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咔嚓!”
“砰,砰,咔嚓!”
清晨的阳光斜洒进后厨小院。
柴垛旁,苏潋歌举着砍柴刀,随意示范了两下何为劈柴如摘菜,写意如流水。末了手腕一转挽了个刀花,便将刀柄递给顾石头。
“……”
顾石头一脸懵地接过,随即就被苏潋歌带到砍柴的最佳位置。
他抬头看了眼苏潋歌,低头看了眼砍柴桩,心里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一时只能硬着头皮,开始自己的劈柴修行。
县衙的后厨不算小,却也不到前后相互听不见动静的地步,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就隐约传来,烟囱上还直冒白气。
厨娘李嫂一边在腰间围裙上抹手,一边步履匆匆地赶来,人未至声先到:“老林,你不是去买菜么,怎么又在后头劈柴?”
等她看清楚真正劈柴的人,顿时大愕:“诶石头?!你不去伺候县尊,跑我后厨劈柴做什么?”
顾石头劈柴不过一会儿就出了一脑门汗,双臂也酸得抬不起来,闻声累懵了一般朝李嫂望去,下一秒,两眼差点儿没飙出泪花。
“包工头”苏潋歌正大马金刀坐在原木上,闻声亦朝李嫂望,还抬手道了声“早”。
李嫂这才注意到苏潋歌的存在,转眸朝她看去,不想一看就愣在当场,一时都不敢认。
“你…….你是昨天那个?把我馒头全吃了的?”
再仔细打量一眼苏潋歌平坦到能跑马的胸口和豪迈的坐姿,她有些精神恍惚地捂住脑门,自我怀疑道:“昨儿个不还是姑娘吗?”
苏潋歌闻言眼眸一转,施施然站起身,冲李嫂一抱拳,“昨儿个阿苏饿死鬼投胎一般,可是吓着嫂子了?对不住,真是对不住。”
说话时,她故意压沉了嗓音,听着竟与少年郎无异。
顾石头一脸惊奇地看向她,又听她随口给自己编排起来历。
“至于当时穿着裙衫,那是我不慎落水,一个好心的大娘借我的。”
“有的穿就已不错,我也没得挑,嫂子可莫要误会我是什么奇怪的人。”
许是苏潋歌的男儿扮相毫无违和,李嫂很自然地就信了,还道:“难怪呢,我就说哪有姑娘家那么能吃的。”
真姑娘.假郎君的苏潋歌:“……”
只是笑笑,不与辩驳。
顾石头怕她们再聊下去会穿帮,忙道:“李嫂自去忙吧,这里不用管。阿苏先生是大人刚聘的武西席,教石头拳脚功夫的。”
李嫂顿时恍然,“所以你在这儿劈柴是在练力气呢?”说完她眼底一软,面上都带起荣光,“小石头出息了,县尊这是要栽培你当大捕头吧。”
顾石头大惊:“李嫂莫胡说,我哪当得了捕头?!”他没说的是,当捕头风里雨里,哪有当小厮自在。
李嫂看错眼了。
石头没有出息,也不想有出息。
李嫂一愣,不想这么顺理成章的猜测也能猜错。
苏潋歌想起“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先烧了毒瘤捕头”的快事,就奇道:“所以,县衙现在正缺捕头是么?”
李嫂闻言看向苏潋歌,一声叹息道:“是啊,自打王虎他们被赶走,三班清净是清净了,却也散得像盘沙,根本使不上力。”
苏潋歌低下眼眸,若有所思:“这样啊……”
李嫂见此间无事,闲话两句便去忙了。
顾石头用完最后一丝力气,实在是劈不动,便丢开砍柴刀一屁股坐下,耍无赖道:“不劈了不劈了,说什么也不劈了。”
苏潋歌抱着胳膊问:“你不要力能扛鼎了?”
顾石头气喘吁吁地驳:“我没事抗鼎做什么。”
苏潋歌又问:“你也不要三拳打死虎了?”
顾石头摆手:“我跟老虎又无冤无仇的。”
“你——”
苏潋歌上前两步,在顾石头面前蹲下,目光直探进他眼底深处,“你这样想一出是一出,也没个定性,是很难成事的。”
顾石头沉默了。
自己愿意没出息是一回事,被人说没出息就是另一回事。
只是劈柴真的累,他从小到大哪受过这罪?
于是破罐子破摔道:“我要成什么事,我就是个小厮。”
苏潋歌淡声道:“你若真只是小厮,大人为何让你练拳脚?”
顾石头瞪眼:“那不你闲得没事干了,大人才打发你来教我,好消磨时候。”
苏潋歌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后缓缓站起身,“你要这么想,我也懒得教了,”说着她居高临下睨着他,话音都冷峭了,“小厮就是小厮,自己给自己框死了,便一辈子都是小厮。”
话音落地,她转身便走,连余光都未曾停留。
青衫掠过,衣袂被二月的凉风卷起,猎猎有声。
*
待顾知散了衙,摘了官帽回后邸,途径花园时,就见最大的金桂树上,苏潋歌半躺在枝干上,怀里还抱着“桂花”。
“阿苏,你怎么在这儿?”
苏潋歌闻声睁开眼,一偏头对上顾知的视线。今日的晚霞不比昨日绮丽,但一日未见的顾知还是一样好看。她与之对视片刻,忽然一个翻身跳下树。“桂花”被她的动静吓到,等她落地,跳出她怀抱就跑。
日暮了,散衙了,大人就不是大人了。
苏潋歌随手拍了拍衣角上的木屑,一脸正色地冲顾知道:“景思,你家的石头我教不了,你若是缺人手,我可以帮忙。你若怕我抛头露面被人认出————”
说着她从腰后抽出早备好的半幅傩面,轻轻扣在脸上:“我可以戴着狸奴面具,只做事,不说话。”
顾知面上微愕,心念一转便知白日里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事儿。他对苏潋歌要戴面具给他干活一事儿未置可否,开口却是先问:“石头去哪儿了?”
苏潋歌摇头,“不知道。”
她丢下顾石头,就偷偷上街搜罗傩面了,哪里晓得?
“许是平日忙什么,现在也在忙什么吧。”
她猜的。
顾知眉梢微扬:“他平日里就在我身边忙,可我这一日都没见着他。”
“嗯?”
苏潋歌也奇了。
左思右想,忽然灵光一闪,“该不会……”
顾知:“不会什么?”
苏潋歌踌躇片刻,“你随我来。”
她带着顾知去了后厨。
只见砍柴的地方,原本的木桩全成了适合烧火的柴条状。
而顾石头呈死狗状,四仰八叉地睡在一旁。
他身上还盖着一毯子,想来是李嫂叫他不醒,挪他不动,索性让他 “以天为盖地为庐”。
“这是.......”
顾知看向苏潋歌。
苏潋歌沉默片刻,声音轻缓道:“景思……我收回刚才的话,你家石头,还是可以教的。”
顾知:“.......”
他还是不知发生何事,但他知道,已经无事。
日常番完了,下一章走剧情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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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