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起床,太阳在长条状的乌云里半露出脸来,李亚茹去叫龚晨晨和龚贝,俩儿睡得四仰八叉叫不起来,李亚茹只好独自上地。
小姨边拔孜然便唠,“昨天晚上一点钟接嘀电话,那悄悄走掉咧,我醒咧,看了一眼 又睡着咧。一觉睡醒来凌晨四点多,一看手机好几个未接来电,咋么成咧来电管家咧?啥都没听着。我赶紧跑到地上来,跟那说啥话那都不理我。一个人干咧些活,气嘀呼扇嘀,大不了就多花些时间多给些水费么。我一老也一个人干嘀嗫。”
李亚茹和小姨两个硬是把剩余的三行子孜然拔完了,给小姨夫打电话问他浇完水没有。小姨夫开了拖拉机过来,装孜然。李亚茹爬到车斗子里去踩实装上车的多半拖拉机斗子的孜然,怕扎腿扎脚,随手捞了一大块折好的篷布盖住孜然秧,再跳三跳。
装满了,李亚茹没下车,坐在摇摇晃晃的一斗子孜然上回场。没什么安全措施,也没个抓手的地方,李亚茹心里还有点没着落。把篷布拉到斗子最前面,在上面跳几跳,塌陷下去一个窝,坐在里面,还不错。拖拉机排出的黑色烟雾扑面而来,时不时迷人眼。但摇来晃去也有趣,坐高些看这田园里的风景与别时也不同。
乌云已经开始笼罩天山山脉,但风时不时起一些,没有静下来的意思。
到场上,小姨夫和小姨俩儿一人拉篷布一角,像铺床单一样均匀的覆盖住拖拉机车斗里的孜然。
回去李亚茹吃了瓜和馕,给姥姥榨了哈密瓜汁,老天爷,这哈密瓜汁齁甜,跟加了百分之二百的白糖似的。
看看表,这时候才十一点半。
十二点,落了几滴雨,到下午三点半雨下大了。
下午五点,姥姥在摘小白菜,准备炒了拌拉条子。李亚茹趁着雨后空气清新,屋外光线亮些,坐在院落里看了一阵子书,外出散步一会儿,跑到小姨家,跑到小舅家,他们都在家里呆着甚是无趣,于是李亚茹又跑到老院里,不知哪里来得水把老院里的草园浇了一遍,再跑回姥姥家,这时候才过去了一小时。
刚吃过晚饭,西门外的水沟里“哗啦啦”下来了稠糊糊子泥水。姥爷说,“泄洪开咧。”姥姥说,“流哈去浇树去嗫。”
阴了一下午,到晚上十点又开始滴滴答答下雨,所有人都在休息,整个小村庄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李亚茹钻到门帘外面看雨,姥爷躺着看电视,“你看啥嘀嗫?”
“看下雨。”
“看嘀雨就不下咧噢?”
“下嘀小。”2025.07.12
早晨七点醒来,屋里光线暗淡,屋外有“滴滴答答”的雨声,想是还阴云密布,雨陆陆续续下了一夜。李亚茹多睡了一会儿,姥姥、姥爷还是八点多起来吃饭,李亚茹赖到了九点。
雨后的世界跟以往有很多的不同。原本伫立在西红柿秧之间从未被注意到的竹竿,淋了一夜的雨,变成了锈红色,在西红柿秧森然绿意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突出。
以往惨白如土般的砖地小路变成了如晚霞般绚烂的橙红、褐红色。
经过细雨洗礼后的植物精神状态格外美丽。葫芦叶片完全地伸展开来,又大又圆又绿,像夏日荷塘里的荷叶,生机勃勃。包包菜叶片似乎也变大变圆了些,一种淡泊的绿,把叶片下的土地全都遮蔽了去。
包包菜的碧叶上布满了晶莹剔透的小水珠,手一碰叶子,大大小小圆圆的水珠们保持着形状不约而同地朝地面滚落。向四面八方散开的韭菜叶沾了晶莹剔透的雨珠,换上了精巧别致的盛装。挨挨挤挤在一堆的椒蒿叶承载着细细密密的雨珠,原本茂密挨挤的椒蒿堆显得更加丰满。葫芦叶片上有密集的小刺,它几乎不接纳任何圆滚滚的水珠。
白杨树的直直的枝干由以往的雪白变成了铁青色或铁锈色,榆树的枝干黑如夜里的影子,所有的树叶的绿意都加深了几层。门外的戈壁地由灰白变成了黑褐色,白绿细小的草便显露出来,这些隐匿在环境里格外不显眼的小草,仿佛是一夜之间长大的。
天空还在落些细细密密微小如丝线般的雨,小村庄笼罩在一片雾蒙蒙里。
一上午都没有见两只猫儿,大概是躲到哪个温暖的小窝里睡懒觉去了。
到十一点天色分明地亮起来,看不到太阳在哪里,但它似乎快要冲破重云的封锁给大地投下明亮的阳光来。公鸡似乎也分不清时间,在天大亮的时刻欢快地高鸣,“勾勾……”引得其他公鸡兴奋地应和。
姥爷在客厅里看电视,姥姥在裁板房里睡觉,小舅妈在窗户里骂孩子,小姨夫在沙发上抽烟,小姨在厨房里打扫卫生。天山脚下,一下雨,冷气袭人,路上空无一人,各自都在各自家里做自己的事。李亚茹转来转去,又转回了姥姥家。
正午一点,乌云的颜色越来越淡,看不到太阳,但能感受到明亮的光。
被雨水浸润过的水泥地,中午温度回升,雨水蒸发、下渗,说湿润,地表不积水不浮土,说干燥,地表没干透还有些遗留的水汽。“这时候最适合扫院子!”李亚茹搜腾了大扫把回来,对着院子一通扫,角落里也收拾干净。
姥爷坐在棚底下开始夸,“亚茹子就搜腾嘀干活嘀嗫。你咋不洗锅咧?”
“我洗嗫,我奶说几顿饭嘀碗攒到一块洗。”李亚茹再换支高粱扫把,把砖石小路缝隙里的沙土清扫干净。
怕有山洪,两天没有敢到地里去。傍晚太阳露出几束微弱的光芒来,天空裂开了一个蔚蓝的口子,天山顶上云雾缭绕。李亚茹还是忍不住顺着离河道比较远的一条田间小道往南去,收获到了意想不到的惊喜——路边的葵花一一盛开,经过了雨水的洗礼,金黄的花瓣蔫头巴脑,但完全不影响这整整齐齐金灿灿的美丽。整个葵花田散发出甜丝丝的味道。继续往南去,晾干的青草在雨水里泡久了的味道,苦柳的味道陆续扑面而来。路边的苦豆子一丛丛,已经结出了细细长长豆荚般的种子。
太阳圆圆的,亮晶晶的,落在天际,给整个西边的云层都染上了光彩。
小巧轻盈的麻雀落在麦芒上站立住了,呼朋引伴来吃逐渐成熟起来的麦粒儿。
晚归的麻雀还在寻吃食,早归的已经成群结队躲在大榆树里欢唱、嬉闹了。
漫天打散的棉絮般的云朵染上鎏金,宣告两日漫天遍布乌云、时而细雨蒙蒙天气的结束。2025.07.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