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宅院地下密室中,那漆黑陶罐的微微蠕动,以及其中透出的、远比张家祭坛那青铜棺椁更加纯粹、更加饥饿的邪神意念,让沈清辞瞬间明白,此地的威胁,远比她预想的更大!这陶罐绝非普通邪物,它更像是一个微型的、处于活跃状态的“根”之触角,或者说,是一个尚未完全成型的次级镜窍!张家残余势力,竟是在试图人工培育一个新的邪神连接点!
必须立刻摧毁它!否则后患无穷!
沈清辞不再犹豫,身形如电,避开宅院中稀松的守卫,如同鬼魅般潜入主院,找到了书房内那处极其隐蔽的机关入口,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地下密室。
密室内,空气污浊,弥漫着浓烈的血腥与香烛混合的怪味。墙壁上那些粗糙的邪阵符文闪烁着不稳定的幽光,将中央那不断蠕动的漆黑陶罐映照得愈发狰狞。一个穿着黑袍、身形干瘦、与之前那富态乡绅截然不同的老者,正跪在陶罐前,口中念念有词,进行着某种邪恶的仪式。他显然才是这个据点的真正核心。
沈清辞的闯入,瞬间打破了密室的寂静。
“谁?!”黑袍老者猛地回头,露出一张枯槁如同骷髅、眼窝深陷的脸,眼中闪烁着惊怒与狠毒的光芒。他显然没料到会有人能悄无声息地找到这里。
回答他的,是沈清辞凌厉的攻势!她深知不能给这老者催动陶罐邪力的机会,一出手便是融合了“血傩舞”煞气与“缚灵诀”阴损的杀招!身形如风,掌指间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直取老者要害!
黑袍老者又惊又怒,仓促间挥动袖袍,一股污秽的黑气如同毒蟒般迎向沈清辞!同时,他口中发出尖啸,似乎在召唤什么。
“嘭!”
气劲交击,黑气与沈清辞的血煞之力碰撞,发出沉闷的爆响。老者踉跄后退,显然在仓促间吃了亏。而随着他的尖啸,密室四周的阴影中,猛地窜出四五个眼神呆滞、动作却异常迅捷的尸傀!它们皮肤青黑,指甲尖长,口中滴落着粘稠的涎液,悍不畏死地扑向沈清辞!
这些尸傀比之前张家婚礼上的更加难缠,显然是用更残忍的邪法炼制而成!
沈清辞瞬间陷入围攻!她舞动身形,在狭窄的密室中闪转腾挪。“血傩舞”的狂暴力量将冲在最前的尸傀撕碎,但更多的尸傀前仆后继!那黑袍老者则躲在后方,不断催动邪阵,试图引动那漆黑陶罐的力量,污浊的幽光如同触手般从陶罐中伸出,干扰、侵蚀着沈清辞的护体光晕。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邪修主持邪阵!沈清辞压力骤增,周身的清濛光晕在尸傀的围攻与邪阵的侵蚀下明灭不定,动作也出现了一丝凝滞。一只尸傀趁机突破防御,尖锐的指甲带着腥风,直插她的后心!
眼看就要得手——
一道凛冽的白色剑光,如同九天落雷,毫无征兆地破开密室顶部的土层,精准无比地斩在那只尸傀的手臂上!
“咔嚓!”尸傀手臂应声而断,黑臭的液体喷溅!
玄色官服的身影随之落下,挡在了沈清辞身后,正是谢无咎!他面色冷峻,手中长剑吞吐着浩然白光,如同黑暗中的灯塔。
“看来,我来得还不算太晚。”他语气依旧平淡,但看向那蠕动陶罐的眼神,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谢无咎的加入,瞬间扭转了战局。他的剑光至刚至正,对尸傀与邪气有着极强的克制,剑势展开,如同砍瓜切菜般将剩余的尸傀迅速清理。那黑袍老者见状,脸色剧变,疯狂催动邪阵,将更多的幽光触手射向谢无咎,试图阻止他。
“小心那陶罐!它可能是次级镜窍!”沈清辞疾声提醒,同时舞姿一变,不再局限于“血傩舞”,而是将《三十六相》中专门用于应对围攻、扰乱心神的“诡相”融入其中。她的身影变得飘忽不定,时而如同数个分身同时出现,发出惑人心神的低语与尖笑,干扰着那黑袍老者的施法节奏;时而又引动密室中残留的恐惧、绝望等负面情绪,化作无形的利刺,反攻老者心神!
这是她首次在实战中,将如此多的“相”融于一舞之中!虽然生涩,却奇效显著!那老者被她这诡谲莫测的打法扰得心烦意乱,邪阵的运转都出现了片刻的滞涩。
谢无咎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长剑如龙,荡开纠缠的幽光触手,身形一闪,已逼近那黑袍老者!剑尖直指其眉心!
老者亡魂大冒,再也顾不得维持邪阵,怪叫一声,将全身邪力凝聚于双掌,猛地拍向谢无咎,做垂死挣扎!
“轰!”
邪力与剑气再次猛烈碰撞!这一次,谢无咎显然动了真格,剑气摧枯拉朽般撕裂了老者的防御,将其震得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口喷黑血,眼看是不活了。
然而,就在老者毙命的瞬间,那失去了主持的漆黑陶罐,仿佛被彻底激怒,猛地剧烈膨胀、蠕动起来!罐身表面的血管状纹路如同活物般虬结、凸起,一股庞大、混乱、充满了毁灭气息的邪神本源之力,如同决堤的洪水,就要从中爆发出来!它要自毁,也要拉着整个密室,乃至方圆之地陪葬!
“阻止它!”谢无咎厉喝一声,毫不犹豫,咬破指尖,以自身精血在虚空急速刻画一个复杂无比的古老封印符文!符文成型,散发出镇压一切的煌煌神威,罩向那陶罐!
沈清辞也心领神会,她知道寻常攻击已无法阻止这邪物自爆。她猛地摘下怀中傩面,覆于脸上,同时将体内残存的所有精神力,以及对那《葬神舞》的感悟,对天地悲悯与葬送之意的理解,尽数灌注于接下来的舞姿之中!
她跳起的,不再是杀伐之舞,而是引动了自身血脉中那丝源自大傩巫女的、最为本源的力量,结合谢无咎的封印符文,演绎出的一曲献祭与封镇之舞!舞姿悲怆而决绝,仿佛在以身殉道,引导着那即将爆发的邪力,归于沉寂,葬于虚无!
她的指尖同样逼出一滴心头精血,随着舞姿,精准地弹射在谢无咎那血色符文的核心!
两人精血交融,力量共鸣!
“封!”
谢无咎一声断喝,血色符文光芒大盛,如同天罗地网,猛地收缩,死死烙印在那膨胀的陶罐之上!
沈清辞的舞姿也戛然而止,所有力量尽数涌出!
“嗡——!!!”
陶罐发出不甘的、震耳欲聋的嗡鸣,表面的蠕动与膨胀被强行遏制,那恐怖的毁灭气息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死死捂住,最终,在一阵剧烈的颤抖后,猛地坍缩,化作一个拳头大小、布满血色纹路的黑色石球,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再无丝毫邪气溢出。
成功了!这处次级镜窍被暂时封印了!
危机解除,沈清辞力竭,傩面滑落,她身形一晃,几乎软倒。一直强撑着的谢无咎也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变得金纸一般,那口强行催动精血封印邪物,显然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反噬与消耗,他拄着剑,才勉强站稳,但眼神却已涣散。
“此地……不宜久留……”他艰难地说着,目光却落在沈清辞苍白汗湿的脸上,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仿佛有千言万语,却无力说出。
沈清辞强撑着走过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触手之处,一片冰凉。看着他因痛苦而微蹙的眉头,以及嘴角那抹刺眼的鲜红,她心中那根一直紧绷的弦,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动了一下。
谢无咎似乎想说什么,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紧紧握住了她扶着他的手,冰凉的手指传递着一种无言的嘱托。
他看着她,眼神深邃如同寒潭,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模糊的字眼:
“京城……小心……镜花楼……”
话音未落,他再也支撑不住,头一歪,彻底昏迷过去,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沈清辞身上。
镜花楼?
沈清辞心中剧震,牢牢记住这个名字。她看着怀中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谢无咎,又看了看满地狼藉的密室,以及那颗被封印的黑色石球。
江南之地的因果,似乎暂时了结。
但前路,通往那未知的京城,以及谢无咎昏迷前留下的、充满不祥意味的警告……似乎更加迷雾重重,危机四伏。
她深吸一口气,将昏迷的谢无咎小心背起,最后看了一眼这处承载着罪恶与终结的密室,毅然转身,融入了外面的沉沉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