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风吹来的团团白云散落在天空里,一朵挨着一朵,让人想起了秋日干燥的天气里纯白棉花盛开的田野。
早饭后姥姥洗碗,听到了燕子叫,说起民谣来,“听,燕子嘀声音。你叫我这搭个窝,不吃包谷,不吃麦子。”
姥姥在村里也有几个老姐妹,刚刚吃完饭不久便来家里叫姥姥一起去村上打扫卫生。
姥爷去房后头场上捆晾干的青草。
李亚茹上地对了两朵葫芦花,发现了找到雌葫芦花的新方法——只要看花萼下有没有坐圆圆嫩嫩的小葫芦即可,这比看花蕊要容易得多。葫芦花的花期很短,昨天还盛放的几朵,今天已经合拢,呈枯萎之势了。另外李亚茹还惊喜地发现之前姥姥强调小心走路的薄膜地边,出现了一堆堆的绿菜苗。
骑三轮车回来,李亚茹发现小姨家门开着,进去问,小姨已经将胡萝卜地里的草薅完回来了,小姨夫也筛完了孜然。这也才上午十点,李亚茹睡了一觉醒来,上了个地的功夫,发生了这么多事?
很快,小姨夫要去看水浇地,李亚茹跟小姨去装孜然。
瞧着那直径不到两米,高不到一米的一小堆堆孜然,李亚茹心想,“就这点,一会儿就干完!”
小姨找了猪饲料口袋回来,李亚茹先检查袋子是否完好,再迎着风挣开袋子,风灌满了袋子,小姨拿雪铲铲的孜然粒儿就能很容易被装进来。但这样大风天装孜然也有不好处,孜然粒儿轻,装的过程中容易被风带走一些。小姨一边可惜,一边等风小的时候再立马装。装了有四十分钟,满满八袋子,小堆只消失了三分之二。李亚茹感叹,“看去少嘀嗫,装去就多咧。”
小姨揭秘,“糍实嘀嗫么。”
装完了十二袋子,还有一些散落在地面掺杂着土和稀碎自然叶儿的,小姨拿着秃扫把围着圈儿地扫,扫了一圈,扫堆。李亚茹比着宽大的雪铲,小姨把孜然粒儿扫进雪铲里,将最后一点细心装起来。每一粒孜然都是辛苦劳作得来的,要珍惜起来。
而后我们开始装车。李亚茹上到三轮车上,小姨打开后盖,把三轮车里的绳子、衣服、镰刀都放在地上,腾空后开始搬孜然袋子。小姨将装得不很满的孜然袋子甩到车斗子里,李亚茹拉到车斗最前面摆放整齐。装得比较满的袋子,就只能小姨推着下面,李亚茹拉着上面,俩儿一齐朝同一方向使劲儿,袋子就飞到车斗子里了。装得很顺利,小姨又吃惊又高兴,“我们亚茹子也有些力气嗫!”
就剩最后三袋子时,车斗装满了。小姨说,“再装一趟,还是找些绳绳子把开口绑住撂上去?”
李亚茹提议,“找些绳绳子么。”
李亚茹和小姨去老房里找绳子,顺便把场上的叉、棍、铲都搬回老屋里放好。小姨夫打电话过来,“你们干咧多少咧?”小姨一顿骂,“你干去不干,闲莫干事嘀问嘀我们干啥嗫!”回到场上时小姨夫在呢。绑好了袋子,装好车,小姨夫拿绳子来回把车上的孜然袋子和车绑在一起,大家都很安静地干活,刚刚如正午两点的太阳般的气氛好像完全没有发生过。
姥姥看到村委会午饭做了肉,想给小舅打电话问一声他吃上了没有,征询李亚茹和姥爷的意见。李亚茹说,“他在那上班,肯定最先得到消息,不用操心。”姥姥放心不下,拿来电话叫姥爷拨上号,等了一会儿,通了,“你干啥嘀嗫?”
龚拴喜,“我干活嘀嗫。”
“村上有肉嗫,你吃去。”
“我知道嗫!再不要管!”龚拴喜凶凶巴巴不耐烦地挂了电话。
姥爷就说,“一天光想嘀叫两个儿子?嘀嗫,不?个顿心里不舒服,就觉得缺点啥。”
姥姥尴尬地笑笑。和姥爷闲下来不怎么种地以后,姥姥没点活干就念想起两个儿子来。昨天给大舅打电话问第二天能不能回来,大舅说拉货去呢,姥姥说货卸掉了车开上到沁城来,大舅火上来了,说,“赶卸掉天都黑掉了半夜三更回去干啥嗫?把人开车累嘀还是个着实开!”姥姥自讨没趣,挂了电话到外面阴凉处找殷家老奶喧荒去了。
到了下午四点,没有一丝儿风了。外面闷热闷热的,世间万物都处在一个大笼屉里。这样的天气,似乎预示着明天真的会有雨。
午睡前,李亚茹看看书,看到舒伯特一句美丽的诗,便誊写下来,“你,迷人的艺术,总是在无比空虚的时刻……”
下午五点,李亚茹拿个小板凳坐在院落里背对着太阳晒背半小时,后背晒得烫烫的,密密地出了一身汗,照镜子时面色红润,十分美丽。昨天姥爷还说李亚茹回来后痘痘变少了,脸变光滑了,这更为我每日按时喝中药茶,晒背,敷中药面膜增添了很多动力。
七点,李亚茹出发去给小姨送西瓜,留下一起拔了一个小时孜然,大家都很沉默。到八点半小姨夫嚷着要回去,嚷了第一次没人动,过一会儿又嚷第二次,说回去吃完饭等浇水。小姨骂骂咧咧起身准备回,“干活去莫球行,平时叨叨叨说人去精力多嘀很!”
李亚茹回去发现包子爷爷来推头发了,姥爷拿出电动推发器,连接插板拉到屋外,给包子爷爷围上围布,发动推发器,开始均匀地推。“头发越长越黑掉咧。”
“老来少。”
“你们家有莫有大豆?给亚茹子煮嘀吃上些。”
“我们家嘀大豆才开花嘀嗫么。”推完了,取掉围布,包子爷爷高兴道,“你不要看嘀这么两根毛,推掉就凉苏苏嘀咧。”
姥姥说,“拴喜这几天没日没夜地浇水,要抓紧时间浇完一百亩地,你尕舅嬷待在屋子里也不去帮忙,要是帮上些,浇快些,时间短些,还能省下些水费。这浇一回就是两千块钱。”
李亚茹说,“别操心这些了,他们过自己的日子,小舅叫小舅妈浇水去,人家还可能去,你再想的再多也派不上用场么,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李亚茹转念又想,庄稼三五个月的生长期,至少浇十次,两万多的水费,这可是赶上工薪阶层人小半年的收入啊。“就是,都莫见尕舅回来吃过饭咧。”
“今年娃大了,你尕舅嬷干联防员,经常回来,你尕舅就在自己家吃饭,也没有过来这边吃过几次了。”
李亚茹说,“还是跟以前一样,肉了啥给你们买上,你们自己做得吃。”
姥姥闪起了泪花,说,“不来吃饭,也不买肉不买面了。”
一天里都没什么云,傍晚天空散落满了桔色羽毛似的云朵,很快便模糊、消散了。
今夜月色好美,圆圆的月亮半隐在黑色的云里,像穿着轻纱的害羞的小姑娘。
过了一会儿的功夫,月亮升了一些,云和月都隐约、柔和,像双龙戏珠龙衔在嘴里的那颗珠子。流丝状的云,装点着朦胧明亮的灵动的月。
再后来,黑色的云把月亮裹了起来,只能看到一小点微弱的明亮还偷偷地从乌云的空隙里挤出来。
直至凌晨,山水下来了,“哗啦哗啦”。天上的云像一长条一长条的白围巾,均匀得铺展开来,似乎要把天空整个围起来。你说,明天会不会下雨呢?
晚安,已知的今日,未知的明朝。2025.07.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