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刚好和时黯等人寻找的方向错开,在人流的掩护下姜昼逃离得风平浪静。
空岛边缘,夕阳浮在地平线上色调渐暖,姜昼的脚步停在观赏灌木丛旁,望着树叶空隙中斑斓的云彩出神。
良久后冷声问道:“如果我停止攻略时黯会怎样?”
“别这么轻易下决定,这其中肯定有误会,一号在‘忠诚’一项上评分非常高,不可能是你故人那种类型。”
姜昼不耐烦:“我问你会怎样,回答我。”
系统:……
认识姜昼这么久,这还是它第一次看到姜昼生气——和平时的口角之争不同,姜昼的怒气像一封冰冷的死刑宣判书,一经发出就不再有回旋的余地。
它妥协解释:“会被判定为任务失败,永远留在任务世界。”
留在任务世界?你的意思是,留在这个她还没被禁赛、也没有假赛争议缠身、还有高贵的天龙人户口的世界?
姜昼乐了:还有这种好事?
“奖励说完了,惩罚呢?”
系统无力道:“你……你难道就不想回到原来的世界吗?”
姜昼神情淡淡:“不想。”
“你难道不想念你的家人吗?”
家人?老公孩子在天上的那种家人吗?
姜昼随意道:“一个在牢里,一个在土里,你想让我想念哪个?”
系统忆起姜昼诡异的家庭结构,不由得语塞,好半天才组织好语言继续问:“那你好不容易拿到的冠军呢,就这么不要了?”
“冠军很难拿吗?”
再拿一个不就是了?
恰逢光脑适时响起,姜昼只是看了一眼就朝系统嘚瑟地挑眉:“我说什么来着?”
只见冷灰色的界面上赫然显示着一条未读消息——
【纸鹤请求添加好友:你好,我是TGC战队的经理,有兴趣聊聊吗?(10分钟前)】
什么叫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啊?什么叫冠军选手的魅力偷偷藏不住啊?
黯处不留昼,自有留昼处!
但话又说回来了,TGC?那不是有帝国内战幻神之称的职业俱乐部吗?怎么会突然找上她这个初出茅庐的个人玩家?
姜昼忽略掉系统絮絮叨叨的“攻略对象难缠你招架不住的”、“那我的业绩咋办啊”之类的话,点开论坛输入TGC,入目第一个词条便是——
#顾氏撤资,TGC面临破产危机
词条里,众网友看热闹不嫌事大,聊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有说TGC没有明星选手,走到今天也是情理之中的;也有说TGC是难得真想拿冠军的战队,这样的结局实在令人唏嘘的;也有提到纸鹤给不少天梯榜前玩家发试训邀约试图力挽狂澜,嘲笑她不自量力的。
总之,众说纷纭中,不难看出TGC气数已尽——尽管他们的经历并不接受这个结局。
姜昼叹气:虽然她说了要重走来时路,但也不必连俱乐部发不起工资这点都要复刻吧?
她能懂纸鹤的企图,眼下世界赛在即,只要能凑齐首发、拿到第二赛段的赛区冠军,奖金好歹能支撑俱乐部再苟延残喘几天。
姜昼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腕骨,思索着TGC近几年在国际赛场上年年被一脚踢飞的表现,到底能有多大的概率拿到赛事奖金撑过这艰难的一年?
答案是无限接近于0——但那是在她加入前。
姜昼轻击光屏,几下编辑好信息发送给纸鹤,避开仍有几分刺目的落日,抬眼猝不及防撞进熟悉的无辜眼神中。
冷灰色的私人穿梭机前,时黯一手撑在舱门上,难得气息微喘,鬓角细密的汗珠将日光反射得柔和,不显狼狈,反倒给他周身镀上神性的光。
此刻神的镇定与自持摇摇欲坠,好在言语尚未坠下神坛:“……好巧。”
哪有在人家门口说好巧的?为人略伪人就罢了,智商也要露出如此令人欲言又止的一面吗?
姜昼的目光如有实质,从上至下将时黯凌迟一遍,双手环抱在胸前,平静道:“其实不太巧。”
假如姜昼如果没有看到他的纸条、没有去社团活动室,肯定是不会在学校游荡到这个时间点的。
无名的烦躁在心底翻腾,时黯解嘲似地勉强牵动嘴角:“确实不巧……”
他看向姜昼,嘴唇颤动,下了好大的决心才开口:“抱歉,他们说的话……我不是那个意思……”
居然……道歉了?
姜昼诧异,震撼程度不亚于哥伦布发现新大陆:“那你是什么意思?”
难道真有那么巧,刚好就在那几分钟刚好被神秘力量硬控,连一句诸如“都给我闭嘴”之类的帅气台词都说不出来?
在姜昼戏谑的眼神下,时黯语气里的急切更甚,却又因为鲜少低头夹杂着一丝懊恼:“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我只是……”
姜昼将时黯的窘迫视若未闻,笑着打断道:“那样?哪样”
野蛮叛逆?争强好胜?不讲道理?还是狂妄自大?
“你好像对我有一些误会。”
“时黯,我就是那样的人。”
姜昼散漫地走到时黯面前,耷拉着的眼皮下,眸中的轻蔑不加掩饰:“倒是你,捏着鼻子向讨厌的人道歉,这幅心不甘情不愿却依然摇尾巴的样子,真是比看门的狗还要忠诚啊。”
“就这么想用婚姻来证明自己唯一的价值吗?”
最讨厌听到这样的指控了吧?要如何反应呢?家族利益的重压扛在肩上,清高矜贵的小少爷敢对着讨厌的皇室权威露出一点愠色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姜昼先是皇女,其次是他亲口认下婚约的皇女,最后才是一个激怒他的讨厌的人——这样的念头第一个涌向时黯脑海,把本该宣泄于口的愤怒堵在嘴边,让他费好大力气才将其缓和成一口长气吐出。
他最后再确认道:“所以,这才是你一直以来的真实想法对吗?”
姜昼挑眉,对时黯的反应有些不满——都被贴脸这么骂了,竟然要反击的意思都没有,难怪在赛场浮沉多年打不出成绩。
她试图从时黯脸上找出一丝正常人该有的愤怒,因此并不急着否认:“如果我说不是呢?”
时黯一时竟有些长舒一口气的庆幸,然而不等这口气舒完,他看到姜昼再次开口补充道:“可惜没有如果。”
“我是说,对啊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
肆无忌惮的样子像是在向时黯挑衅:即便如此,看门狗也依然不敢咬主人不是吗?
姜昼静静地审视着时黯沉默之下难以宣泄的愤怒,审视着他眼神里惶然的委屈。
湿漉漉的,倔强的……让人想再过分一点的。
姜昼站到时黯面前,突破社交界限的距离,近到可以看到时黯在她靠近的瞬间颤动的睫毛。她温热的指尖划过时黯微红的耳垂,停在耳后的凸起摩挲:“放心吧小少爷,这么漂亮名贵的小狗,就算会咬人我也舍不得赶出家门的。”
带着轻蔑的怜惜,又或者说,居高临下的怜惜就是轻蔑本身。
等到时黯从耳后极具挑逗意味的抚摸带来的陌生刺激中回过神来,穿梭机起飞的气流已经将他连同一地的灰尘一起重重摁在墙上。
鼻尖似乎还残存着姜昼极具侵略性的气息,时黯下意识想要仔细辨别,却只吸入一鼻子灰尘。
随后其余的感官回归,他猛地回过神来,视线对上不知在防护栏旁看了多久的纪则述。
对方接住他的眼神,无辜地举起双手:“只是路过。”
然后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补充道:“放心吧,什么都没看到。”
“……你想啥呢?”时黯整理着微皱的制服,平静道:“别发挥你那过剩的想象力了,只是有一些意见分歧。”
所以脸红也是吵架吵的?
纪则述没有拆穿,哼笑一声接过话头:“的确,皇女这样的人,确实容易产生分歧。”
脑海里浮现陈列室里少女鲜明刺目的张扬,不难想象时黯这样“不干脆”的人很难赢得皇女殿下的青睐。
时黯系领带的手一顿:“你好像还挺了解她?”
难得纪则述没有否认:“工作需要。”
这样的回答不是他的风格。
有那么一瞬,纪则述的神情和时黯记忆里叛逆不羁的混世魔王相差甚远,再定睛一看,对方双手抱胸随意轻松的神情又仿佛在告诉他只是错觉。
错觉吗?认识到现在,这还是纪则述第一次提起他的“工作”——时黯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个发小常年在帝国各部门之间游走,但具体在做什么,纪则述不提,他就不问。
左右纪则述做事有分寸,他帮不上忙不说,更多时候遇到麻烦都是纪则述在帮忙解决。
这次,也只会和往常一样。
时黯深吸一口气,脱力靠到防护栏上:“搞砸了。”
纪则述没有回应时黯的情绪,语气平静得好像只是提起今天下雨了:“你爸很重视你和皇女的婚约。”
“……我知道。”
“犹豫会毁了一切,我跟你说过的。”
如果时黯能从此刻的情绪里抽离出来,或许能发现纪则述语气中的疏离与不耐。
但是很遗憾,时黯望着穿梭机离开的方向出神,连纪则述何时离开都没察觉。
太阳已经从天际落下,时黯才回过神来。
“我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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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穿梭机上,诡异的寂静充斥着机舱。
姜昼敲打着光屏,向TGC的经理问询战队的基本情况准备接受这堆烂摊子,甚至有闲心调侃异常沉默的系统:“哟?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今天居然不骂我?”
系统:……骂不动了。
“骂你有用吗?你只会爽,又不会改。”
姜昼对此深感欣慰:“吾家有统初长成。”
她四仰八叉地躺倒在私人穿梭机舒适的座椅上长叹一口气,光脑上,纸鹤介绍俱乐部情况的信息不断弹出,但更瞩目的还得是姜祝羲的那条——
“门口有个人说是你爸,要放他进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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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