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虽然繁忙的政务尚未完成,但晁星思女心切,硬是把大半的政务带到了姜昼这破烂别墅里处理。
于是就在门口和正处于上岗时间的保安兼保姆·姜祝羲面面相觑。
等到姜昼八百里加急冲进家门,见到的就是器宇轩昂四旬老头和神色萎靡一旬少年在客厅对峙的诡异场景。
姜祝羲仿佛对“姜昼的父亲是帝国的最高统治者”没有丝毫概念,甚至摆在桌面上的饭菜只有姜昼一人份。
他顺着姜昼的视线看过去,若无其事道:“你爸说他吃过了。”
大概是鲜少被当成一位普通的父亲对待,晁星表情有些怪异。
但屋子里三个人,两个人都是一脸风平浪静的样子,他自然也要脱下皇帝的架子融入其中,笑着清清嗓:“先吃完饭再说。”
姜昼:……
“不然您直接说呢?”
不然她怕吃完这顿就要送她上路了。
“你这孩子……我又不是来捉你归案的。”晁星好笑地看了眼如临大敌的姜昼,又转头看向一旁看似在发呆实则所有注意都在姜昼身上的少年,眉头上挑,眼里带上几分微妙的审视:“你这个弟弟当得倒是尽责。”
每天吃穿住行自己亲自上手不说,连他这个当爹的到了他眼里都像是危险的外人。
护姐心切,远超常人。
晁星移开视线,似是随口一提:“在学校待得如何?还算适应吗?”
“我说不适应的话能不能不去了?”
“……不能。”
“不适应。”姜昼撇嘴,就差往眼睛里滴眼药水闪烁一下泪花,“专业课学不懂,同学也不太友好,老师也看不惯我……”
“是吗?我怎么听说你上课一直在睡觉,还和人顾大小姐吵了一架?”晁星凉凉道,“跟时家那小子走那么近,就不能学点好的吗?”
走得近吗……大概是一小时前刚贴着人家耳朵说“好狗好狗”的近吧……
姜昼诡异地陷入沉默,晁星反倒更来劲:“说起来,要是辅导你课业,倒是没有比时黯更合适的选择了。”
不……不要……不要时黯……辅导课业更是滚开……
姜昼再次高喊口号:“从政救不了帝国人!”
“文盲才救不了帝国人。”
晁星从沙发上站起,视线停留在姜昼身上良久,表情逐渐变得困惑:“真是奇怪,我和伊娜的孩子怎么会这么厌学……”
姜昼心中掉马警铃大作,顿时来了精神,双手抱拳举过头顶含泪表忠心道:“您说得对,我也认为我很需要扎实的文化课基础,请让时小少爷来辅导我吧。”
于是晁星在视线扫过姜祝羲更具敌意的表情后满意离去。
-
另一边,在停机坪感受冷风直至太阳落山的时黯在看到家里亮起的灯光时,停下进门的脚步。
常年只有他一人居住的房间里,混入的第二人气息格外好辨认。
“你每天都这个点才回来?”
熟悉的、轻蔑的、鄙夷的质问。
是时铭析。
时黯胸口起伏着,轻轻闭上眼,平静道:“学校里有点事。”
显然时铭析并不关心时黯为什么这么晚回来,他从光脑里抬起头,常年皱着眉头让他的眉心有一道竖纹,即便在放松时看上去也带着难以捉摸的不满。
他来只是为了一件事:“和皇女相处得还不错?”
时黯回想着姜昼的最后一句话——大概只要他还“名贵”,就还算不错吧。
但他看着时铭析的脸,那副为了达成目的可以把任何人摆上棋盘的表情,突然厌倦了一直以来的顺从。
“皇女殿下不怎么喜欢我。”
空气安静下来,时铭析拿起桌上色彩鲜艳的枪械摆饰在手上把玩,嗤笑一声,看向时黯的目光里没有任何情绪。
“废物。”
时铭析将时黯握紧的双拳收入眼中。
这个自幼便难以适应大家族的冰冷、对父母极度依恋以至于言听计从的孩子,一点点失望就足以让他不惜代价地去满足父母的期望。
但越这样,越是和时铭析想要的继承人相去甚远。
这对近半年未见面的父子间终于有了冷漠以外的情绪流动——时铭析对时黯长久的沉默失去耐心:“你到底办得好什么事?”
“皇帝对这门婚事并不反对,今天托你二叔转告,让你辅导皇女的课业。”
“连取悦女人都做不到,时黯,我希望你好好想想,你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到底还要让这个家族对你失望多少次?”
时黯脸色一白,几乎是下意识顺着父亲的话答道:“抱歉……我不会再让您失望了。”
时铭析起身,没有给时黯一个多余的眼神,快步从他身边走过,带起一阵冷风。
冷淡却刺骨的凉意后,世界终于又只剩下时黯一人。比起“审判者”离开后的放松,恐惧与焦虑混杂的烦躁几乎将时黯的思绪占满。
他毫无知觉地回到卧室躺下,望着空荡的天花板出神。
他突然开始幻想,如果,他不是风光霁月的时家小少爷,如果他只是下城挣扎在生存需求上的“贱民”,会不会反而比现在幸福?
可以不用冰冷的外壳武装自己,可以不用遮掩自己对游戏的热爱,可以堂堂正正地向自己这样的“一等公民”在游戏里发起挑战。
就算不幸没能在下城的贫瘠中幸存,也好过精疲力尽地扮演被架在台面动弹不得的时小少爷。
少爷?这个家族到底有几个人把他当少爷,或者说,把他当人?
时黯双手覆在脸上,又在下一秒不得不打起精神来——TGC的经理纸鹤来电。
“好消息,将白加入我们的意向很大。”
总算有一件不那么糟心的事。
时黯轻轻吐出一口气,轻声问道:“道具位呢?”
“……悬,转会期已经结束了,还在市场上流动的道具选手没几个够得上一级联赛的及格线。”
“天梯上目前也没挖掘出道具思路亮眼的选手,只靠将白的话这个赛季恐怕……”
时黯不置可否:“将白的价值不止在成绩上。”
对面沉默许久,轻叹一口气道:“是吗……我还是坚持我的想法,这个节点买这么不稳定的选手进来不是明智之举。”
“所以我也没有阻止你接触其他选手。”时黯听了也并不生气,温和道:“先别急着下结论,试训后我相信你会有所改观的。”
“试训时间约了吗?”
“约了明天。”
“明天?”时黯诧异,“上城的入城审批流程什么时候这么高效了?”
纸鹤回答得简洁明了:“她说她就在中央城。”
时黯挑眉,这下更确定了先前那个在论坛上和他对线的人就是将白。
“具体时间安排好了发一份给我,我过来一趟。”
电话挂断,沉抑的焦虑也从时黯脑海中散去不少。
作为上城革新派的代表人物,时黯只是一个正年少的网瘾少年。
此时此刻,相比起思索明天要怎么和姜昼相处这个无解的问题,显然是进入异星掠影,开两把紧张刺激的排位来得实在。
更巧的是,将白也正好在线。
纸鹤在电话里终究只是公事公办的转述,他更好奇将白本人对于进军职业是什么态度,更想知道将白知道他就是她未来的老板会是什么表情——
“原来是小时总啊,之前多有得罪,还望您大人有大量……”
停!
时黯揉揉眉心,为自己毫不贴近现实的联想擦了把汗,又感到一阵恶寒。如果将白都变成这幅庸俗又谄媚的样子,那这个世界还有真实可言吗?
“哦,所以呢?”
不,也不对,这个太过冷淡,将白的反应应该会更刻薄一些。
如此漫无边际地猜测着,将白也在下一刻进到房间里。
“有事?”
没有任何插科打诨,意外地冷淡。
但这也许就是将白非工作状态的样子呢?时黯没有多想,超经意旁敲侧击道:“听说你周末要去TGC试训?”
“是啊,有道是人往高处走嘛。”
能和职业选手一起打比赛,肯定比跟他这个人鬼二象性的局外人组队好吧?
“是吗……心情怎么样?紧张吗?马上就要开启职业选手的新生活了。”
并非新生活……
一些古老的训练日常记忆又回到脑海里,姜昼轻轻叹一口气:“心情大概是队友不要有双面人吧。”
“还有就是,希望老板能正常点。”
她要求很低的,别在俱乐部摇钱树被污蔑的时候收点钱就落井下石就行。
姜昼话音刚落,时黯立刻挺起胸膛道:“放心吧,队友老板都很正常。”
这幅很明显是在卖关子的语气……姜昼挑眉:“怎么?你很了解TGC?”
果然,姜昼抛出疑问后时黯立马见坡下驴解开谜底:“岂止是了解。”
“名义上,我现在是TGC的最大投资人。”
时黯神情里是藏不住的得意:“也就是说,将白老师,我们很快就能见面啦。”
一声格外亲昵的“将白老师”不难听出时黯话语里的期待,姜昼琢磨着这短短的一句话,反问道:“你很期待和我见面?”
“当然!”
时黯回答得毫不犹豫,甚至隐隐带着雀跃。
作为慕强的天梯打手,他想和说得上是帝国最强的玩家见面;作为比赛的参赛选手,他想和为他兜底了无数胜局的队友见面;作为时黯,他想和带给他无数成长的“恩师”见面。
至少在这段时间的兵荒马乱里,这是为数不多可以让他高兴起来的事。
“……”
姜昼:他知道他在期待什么吗?
反复深呼吸几次,将心底微妙的恶意压下去后,姜昼镇定道:“挺好。”
也不知道说的是时黯的话,还是个人信息栏旁12-1的碾压比分。
“……”
强行调动自己上扬起来的情绪跟着将白冷淡的语调从空中降落,时黯垂着眼,游戏的界面也随着思绪飘远变得模糊。
“……不好,一点都不好。”
被父亲全盘否定不好,为了利益背叛自己更不好。
“也就接下来还能和你一起打比赛,还算是一件好事了。”
系统:?
不对劲,十分里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它搜索着资料库里的案例在姜昼脑子里尖叫呐喊:“看到你眼前是什么了吗?一个敏感脆弱的小男孩!”
“多么标准的刷好感场景?!快去关心他!快去啊!”
啧,又开始了。
对局里,姜昼拿下最后一个人头终结掉比赛,退回主页房间里,扭头对上时黯晶亮的眼睛,和其中淡淡的忧郁。
不知是不是错觉,现在游戏里玩家的建模,似乎比她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精致了很多。
姜昼整理好情绪,配合地问:“怎么了?”
系统还没来得及欣慰姜昼难得的配合,紧接着就听到姜昼前所未有的温柔声线:“有谁欺负你了吗?”
“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们温柔善良的小队长呢?”
换成任何人这么有人性都不会奇怪,但这可是将白,以嘴毒和刻薄著称的将白。
姜昼戳戳时黯僵住的脸:“怎么不说话?”
系统:不好,我的奖金!
谢谢 硫水绕沙洲 的营养液![垂耳兔头]
20和21都重写了,22正在路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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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