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羽发现玄夜最近总爱往小厨房跑。
今日下朝早，他没去御书房，绕路往偏殿后的小厨房走。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夹杂着玄夜低低的自语：“火候再小些……念儿说要吃甜的。”
推开门时，正撞见玄夜踮着脚够橱柜顶层的糖罐，月白的袖子卷到手肘，露出一段白皙的手腕。阳光从窗棂漏进来，在他发间跳跃，那支梨花簪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莹白的花瓣像是沾了碎金。
“够不着？”墨羽走过去，轻易就够到了糖罐，指尖不经意擦过玄夜的手背，暖得像揣了团春阳。
玄夜吓了一跳，转身时脸颊泛着薄红：“陛下怎么来了？”灶上的小锅里正咕嘟着什么，甜香混着奶香漫出来，勾得人舌尖发颤。
“来抓偷糖吃的小狐狸。”墨羽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颊，目光落在锅里——是正熬着的杏仁酪，乳白的浆汁上浮着层细密的泡沫，显然快好了。
“是给念儿做的。”玄夜小声辩解，却被墨羽从身后轻轻环住腰。帝王的掌心带着批阅奏折的薄茧，贴在他腰间时，暖得让人心头发软。
“也是给朕做的，对吗？”墨羽的下巴搁在他颈窝，声音闷闷的，“昨夜朕说想吃甜食，夜儿就记着了？”
玄夜的耳朵红透了，轻轻“嗯”了一声。小锅里的杏仁酪开始冒泡，他慌忙要去关火，却被墨羽按住手：“让御厨来便是，仔细烫着。”
“不一样的。”玄夜转过头，眼睛亮得像盛了星光，“陛下和念儿爱吃的，我想亲手做。”
墨羽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软得一塌糊涂。他低头吻了吻玄夜发间的梨花簪，那冰凉的玉质被体温焐得温热：“那朕陪着你。”
两人并肩站在灶台前，墨羽帮着递糖罐，玄夜用小勺慢慢搅动锅里的杏仁酪。乳白的浆汁渐渐浓稠，甜香越发浓郁，把窗外的春风都染得甜丝丝的。
正忙活着，门被“吱呀”推开，三岁的墨念背着小手走进来，圆滚滚的像个糯米团子。他仰着小脸看了看灶上的锅，又看了看黏在一起的两个爹爹，忽然奶声奶气地喊：“玄爹爹，念儿要放桂花！”
玄夜笑着舀了一勺杏仁酪，吹凉了递到他嘴边：“刚熬好的，尝尝甜不甜？”
墨念咂咂嘴，小脸上立刻绽开笑容：“甜！像玄爹爹的笑一样甜！”
墨羽在一旁低笑，伸手把儿子捞进怀里：“那爹爹呢？”
小太子歪着头想了想，伸手揪了揪墨羽的胡须：“爹爹像梨坞的春天，暖暖的。”
玄夜被逗得笑出了声，转身去拿桂花蜜，却被墨羽拉住手腕。帝王的眼神温柔得像化了的春水，低声说：“夜儿，你看。”
他朝窗外抬了抬下巴——梨坞的梨花不知何时开了，一树树雪白压在枝头，风一吹过，花瓣簌簌落下，像场温柔的雪。阳光穿过花枝，在地上织出金网，把三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都裹进了这暖融融的春光里。
杏仁酪盛在白瓷碗里，上面撒了层金黄的桂花。墨羽舀了一勺递到玄夜嘴边，看着他含住勺子时，眼尾泛起的浅浅笑意，忽然觉得，所谓岁月静好，大抵就是这样了。
没有朝堂的纷扰，没有过往的阴霾，只有灶上的甜香，身边的爱人，膝下的稚子，和窗外永远明媚的春天。
玄夜咽下口中的甜，抬头时撞进墨羽含笑的眼眸，忽然想起许多年前那个梨坞的夜晚。那时墨羽说“想为自己活一次”，说“想和你一起看遍南国的春天”。
原来，最好的春天，从不是去远方寻找，而是守着身边人，把寻常日子，过成一碗温热的杏仁酪，甜得恰到好处，暖得熨帖心房。
桂花的香气漫出来时，墨念已经趴在墨羽怀里睡着了，嘴角还沾着点乳白的酪渍。玄夜收拾着碗筷，墨羽从身后抱着他，下巴抵在他发顶，听着窗外风吹梨花的簌簌声，忽然轻声说：“夜儿，这样的日子，能过一辈子。”
玄夜的动作顿了顿，转身时眼里盛着笑，像落满了星光：“嗯，一辈子。”
阳光正好，春风不燥，梨花落在窗台上，像谁悄悄撒下的糖。锅里的余温慢慢散去，可这满室的甜香，却像是要缠缠绵绵，绕着这三人，走过一个又一个暖融融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