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基地空荡荡的，大部分队员都已经休息了。白衍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玻璃上蜿蜒的水流像是某种无声的哭泣。
他突然很想闻一闻那股阳光晒过毛皮的气息。
一小时后，白衍站在“深蓝”酒吧门口，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进衣领。这是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但此刻他只想找个地方逃避那些盘旋在脑海的声音：你差点毁了比赛、你辜负了他的信任、你永远都是个问题儿童...
”一杯...随便什么。”白衍对酒保说，尾巴湿漉漉地耷拉着。
酒保看了看他头上的耳朵：“身份证？”
白衍默默递过去。酒保挑眉：“RE的白衍？今天比赛打得不错啊。”
“呵。”白衍干笑一声，接过那杯蓝色的液体一饮而尽。液体滑过喉咙，像火烧一样，但奇怪的是，这种灼痛感让他好受了些。
三杯下肚，世界开始变得模糊而柔软。白衍趴在吧台上，迷迷糊糊想着要是黎景行在这里会说什么——“酒精影响反应速度”、“职业选手不该酗酒”，或者更简单直接的“跟我回家”。
家。这个字眼在白衍混沌的大脑中激起一阵刺痛。他没有家，从来没有。福利院不是，DX战队不是，RE...RE可能是最接近的一个，但他今天亲手搞砸了。
“再来一杯...”白衍推了推空杯子，声音已经有点大舌头。
酒保犹豫了一下：“小哥，你队友知道你来这儿了吗？”
“队友？”白衍突然笑起来，“我没有队友...他们迟早会...像DX一样...”
他没能说完这句话，因为一阵刺眼的闪光灯突然照亮了他的脸。酒吧门口不知何时围了几个拿着相机的人，正对着他疯狂拍摄。
“白衍选手！请问今天比赛冲突是真的吗？”
“RE会考虑换掉你吗？”
“听说黎景行已经向管理层提出把你下放二队？”
问题像刀子一样飞来。白衍的瞳孔因酒精和惊吓而收缩，他圆圆的仓鼠耳朵竖起，尾巴炸开。
白衍踉跄着站起来，想从后门逃走，却被一个记者堵住了去路。
“让开！”白衍龇了龇牙，爪子不自觉地伸出来。
“哇哦，这就是传说中的暴力倾向吗？”记者非但没退，反而举着录音笔凑得更近，“能说说你在DX时是怎么攻击队友的——”
一道金色的闪电突然从侧面扑来。记者惊叫着后退，相机砸在地上发出巨响。白衍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一个温暖而庞大的身躯挡在了自己面前。
那是一头威风凛凛的雄狮，金色的鬃毛在酒吧霓虹灯下闪闪发亮。它挡在白衍和记者之间，发出低沉的吼声，锋利的犬齿在灯光下泛着寒光。
“黎...黎景行？”白衍结结巴巴地说。
狮子回头看了他一眼，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像两盏明灯。然后它用牙齿轻轻叼住白衍的后衣领，像叼幼崽一样把他往门外带。
雨还在下，而且更大了。白衍被半拖半拽地跟着狮子走进小巷，冰凉的雨水让他稍微清醒了些。走到巷子深处，狮子松开他，身形在雨幕中逐渐变化——骨骼重组，毛发收缩，最终变回人形。
黎景行浑身湿透，白T恤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壮的肌肉线条。他的头发还在滴水，金色的眼睛死死盯着白衍：“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白衍的耳朵抖了抖：“…不知道。”
“凌晨一点四十七分。”黎景行一字一顿地说，“你明天还有训练，决赛在一周后，而你在这里买醉？”
雨水顺着白衍的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是泪：“反正...反正你们迟早会不要我...”
黎景行的表情变了。他上前一步，抓住白衍的肩膀：“谁说的？”
“不用谁说！”白衍甩开他的手，“我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暴躁、冲动、不合群...今天要不是你临场指挥，我们就输了！我根本...根本不配...”
他的声音哽住了，雨水打在睫毛上，模糊了视线。黎景行的脸在雨中变得朦胧，只有那双金色的眼睛依然明亮。
“白衍。”黎景行突然叫他的全名，声音低沉，“你知道我为什么坚持要你加入RE吗？”
白衍摇摇头，雨水顺着他的发梢飞溅。
“因为我看过你所有的比赛录像。”黎景行向前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包括你在DX二队时的每一场。你的操作，你的意识，你那种不要命的打法...”他深吸一口气，“那是我见过最纯粹的天赋。”
白衍呆住了。雨水打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但天赋需要引导，就像...”黎景行顿了顿，“就像狮子需要学会控制力量，仓鼠需要学会信任。”
“我...我不知道怎么信任...”白衍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我害怕...”
黎景行又向前一步，现在他们几乎贴在一起了：“怕什么？”
“怕依赖你后又失去...”白衍抬起头，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就像福利院...就像DX...每次我以为找到家了，最后都...”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黎景行突然将他拉入怀中。这个拥抱如此用力，以至于白衍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透过湿透的衣料传来，又快又重。
“那就永远别放手。”黎景行在他耳边说，温热的呼吸拂过湿漉漉的耳朵，“抓紧我，像今天在赛场上那样。”
白衍的爪子不自觉地抓住黎景行的后背，布料在他指尖皱成一团。两人的脸靠得极近，近到他能数清黎景行睫毛上的水珠。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他们越靠越近，近到呼吸交融...
“景行！白衍！”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巷口传来。
两人像触电般分开。RE的战队经理老王撑着伞跑来，脸上写满担忧：“老天，你们在这干什么？网上都炸锅了！有记者拍到白衍在酒吧，然后...”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你们...没事吧？”
黎景行后退一步，表情恢复了往日的冷静：“没事。白衍不舒服，我带他回去。”
老王狐疑地看着浑身湿透的两人，但明智地没有多问：“车在巷口，走吧。”
回程的车里一片沉默。白衍缩在后座角落，偷瞄身旁的黎景行。后者正看着窗外，侧脸在路灯的照射下明暗交错。有那么一瞬间，白衍觉得巷子里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但当他低头时，发现自己爪子里还攥着一根金色的狮子毛，在车内灯下微微发亮。
——
第二天，电竞媒体全在讨论两件事：一是RE战队惊险晋级决赛，二是“狮鼠组合”疑似决裂。记者们堵在训练基地门口，想要挖出更多内幕。
“黎队长，请问你和白衍选手的关系是否如传言所说已经破裂？”
“决赛会更换首发名单吗？”
“有消息称白衍昨晚在酒吧攻击记者？”
黎景行面无表情地穿过记者群，一言不发。就在他要进入基地时，一个尖锐的问题让他停下了脚步：
“作为黎氏集团继承人，您父亲是否对您继续电竞事业有所不满？特别是与白衍这样的选手合作？”
黎景行转身，金色的眼睛微微眯起：“下一个问题与比赛无关的，保安会请你们离开。”
远处的二楼窗前，白衍看着这一幕，尾巴不自觉地耷拉下去。他想起昨晚雨中的那个拥抱，和那句“永远别放手”。现在想来，那可能只是黎景行安慰队友的方式，就像他会给每个队员买生日礼物，记住每个人的饮食习惯...
但当他低头看向掌心时，那根金色毛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手机里一条未读消息，发送时间是凌晨四点：
【明天训练别迟到。——L】
白衍的爪子悬在屏幕上方，最终只回了一个字：【嗯】
发送成功后，他又鬼使神差地点开黎景行的头像，在备注名里删掉了“狮子狗”，重新输入：“我的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