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个问题，凯撒给出的答复是：“侦探游戏？这么刺激？要不你出来，我进去当福尔摩斯？”
苏西无语：“你的脑子顶多在苏格兰场混口饭吃，还是好好看大门吧。”
凯撒：“[怒]”
凯撒：“嘲讽谁呢？特殊时期，我那是作为圣光骑士负责城门巡查，避免别有用心的家伙混进城。”
苏西：“别有用心……你是在说吸血鬼？”
凯撒：“嗯，刚刚又抓了几只吸血鬼和亡灵法师，有NPC，也有玩家。”
两支眷族都是吸血鬼领主的部属。
苏西陷入沉思，心说，这德古拉还真不让人省心。
每次扫黄都有他！
半晌，又叮嘱了凯撒一句：“宫外的事就交给你，有问题及时沟通，一切……”
凯撒：“一切以你的安危为主。”
这里的“你”，当然不止在说叶群青。
苏西笑了笑：“如果情况真的严峻到了那份上，咱们仨谁都跑不掉。”
这倒不是在说空话，君临城已然实施宵禁，天一亮就会正式宣告封城，启动最高级别的大型防御法阵，禁止一应闲杂人等出入，直至选拔出新任教皇，以免外部势力的干预。
换句话说，明日起，君临就会沦为一座孤岛，教皇宫则是孤岛中心的监牢。
他们三个只能相依为命了。
苏西接下任务，第二个联系的马甲自然是身为无面人组织首领的乌冬，问问他，这段时间有没有接过刺杀教皇的单子。
“没有，”乌冬言简意赅，紧跟着问，“教皇死了？”
苏西：“唔。”
乌冬：“你怀疑是我干的？”
苏西发过去一个笑脸，乌冬那边就没声了，想来十分无语。
这事也不能怨苏西多想，重要NPC死亡，第一个怀疑无面人准没错。但乌冬又不可能骗他，那么，会是谁呢？
苏西摸了摸下巴，再次点开支线任务，查看那句简略得过分的任务描述。
【抽丝剥茧，调查教皇之死的真相】
首先排除自然死亡，如果是老死或者病死，系统压根没必要发布这个支线任务。
可能的选项只剩下自杀和他杀。
虽然教皇看上去不像是会自杀的人，但苏西也不能想当然地排除这个可能，思来想去，只能回教皇的卧室看看。
苏西走出客房，穿过长长的走廊，爬上曲折的扶梯，来到位于宫殿西翼三楼的套房，几小时前，教皇陛下正是长眠于此地。
门口有圣光骑士团的两个NPC守着，见新晋上位的红衣主教走近，横过长矛，拦住苏西的去路。
“这里严禁任何人出入。”
苏西扶了下眼镜，从袖中取出写有教皇遗书的羊皮纸，在他们眼前晃了晃。
“凯撒骑士让我来取一件遗书里的东西，是教皇生前最喜欢的酒杯，陛下在遗书中交待了，想带着那只镶嵌红宝石的鎏金酒杯下葬。”
他搬出在圣光骑士团混得风生水起的凯撒，两位骑士又喝过几回凯撒请的啤酒，态度顿时放缓了许多：“苏西主教，这是弗朗西斯主教的命令，我们也没有办法……”
“我拿完东西就出来，你们要是不放心，也可以跟我一起进去。”
“这……”
两位NPC瞥了眼羊皮卷上的火漆纹章，确认遗书是真东西，并未细看那些写得密密麻麻歪歪斜斜的花体字，便放下长矛，放苏西进屋了。
“找到东西就快些出来吧，我们位卑人轻，您也体谅体谅我们的难处。”一位骑士低声说。
“好的，我尽快。”
苏西点点头，快步走进卧室，虚掩上房门。
他跟在教皇身边一个多月，分担了部分文书工作，对教廷的势力分布还算了解。
骑士NPC口中所说的弗朗西斯主教，正是下一任教皇的两个热门人选之一。此人严肃古板，博闻强识，在教廷内部颇具声望。
与之分庭抗礼的卢卡斯主教性情要温和许多，前不久，卢卡斯跟苏西暗示他知晓玩家的存在，向苏西示好，也侧面佐证了这一点。
除了他们二人之外，其他红衣主教无论声望还是资历，都不足以获得五十一张选票。
换言之，教皇之死，获利最大的正是这两位主教。
真凶会在他们之间吗？
苏西环顾四周，教皇的卧室跟平时没有太多不同。
唯有那张四柱床稍显凌乱，床幔垂落，被褥掀开大半，床单皱巴巴的，羽绒枕微微凹陷，似乎教皇不是死了，而只是暂时离开。
苏西心头浮现出几分濛濛的伤感，但他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在门外两位骑士起疑前把整间主卧套房搜查一遍。
四柱床周围的地毯起了褶皱，留有几道模糊交叠的脚印，估计是发现教皇过世后，前来吊唁和帮忙搬运尸体的NPC留下的，一时看不出疑点。
但如果凶手就在这群NPC之中，混乱的脚印恰好能帮凶手瞒天过海。
念及此，苏西脊背微微发凉。
他蹲下身去检查停放在床边的餐车，揭开半球形的餐盘盖，心头一突。
里面齐齐整整摆放着教皇的午餐，食物和餐具上却都没有用餐痕迹……
教皇的死讯是在晚上七点左右由丧钟公布的，具体发现时间还要更早一些，医疗所的老牧师推断的死亡时间大概在傍晚六点半。
从中午到傍晚这么长一段时间，为什么没人发现疾病缠身的教皇没用午饭一事？
“这不合情理。”
苏西思索道，要么教皇身体不适没胃口用饭，照料他日常起居的小内侍却隐瞒不报，坐视教皇病发身亡。
要么关于死亡时间和死亡原因，负责检查尸体的老牧师说了谎。
苏西起身走到窗边，两扇通往露台的落地窗紧闭，指尖拂过门把手，抹起一层浮灰，搓捻几下指腹，望向两扇落地窗斜对面的那堵墙。
墙上贴着淡金色的鸢尾花丝绸壁纸，花枝、花瓣皆由金银两线绣成，奢华而优雅，中间是一座壁炉，火堆已然熄灭，走到近前，仍能感受到些许热意。
捡起其中一根烧得黑不溜秋的柴火，游戏面板立刻弹出几行文字。
【道具|杨木，E级】
【不值钱的杨木，木材密度低，容易不完全燃烧，导致一氧化碳的产生，请谨慎当做柴火使用。】
苏西眼前一亮，赶忙将其收进背包，点开好友列表，询问凯撒，教皇寝宫中的柴火用的是什么木材？
凯撒：“这我上哪儿打听去？”
苏西：“快去。”
没过多久，凯撒就回复道：“找到个给教皇宫和修道院提供柴火的商贩，他告诉我，主教级别以上的大人物一般用硬质橡木，也有用山毛榉的，烧起来烟雾少，味道也轻。”
“有人偷换了壁炉里的木柴，刻意紧闭门窗，教皇很可能是窒息中毒而死的，”苏西飞快发去几条消息，“凯撒，你现在带一队人马去医疗所，控制那位查验教皇尸体的老牧师，别让人跑了。我在宫里找那个伺候教皇起居的小子，这时候，他应该还没来得及逃出宫。”
小内侍能自由出入教皇房间，更换柴火而不被人察觉，老牧师医术高明，德高望重，即便捏造死因，也不会有NPC轻易质疑他的权威。
他之前怀疑这两个NPC之间有一个人有鬼，没想到两个都有问题！
凯撒：“你是说，教皇是被这两人合谋杀害的？”
苏西：“不好说是不是合谋，而且，他们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背后一定还有别人。”
说完，苏西关闭对话框，迅速扫视一圈，在门口的骑士NPC推门进来催促时，快步走向五斗柜，拿起放在托盘上一组鎏金酒杯中的其中一只，抱歉地笑笑：
“原来在这儿，找到了。”
临出门前，苏西脚步一顿，低下头，凝视手中的酒杯，轻轻转动，陷入了思绪。
真相来得太过容易，让苏西隐隐有些不安。
堂堂教皇被一堆便宜柴火产生的毒气憋死，会不会太随意了？尽管教皇已经病入骨髓，但是以他的实力等级也不该察觉不到，除非……
“苏西主教，您快点儿吧！一会儿弗朗西斯主教看到可怎么好？”骑士NPC催促着。
苏西置若罔闻，转身走回房间，来到五斗柜旁，将手中的鎏金酒杯放回原位。
托盘上是成套的酒器，一共有一只酒壶和三只酒杯，材质都是一模一样的鎏金珐琅。
乍一看，没有不同寻常的地方，但当他把手中的那只杯子原样放回去，便瞧出了一丝异样。
托盘有些空，左边应该还能放下一只酒杯才对。
苏西顶着两位骑士怀疑的眼神，躬下身，视线与齐腰高的五斗柜齐平，凑近去看那只托盘，在空当处，果然发现了一圈经年累月留下的酒渍。
“少了一只杯子。”
“什么？”骑士NPC吃惊道。
“今晚除了我，还有人进过这间卧室吗？”苏西扭头问。
“没，没有了吧？”骑士想了想，“教皇陛下的尸体搬运走后，卧室就被弗朗西斯主教命人封锁了，您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
苏西道了声谢，端起托盘，将全套酒器收入系统背包，疾步走出房门，穿过拱形吊顶的连廊，正要往下走，却听到楼梯拐角传来两个人窸窸窣窣的争执声。
“你怎么还在这儿？”是弗朗西斯主教的声音，声带犹如砂纸一般，有些沙哑。
“我……”回话的人声线颤巍巍的，好像快要哭出来似的，“主教大人，宫殿被防御法阵封锁了，我没能来得及……”
苏西停下脚步，借着花瓶掩护望过去，心头暗暗一惊。
被弗朗西斯攥住手腕，像一只瘦骨伶仃的小猴子一样生生被拎起来的人，好巧不巧，正是他在寻找的小内侍。
他是弗朗西斯的人？
“谁在那儿？！”弗朗西斯主教厉声问。
苏西绕过半人多高的花瓶，扶着扶手，拾级而下，勾起礼节性的微笑：“是我，主教大人。”
“苏西？”弗朗西斯似乎对苏西捡漏上位嗤之以鼻，态度不算友善，看了眼苏西来时的方向，皱着眉斥问，“你去教皇的卧室做什么？不知道那里已经被封存了吗？”
“我原本想进去取一些留在教皇书房里的私人物品，没想到时机不太合适。主教大人，您知道的，我先前在教皇手下做事，帮他老人家誊抄信件，处理文书……”
“教皇倒挺器重你，”弗朗西斯的眼袋垂到颧骨上，法令纹深如河床沟壑，板起脸的样子十分严肃，说出口的话却冒着酸水，“以后可未必。”
言下之意，等他继任教皇，苏西就没几天好日子可过了。
苏西权当听不懂，望向从弗朗西斯手中抽出胳膊，战战兢兢揉搓着手腕的小内侍，温声道：“可以跟我过来一下么？我有事情想问问你。”
“什，什么事……？”小内侍打了个激灵，又很快意识到他的反应太大了，揪紧了衣摆，强自镇定下来，“我，我是说，苏西主教，您请问吧。”
苏西扶了扶单边镜，对弗朗西斯说：“人我先带走了，主教大人，明天就要开始第一轮投票了，您早些回去歇息吧。”
“什么隐秘的问题，要避开我问？”弗朗西斯眉头紧拧，伸手拦住两人。
他这么问，恰好踩进苏西埋下的坑里。
苏西还怕他不想听呢！
“主教大人，这些问题您在场的话可能不太合适，”苏西看起来有些为难，“如果您一定要听，请将所有红衣主教请过来一同见证。”
小内侍抬起头，整个人抖如筛糠，像是猜到了苏西的意图，眼神里充斥着惶恐和绝望。
“故弄玄虚，”弗朗西斯说，“直截了当地说清楚，夜深人静的，让我把所有主教都叫起来，别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打扰了其他主教休息，影响到明早的投票，你担得起责任么，苏西主教？”
“我要询问的是教皇陛下的死因。”苏西冷不丁道。
“死因？”弗朗西斯主教面色不善，“教皇的死因已经由医疗所的首席牧师确认过……”
话说到一半，小内侍噗通一声，朝弗朗西斯的方向跪倒在地，脑袋磕得砰砰响，求饶道：“主教大人，小的也是按您的意思去办的，您不能弃我于不顾啊！”
弗朗西斯脸色一黑：“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主教大人，”苏西抿着嘴，笑容颇为玩味，“这我可真得问问看了。”
被架到火上烤的弗朗西斯阴沉着脸，起手划了一道法阵，几十只千纸鹤从中飞出，飞往红衣主教们的卧房，紧急带去了开会的消息。
一刻钟后，人在三楼议事厅聚齐了，望向早早坐在上首的弗朗西斯和坐在角落的苏西，七嘴八舌地问：
“这个点儿了，火急火燎地喊我们来，是有什么教皇的遗命要宣布吗？”
“会不会是教皇陛下给我们留了什么宝贝？”卢卡斯主教笑呵呵道。
弗朗西斯主教手揣在袖子里，老态龙钟的脸越发往下垮了：“苏西，你来说。”
听到苏西的名字，每位主教都坐直了身子，望向靠门边的那张高背靠椅，以及端坐在靠椅上神色平静的苏西。
这位新鲜出炉的红衣主教十分年轻，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虽然之前救了教皇一回后就随侍在教皇身边，因其天赋绝伦很得教皇信任，但从不仗势欺人，也不爱出风头，日常就是泡在教皇宫的地下图书馆。
所以，哪怕苏西被教皇的遗书举荐为红衣主教，跨过普通牧师几十年的努力一夜飞升，主教们也没有太多异议，反正以苏西的资历，不可能对他们手中的权势造成任何威胁。
“我在教皇的卧室里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苏西起身，视线掠过在场每一位主教，将他们脸上或惊讶或疑惑的表情尽收眼底，“我有充足的理由怀疑，教皇陛下是被人害死的。”
说着，便从系统背包中取出一根没烧透的木柴，和一套鎏金酒具，把他的推理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其一，有人调换了教皇壁炉里的柴火。
其二，光是木柴燃烧出的毒气不足以毒害教皇，饮食一定被人动了手脚，教皇心爱的酒杯少了一只足以证明这一点。
众人面面相看，都不敢轻易接话。
卢卡斯主教出声打圆场：“苏西，你年轻气盛，有些事情拿捏不好轻重……”
是时，跪在角落的小内侍哆哆嗦嗦地膝行到议事厅中间，待众人的视线聚焦过来，把头埋得很低，抽泣道：“主教大人们，小的愿意交待，是，是弗朗西斯主教命令小的偷偷换掉教皇房中的柴火。”
议事厅哗然。
弗朗西斯用力拍了下扶手，气得鼻子都歪了：“血口喷人！我跟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是谁指使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污蔑我？羞辱我？我们只在教皇身边见过，从未私下见面，上哪儿命令你去？又凭什么命令得了你？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一番话说得言之凿凿，红衣主教们信了一半，看在弗朗西斯往日声名的份上，你一言我一语地帮他说起话来。
潮水般的指责声中，小内侍孤零零地跪在议事厅中间，接受着高高在上的主教们的言语鞭笞，肩膀颤抖，哭得一抽一抽的，看上去十分可怜。
苏西一言不发地听着，倏然间，看到小内侍抬手抚了下嘴角，身影一僵，立时察觉到有些不对，扬声道：
“拦住他！他要服毒！”
话音将落，小内侍的身体就软倒下去，趴伏在地上，嘴角渗出一丝黑血。
卢卡斯主教离得最近，赶紧丢过去一记治疗魔法，小内侍却没有一点反应。
在场的都是牧师，成打的治疗甩过去，技能光效将昏暗的议事大厅照亮，却无法挽回一条志在寻死的生命。
这下，所有人瞧弗朗西斯主教的眼神都不太对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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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侦探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