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最后一点暖光收进地平线,天色像被墨汁慢慢晕染开,青灰色的云低低地压在破旧的院墙上。宁徵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院子里的杂草又长高了些,墙角堆着的旧纸箱被风吹得晃了晃。这是他从福利院搬出来后租的地方,每月一百块的租金,换来一间漏风的小瓦房,和满院无人打理的荒芜。
他把帆布包放在掉漆的木桌上,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最后一点微光摊开作业本。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空荡的屋子里格外清晰,偶尔有晚风穿过窗棂,卷起桌上的草稿纸边角。物理题里的摩擦力方向还带着沈珩指尖的温度,他盯着那道题看了很久,才低下头继续演算。
等最后一道题的答案落定,窗外已经彻底黑透了。宁徵摸出手机按亮,屏幕光映着他清瘦的侧脸,时间指向八点半。他从书包侧袋里摸出个干硬的馒头,就着半杯凉白开啃了几口,胃里传来熟悉的空落落的疼,却比不过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涩。
收拾东西时,指尖碰到了口袋里的几张纸币。他掏出来摊在手心,是今天帮隔壁班同学讲题赚的五十块,比福利院的补助来得及时些。钱被捏得有些皱,边角磨得发白,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陈旧的光泽。
宁徵盯着那几张钱看了很久,睫毛垂下,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他想起沈珩随手放在桌角的钱包,里面露出的卡面闪着光,想起沈珩说“一起走”时,手腕上那块看起来就很贵的手表。指腹摩挲着纸币上模糊的纹路,一声浓重的叹息从喉咙里滚出来,带着说不清的疲惫和茫然,在空屋子里打了个转,又悄无声息地散了。
他把钱仔细叠好,塞进枕头下的布包里,和其他零钱挤在一起。脱了鞋躺在床上,硬邦邦的床板硌着后背,屋顶的破洞能看见几颗疏星。宁徵拉过薄被蒙住眼睛,黑暗瞬间涌了上来,把沈珩的笑脸、阳光下的身影、黑色轿车的轮廓全都盖了下去。
呼吸渐渐平稳,只是睫毛上还沾着点未干的潮气,像谁把傍晚的凉风,悄悄藏进了他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