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穗棠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种场合下和她见面，如此蓬头垢面，身体不适，随时都有可能来一场信息素溢出，还带了个孩子。
她想让她知道姜乐忧是她的，又不想让她知道，矛盾充斥了内心。
身上浸出层层冷汗，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冼穗棠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反应的，她极度慌张又恐惧，连嗓音也变得沙哑，语气激动，“乐乐，过来。”
由于恐慌脑子宕机，浑浑噩噩的下意识逃避，“快过来。”
姜乐忧疑惑看她，小声喃喃，“妈咪？”
她似有所感，原本看见姜知愈而极度高兴的心情慢慢变得低落，紧抓着她的腿的手募地松开了，仰起脸快速扫了扫，扭头跑向了冼穗棠怀中。
孩子一走，反倒是姜知愈有些一愣，手还停在半空中，一瞬间瞳孔又恢复平静，手捋了捋变皱了的衣角。
姜乐忧攥着冼穗棠的衣服，语气带上不解和小心翼翼，“妈咪？”她拉她的衣服，仰眸看她，颇为委屈，“是妈妈。”
话还没说罢，冼穗棠一把将她提起抱在怀里，头也没回的跑掉了，来去风火，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仅仅留下趴在肩膀上愣神注视姜知愈的小崽。
冼穗棠健步如飞，很快消失在了转角处。
“这是怎么回事？”路过的医疗人员一头雾水。
“不知道啊。”
“那是来看病的病人吗？”
“没见过啊，怎么会叫姜医生妈妈？”
护士窃窃私语，“大概认错了吧？”
“姜医生不是单身吗？”
姜知愈停顿片刻，头微微歪了一下，不过一瞬的猜疑被轻拿轻放，她想都没想的抬脚愈走，再也没看过一眼，对护士说道：“不要打探病人的**。”
一句话偃旗息鼓。
姜知愈很忙，她还有许多病历需要补，既然海棠没有久别重逢的意思她自然也不会和她多有纠缠。
在回办公室途中，姜知愈心中暗暗纳罕，不过四年未见，为什么海棠见她，好似洪水猛兽，避之如蛇蝎。
那个孩子…为什么这么奇怪？是真的认错还是？
有那么一刹那，姜知愈神情恍惚，坐在工位上盯着电脑的眼神迷离，又在片刻恢复清明，摇头心道：“想不通的事，就不想了。”
冼穗棠抱着孩子远远逃开，坐在了一个角落里，双手轻微发颤，身上忽冷忽热，她试图避开刚才的话题，“下次不许离开妈咪的视线了。”
姜乐忧坐在她腿上，撇着嘴仰起头，眉头小蹙，“可是妈咪，她是妈妈对吧。”
“妈咪头还很痛吗？”她伸手学着刚才的模样，奋力够住冼穗棠的太阳穴，轻轻的一点点的按压，“痛痛快快飞走。”
冼穗棠怔愣住，她抓住姜乐忧的手握着，张了张嘴想说否定的话，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偏过头不敢多看孩子一眼，生怕自己没法再演下去，“谢谢乐乐。”
她强硬的答非所问式让姜乐忧很快察觉到，冼穗棠不开心，尽管她很想很想知道，也只能乖乖的在诊室门口等待。抓着书包垂下头，好不可怜。
如果要冼穗棠再次回想起这天的遭遇，她大概是很难做到。她设想的相遇绝不是这样的，或许在很长一段时间的某一天，她会因为机缘巧合，和姜知愈来一场偶遇，轻松自在的放下心中芥蒂，和她说一声：“瞧，这是我的女儿。”
然后她会在心中隐秘的猜测，姜知愈会知道孩子是她的吧，会的吧，她那么聪明，只需要稍加思索。
而不是这样，不够体面，不够自持。
腺体科是个人**，在门诊时是不允许除病人以外的人进入，即便是亲生儿，冼穗棠叮嘱姜乐忧要在门外长椅上坐着等她，绝对不能再跑。
冼穗棠规矩坐下，简单四处张望，有一张小床，一些器具。
“什么问题？”她听到医生这么问。
她的思绪还在乱飘，不断回想当时的场景，颇为懊恼的不该那么冲动且激烈，她一定又做错了，在姜知愈眼中一定是什么不可理喻的行为吧。
瞬间被打断，冼穗棠啊了一声，立刻紧张回神，“腺体疼，最近还能闻到别人的信息素。”
ao出门都会带抑制贴，能闻到信息素这已然不是一件小事。腺体上的一些问题导致感官敏感异常。
转眼间医生已经戴上手套，“转过来。”
“哦，你这已经很严重了，”她摘下口罩，扔掉器具，“多久了？”
冼穗棠在来之前有在网上查过，赵华君是国内腺体第一人，林闲这简直就是随手报的专家嘛，真要出事了谁都想找她看。
“三个多月。”
赵华君年过半百，看上去仍然精气神十足，鼻梁上挂着一副眼镜，好像不是什么大病，冼穗棠想。不然不会只是吧嗒吧嗒敲击键盘吧。
“信息素浓度很高，”赵医生拿出打印的信息素检测报告，她连看也没看病人，“有孩子吗？”
冼穗棠点头。
“几岁了？”
“三岁多。”
赵医生推了推眼镜架，看过资料后点头看她，“什么时候断奶的？”
断…断奶？冼穗棠瞳孔微缩，尴尬的耳尖一红，不大习惯和陌生人讨论私密，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犹疑的试探道：“没断奶。”
“我说的是母乳。”
“是的，没断。”
赵华君扶额，有些严厉的指责她，“一岁以后就该断了，”她摇头无语，“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生孩子之前不做功课吗，宠也不能这么宠。”
冼穗棠又羞耻又羞愧，低着头听训，“我…一直都有，就没断。”
“你让她一直吮吸，身体自然会一直都有，”赵医生认真科普，“在一岁之前会停止母乳，腺体就会慢慢恢复，你现在是腺体告诉你可以正常发情了，身体在抗拒告诉它我还在孕期，双方打架打的不可开交。”
“有喝奶粉吗？”
冼穗棠惭愧：“有的。”她随即说了一个牌子。
“单亲？”赵医生说：“今天回去后就断了，这个牌子可以的。”
“可是我有问过医生，她告诉我迟一点断母乳也没问题，单亲的孩子生长缓慢…”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什么庸医，让她来找我。”
“单亲是单亲，不需要这么夸张，正常养就可以了，小孩子只是会在20岁之后才会发育完全，并不会影响那么大。”她嘀咕，“真是一群吃干饭的庸医。”
“有过敏吗？”
“没有。”
“你再晚点就要住院了，”赵医生把处方单给她，“去拿药吧，两周后再来复查，开更加温和的药，不是大问题。”
“噢…”
“腺体病很多，这是一种常见病，只是引起源不同，护士站有很多科普小贴士，免费的。”
冼穗棠出来依旧是步履飘飘，有种不踏实的感觉。在她出来后立马又有人进去了，门还未关严，隐约能听见赵医生让她脱下裤子去床上躺着。
在低头听见一声声妈咪后，才回过神，心思复杂起来。
药很苦，这是冼穗棠回家后第一次吃的感受，苦到她差点落泪，突然有点后悔为什么不早点去，或许也就不会发生今天这么丢脸的事了。
冼穗棠在晚上很严肃的和姜乐忧宣布以后她只能喝奶粉后，作为交换，她必须要满足姜乐忧的好奇心。
在一步步摸索后，姜乐忧发现说到妈妈这个词，冼穗棠能够恢复平静了，她大着胆子缠着她，一遍又一遍问，到底为什么要跑呢，她又为什么不能和妈妈相见呢，这是为什么呢？
冼穗棠被问的节节败退，空空如也的脑子飞速转动，在撒过谎后只能用无数的谎言填补。她不想破坏姜知愈在孩子心中的形象，也不想这么早告诉她那年的事有多么荒唐，只是说，“你乖乖的，妈妈忙完工作就会回家。”
今晚是个不眠夜，冼穗棠曾经被磨牙的小崽弄的苦不堪言，劝说自己后每天早晚坚持，骤然停止，好像她不适应，姜乐忧也是。
冼穗棠打了个哈欠坐在板凳上帮忙洗土豆，在昨晚报平安后她没去找顾安然。周末的日子雷打不动的洗菜备菜。
顾安然：“今天乐乐赖床了？”
小孩子睡得早醒的也早，平时都相当准时的来家里蹭早饭，今天不仅晚来还眯着眼睛趴在冼穗棠怀里扭来扭去的撒娇。
想到昨晚，冼穗棠下意识紧绷，眨了眨眼，“她昨晚有点兴奋吧。”
姜乐忧是个相当有自控力的孩子，鲜少赖床，顾安然正当纳闷，转而想道：“你的病到底怎么样？”
“啊？”冼穗棠：“就那样啊，昨晚不是和你说了嘛。”
“你没告诉我是因为什么啊。”
“小妈！”
顾安然下意识应她：“哎。”
小孩子总是精力充沛，姜乐忧背着手扭捏了下，随后抽出：“送给你。”
顾安然擦擦手上的水渍，受宠若惊的双手接受。
是一张画，用蜡笔画的。
姜乐忧左扭右扭，脸蛋红红，一副得意洋洋，“我有妈妈了。”
还没来得及叫住她，姜乐忧已经跑到了徐风雪身边拿到她心爱的小草帽，郑重接过饲料，蹦蹦跳跳的跟着徐风雪去喂鸡鸭了。再抬头，她身后一群村中恶霸保驾护航。
“什么什么？”顾安然呆愣住，她目光如炬的扫描蜡笔画，轻笑嘟哝：“之前不是天天都说她妈妈是太阳吗。”
姜乐忧以前的画上面，作为缺席的妈妈都是用太阳代替，因为她说，只要抬头每天都能看到。
顾安然霎时醒悟，不可置信的僵硬转头。
冼穗棠察觉到她火辣辣的眼神，讪讪干笑的疯狂清洗马铃薯。
“你给乐乐找了个妈！”顾安然大惊，“不对，你背着我谈恋爱了？”
“也不对，你根本没时间认识别的女人。”顾安然揉揉脑壳，马上主机都能烧起来了，“你从哪认识的眼镜女？”
顾安然愤愤指着画上一角，她们亲密无间，倒也没那么生气，主要是气她居然不是第一个知道的，她怎么都想不通，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女人能让姜乐忧这么快接受。
冼穗棠看了一眼迅速收回，故作坚强的打哈哈，“你知道的，我哪里去认识女人。”
姜乐忧倒是有绘画天赋，她画人很会抓准人物特色，画纸上一张圆圆的大脸，配上中短发型，最重要的是戴着一副黑边眼镜，从前只会画一个笑脸太阳。冼穗棠左脸颊有一颗小痣，每次画都会点上，赖也赖不掉。
“不对，老实招来。”顾安然显然不信，做出推理状，“为什么昨天去了医院就变了？一定有鬼！”
顾安然头脑风暴了一下，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事，打了个磕巴，“不不不会是她亲妈吧？”
“ber，真被我猜中了。”冼穗棠的沉默不语更让顾安然确信，她低声说了句靠，“你们在医院见面了？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冼穗棠拉她，“快洗吧你。”
“这个不急，”顾安然黏糊糊的凑近，“哎，她这样子该不会要复合吧。”
“那是我骗她的。”
“你又骗她！”
两人脑袋一碰就是嘀嘀咕咕，姜乐忧叉腰挺着吃的饱饱的肚子，伟大的挡住了她们的朝阳。
顾安然噤声，抬头就被她拉着猛晃，“小妈，我妈妈忙完就会回来了。”
顾安然斜睨了一眼，眼神示意——她真的很开心，你还敢骗小孩。
冼穗棠牵强一笑。
还笑。
顾安然瞪她，被发现了要怎么收场。
“乐乐啊，”顾安然帮她拉好衣服，心里那叫一个愁，“你怎么知道她是你妈妈？”
姜乐忧歪歪脑袋，满脸写着困惑，“可是我在妈咪手机里看过呀，她就是妈妈。”
顾安然：？
好啊你，有照片不分享。
等姜乐忧抓着鸡鸭鹅来个三堂会审，恨不得和全世界宣布。
“你确定你还能圆回来吗？”
“你没告诉她要收敛点吗？”
“我妈咪都知道了！”顾安然拿出手机停在聊天界面给冼穗棠看。
顾妈先去超市开门，很明显是徐风雪告诉她的。
“拿来。”顾安然理所当然的伸手，嘿嘿一笑，“给我康康照片。”
冼穗棠沉默片刻，长叹一口气，“我要怎么做？”实话，她不敢说，好话，说了她太高兴。
她打开手机相册，顾安然探头，“哪个？是这个吗？”
“你谈这么正点的！”顾安然手唰唰唰的刷出火来。
“这个不能看了。”冼穗棠忙从她手中拿回来，塞进兜里，人在慌乱的时候会装作忙碌，开始动作较大的给几个马铃薯削皮。
“不是，”顾安然：“你要不复合吧，这样的真找不到了。”
“你再去找她，指着她鼻子说，你跟不跟我谈，不谈我就告死你。”
冼穗棠无语垂眸，“不可能。”
顾安然八卦心起，“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冼穗棠思绪飘然回到从前，恍惚半晌，“我追了她三年。”
“嗯嗯，然后呢。”
“谈了三个月。”
顾安然震惊：“没了？”
冼穗棠想了想摇摇头说道：“没了。”
“所以说，你是说，”顾安然咬牙切齿，“你追她三年，结果只谈了三个月？”
“内容呢？我要听具体内容，”她一脸色相，“有没有接吻？”
“没有。”冼穗棠耳朵一红，“就牵过手。”
顾安然：？
你两孩子都有了搁这和我玩纯爱？
她神情颇为幽怨，“你知道的，我雷清水。”
冼穗棠茫然不解，红晕泛开，“可是我真的就牵过手，”她轻声轻语，“我主动的。”
顾安然如遭雷劈，她更是不明白，惊讶不已，“你们不是有了…”
“那是意外。”
“难不成一次就有啊。”
冼穗棠艰难的缓慢点头，不说话只是一味地洗。
“顾安然，你又偷懒，别拉着人小棠和你聊天了。”徐风雪在顾安然得寸进尺时适时制止。
顾安然嗷一嗓子，“我不说了不说了。”
苦苦的，小苦瓜大苦瓜。
崽：我有妈妈，难道你们没有吗[猫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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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