很快,她发现了不对劲。
沈知秋的出腿动作拖泥带水,带着不自然的拘束,力道也软绵绵的。
场馆内冷气开得很足,可她的额发却被汗水浸湿,这绝不是这样轻微的运动量该有的反应。
正当林清阮疑惑时,沈知秋的脚步忽然踉跄,身体微微后仰——
几乎是本能反应,林清阮快步绕后,稳稳接住了她即将倒下的身体。
离得近了,她才看清沈知秋的状况有多糟:呼吸紊乱不堪,嘴唇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还在微微颤抖。
林清阮二话不说,将人打横抱起,疾步赶往医务室。
怀中的身体烫得惊人。那张总是平静的面容此刻痛苦地皱紧,攥着她衣袖的手指虚弱无力,却始终没有松开。
赶到医务室,医生仔细检查后给出了诊断:“没什么大问题,是生理期导致的虚弱,加上剧烈运动造成的晕厥。这几天需要静养,不能过度运动。”
医生顿了顿,又补充道,“她还有些营养不良,经常节食,以后得好好调理身体。”
林清阮默默记下每一条医嘱。
望向静静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的沈知秋,她守在一旁,目光复杂地凝视着那张昏睡的侧脸。
为什么……明明已经这么虚弱,还要勉强自己训练?
为什么……不懂得好好爱惜自己?
一阵细密的心疼在她心口蔓延开来,伴随着难以言说的愧疚与担忧。
她不由自主地向前倾身,伸手想要抚平沈知秋紧蹙的眉头,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的瞬间,猛地收回了手。
现在,她连这样简单的关心,都没有立场给予。
第五幕:工具人刘助教的日常
刘锐(面无表情传达指令):“林教官说,让沈学员去跑个5公里。”
沈知秋:“原话是什么?”
刘锐:“……‘让她去吹吹风,清醒一下,别老盯着我看。’”
(全场学员:嗑到了嗑到了!)
林清阮(在远处用望远镜看到沈知秋笑了,气得捏弯了哨子):“刘锐!你传话能不能别带个人感**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9章 沈知秋最后的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