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沈雪枝被问住了,她抓了抓头发,“该怎么解释呢?”
她努力用对方能理解的语言说道,“就是戏文中那些不重要的小角色,只提了一嘴就没下文的那种...”
说着说着,她歪着头将苏渔来回扫了好几眼,大大的眼里充满了困惑,“但是文中那龙套分明是个男人啊!怎么莫名其妙地变性了?”
“难道系统出bug了?”
沈雪枝眼底骤然一亮,“又或许你们是双胞胎?你替那龙套哥哥当兵?替兄从军的花木兰?!”
苏渔:......
看着苏渔欲言又止的表情,沈雪枝眨了眨眼,挤眉弄眼地笑道,“嗨!我懂我懂!大家都有秘密嘛!你有你的,我也有我的!”
眸中尽是了然之色。
她豪爽地挥手,“放心!咱们是姐妹!互不戳破!你的秘密我帮你守着,我的秘密嘛...嘿嘿,你也别问太细!”
被她这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的架势彻底逗乐了,苏渔紧绷的心弦稍稍一松,她玩心大起,神秘兮兮地凑近,“哦?你那个秘密啊,其实我早猜到了。”
沈雪枝杏眼圆睁,“你猜到什么了?!”
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苏渔心中一动,笑道:“可是跟原来的世界有关?”
沈雪枝顿时一僵,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随即捂着嘴,大眼滴溜溜地直转,看看天,看看地,就是不敢看苏渔。
看着她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神情,苏渔忍俊不禁,“上次你在醉仙楼喝醉了,亲口说的...”
“啊?!”
沈雪枝惊得一蹦三尺高,连连拍了拍着嘴,眸中尽是懊恼,“啧啧!喝酒误事啊!古人诚不欺我!”
她忽地停下,脸上懊恼褪去,一副认命的神情,“哎,知道也没啥大问题啦!谁让咱俩是好姐妹呢?反正我也知道你的秘密!”
她朝苏渔眨眨眼,意思是“咱俩扯平了”。
这种毫不设防的信任让苏渔心头蓦地一暖。她打量着这个天马行空的奇妙女孩,心下暗忖,或许前世那个端庄的沈皇后并非本性,只是披了层面具,而眼前的沈雪枝才是她本来的模样。
“你这般偷跑出来,”她问道,“爹娘不会责备你么?”
据说承恩公素来峻厉。
沈雪枝一听此问,明媚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她撇了撇嘴,“别提了!我那爸...爹,整日板着张老脸,这也不许,那也不准!将我关在府中学那劳什子女红弹琴,那针线活绣得我眼睛都要瞎了!再不然就是背《女诫》,闷都闷死了!我是好不容易才寻到机会,趁着嬷嬷打盹的间隙偷溜出来的!再不出来透透气...”
她一张小脸皱成一团,“老娘我就要被逼疯了!”
看着她孩子气的抱怨,苏渔为她递上一杯甜茶,眼中带着纵容的笑意,“长辈们也是为你好,闺阁女儿们总要多学些本事傍身。”
她顿了顿,“你这般急着出来,可有什么要紧事?”
沈雪枝闻言立刻来了精神,她将茶一饮而尽,眼睛亮晶晶的,“要紧事倒是没有,我就是想看看,剧情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了?”
“剧情?”
苏渔歪着头,眸中一片疑惑,不解她那些稀奇古怪的词汇,“你又在说什么胡话?”
看着她那双透亮的眼睛,沈雪枝忍不住凑近几分,摇头晃脑地咂着嘴感慨,“乖乖,你这眼珠子可真水灵啊!”
苏渔一个没绷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真是个呆丫头,整日里净说些痴话。”
见她笑靥如花,沈雪枝心头千回百转,指尖不自觉掐入了掌心。眼前这女子是她穿书后难得聊得来的,虽只是个文中不起眼的小龙套,却是茫茫人海中唯一没将她视作离经叛道之人。
一想到苏家惨烈结局,一颗心蓦地揪紧了!不行!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死无葬身之地!她得提前告诉她!
“姐妹......”
沈雪枝深吸一口气,倏而收敛了戏谑,眉宇间难得凝起几分郑重,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你还是早点想办法,带着你的那些家人...逃了吧!”
逃?
脊背骤然蹿起一股寒意。
苏渔面上笑意未减,似是被逗趣的无奈,“你在胡说些什么?我苏家清清白白,好端端的为何要逃?”
见对方不信,沈雪枝急了,她谨慎地扫过周遭,见四下无人,这才凑进苏渔耳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肃穆,“我没开玩笑!有个超级厉害的大佬,他要灭了你们苏家!”
“满门的那种!”
轰——
苏渔脑瓜子里嗡嗡的。
见她脸色褪尽,沈雪枝还道是她被这惊天剧透给吓呆了,心头掠过一丝洞悉天机的得意,转瞬又觉得不妥,忙拍了拍苏渔的背,努力让声线放得轻快一些,“镇定镇定!那大佬是很牛逼,打肯定是打不过的,所以我才说跑为上策嘛!不过你也别太担心!”
她嘿嘿一笑,“时间还早着呢!如今他羽翼未丰,尚未成气候,至少还有七八年才能腾出手来收拾你们。”
她小嘴叭叭地倒出一箩筐的话,“咱俩是姐妹,我提前给你透个风,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免得到时杀个措手不及!咱们既已洞悉先机,任他日后如何了得,只要避其锋芒,他也是无计可施!在咱们家乡那,这就是信息差...”
苏渔的灵台蓦地变得极为迟钝,似被一片大雾锁住了,不辨东西。对方不仅知晓灭门之事,竟还知道具体时间。
她死死压住心底翻涌的惊骇,“你说的那个大老...”
“他是谁?”
*
见苏渔面色如纸,沈雪枝心头涌起一股不忍。她咬了咬唇,神色几经变幻,眼底最终漾开一股舍我其谁的决然。
“也就是你,换做旁人,这等天机我半个字都不可能吐露!搞不好要遭雷劈的!”说着还煞有介事地左右张望,一副生怕引来几道雷霆的模样。
她贴紧了苏渔,用极低的声音耳语道:“那人叫霍骁,他是西秦人...”
“姐妹你记住了,以后但凡听到这个名字,或是见到一个气势特别吓人的家伙,一定要躲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苏渔深深看着沈雪枝,一股骇浪直冲顶门。
西秦霍骁...
她竟连这都知道。
难道她也同自己一样,是带了前世记忆重生一遭?难怪她性格骤变,与上世判若两人。也或许眼前这人...
根本就不是沈雪枝。
胸中惊涛渐息,渐渐化作微澜,骤惊之下,后背竟沁出一身的冷汗。
看着对方那张因泄露天机而略显忐忑的小脸,她眸中灼灼关切,竟是一片赤诚...这傻丫头,她是真的想救自己。
苏渔心头微微发热,蓦地涌出一股某种难以名状的暖流,似春溪破冰。无论对方身份是否存疑,这份捧出的真心,却是做不得假的。
她果断伸手,有力地握住了对方,眼底漾开一抹暖意,“雪枝,谢谢你的提醒。”
沈雪枝怔住了。
“你竟信我?”
她本已做好了被质疑的准备,甚至想好要怎么插科打诨糊弄过去,却万万没想到对方不仅没有半点怀疑,反而郑重其事地感谢她。心底那一丝道破天机的忐忑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着她不敢置信的模样,苏渔心底的最后一丝疑虑也散去了。无论这小丫头是谁,从何处来,此刻她只是自己珍视的朋友。
“你冒着被天打雷劈的风险也要告诉我,我若是不信,老天怕是再也不帮我了...”
沈雪枝脸颊微微发红,“咱俩是好姐妹嘛,我这人最讲义气了,岂能见死不救?!”
苏渔帮她摆正了帽子,“好,我们是永远的好姐妹。”
沈雪枝闻言一喜,小脸顿时绽出灿烂的笑容,她豪气地拍了拍苏渔的肩膀,“那必须的!你可是我沈雪枝在这个世界碰到的第一个朋友!我不对你好对谁好?你放心,有我在,以后谁也别想欺负你!”
见她一副护犊子的架势,苏渔忍不住也笑了,“有县主的保护,我自然安心。”
她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忽然敛了笑容,“不过现在得把你送回府了,军中人多眼杂,若是被人发现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听要回去,沈雪枝小脸立刻垮了下来,用力哀嚎一声:“不要啊姐妹!我不想回去绣花!”
她抱着苏渔的胳膊撒娇,“让我再待一会儿嘛,求求你啦!就一小会儿!”
苏渔忍着笑,温柔却不容拒绝,“乖,来日方长,咱们以后有的是机会。”说罢利落地帮对方整理好号衣,盘好头发,戴好帽子。
看着她一步三回头的样子,苏渔不禁莞尔。这小丫头都及笄了,眉梢间还燃着一股稚子的烂漫。
哪似她?
韶华未逝,心已先秋。
将沈雪枝送出军营后,苏渔低着头慢慢走回营房,思绪又落回了符家的寿宴。眸光一凛,她心中已有了决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