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以后，梁涵忽然就和秦曜亲近了起来。
以前梁宥康下班回家，还有一个宝贝女儿会钻出来扑到他身上喊爸爸，现在打开门，冷冷清清的只有自己的影子，进屋后问宁慈，女儿呢？
宁慈指了指对面：“去找秦曜了。”
梁涵很喜欢这户新来的邻居。
叔叔阿姨对她特别好，有好吃好玩的都给她留一份，哥哥也好，会跟她分享他的玩具。
他家里有好多她在商场里不管怎么撒泼打滚她妈都不给她买的天价玩具，比如乐高，他屋里摆满了乐高。
此时，梁涵就坐在客厅的毯子上和秦曜一起拼乐高，乐高积木好硬，她摁了好久才摁进去，把拼好的零件递给秦曜，秦曜再把它们组装到一起。
分工合作，是他们一起玩的时候形成的默契。
梁涵托腮问他：“王可可问我能不能也上来跟你一起玩乐高？”
梁涵回家的时候，同一个小区的朋友拉着她问，能不能去秦曜家玩。
梁涵认识整个小区同龄的小孩，孩子之间经常串门和邀请别人到家里玩是很常见的事，但秦曜很少让别人到他家里玩。
要么跟她一起去别人家玩，要么去她家和别的小朋友玩。
他好像不喜欢别人去他家。
果不其然，秦曜拒绝了：“不可以。”
梁涵很好奇：“为什么？”
秦曜冷着小脸淡定解释：“他偷走了我的乐高。”
梁涵摆弄着乐高积木，小声替王可可说话：“你怎么知道？万一是误会呢？”
秦曜轻哼一声：“他来了两次，我就丢了两次。”
秦曜记性好又细心，才来没多久，在梁涵的介绍下就认识全了小区里的孩子，出于交友的善意，他同意了梁涵的请求，邀请了一些朋友到家里玩。
他把自己的乐高玩具摆出来分享，等人走了以后，家里一片狼藉，他的玩具不是坏了就是丢了，他注意到那个王可可离开时裤兜鼓鼓囊囊的，猜测是他拿走的，第二次稍加注意了一下，就看到他趁着没人注意偷偷藏进了裤兜里。
梁涵环顾他柜子里的乐高玩具，虽然密密麻麻，但摆放整齐，根本看不出多一个还是少一个：“可你屋里有那么多乐高，你都记得有多少个？”
秦曜对自己的记忆力很自信：“记得，每一个摆在哪里都记得。”
“我怎么不记得。”
秦曜心直口快告诉她结论：“你笨。”
“我不笨！”梁涵最不喜欢听到别人说她笨。
秦曜人小鬼大，马上给她出题考她：“那我问你，你在你爸车里贴的凯蒂猫贴纸，贴在了哪里。”
梁涵对她爸的车非常熟悉，更何况是她亲手贴上去的，想也不想答道：“我爸的车椅子后面。”
秦曜很有把握地说：“不对，在你爸的方向盘上。”
梁涵叉着腰辩驳：“不可能！”
“你去看。”
“看就看！”
梁宥康是市刑侦队的警察，回家的时间并不准时，两个孩子搬来椅子坐在小阳台上蹲守楼下的停车场出入口，他们互相猜测，下一辆开进来的车是不是梁宥康的。
楼上视角有遮挡，楼下进停车场的位置也有视觉盲区，每辆车进出，有人会按喇叭提醒，每按一声，就是一辆车。
车未进，喇叭先响，秦曜站起来说：“你爸回来了。”
梁涵不信，趴在栏杆上往下面瞅，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目标。
一辆眼熟的大众车开进停车位，梁宥康从车上走下来跟路过的邻居打招呼。
梁涵这下不得不信，一脸崇拜地看着他：“哥哥，你是属的狗吗？耳朵好灵。”
她觉得每辆车的喇叭都一个声音，他是怎么分辨不同的？
秦曜没说话，但浓密的剑眉微微上挑，嘴角往上撇了一个很浅的弧度。
他们拉着手一起下楼，刚巧撞到上楼的梁宥康，他被两个孩子莫名其妙地拉着回车里找东西。
两个小孩钻进车里，直奔驾驶座。
不多会，梁涵从车里爬出来，小脸皱了起来：“我怎么记得我贴的就是车枕头后面。”
梁宥康把她抱起来，问她怎么回事，听梁涵解释了一遍，不由对秦曜的记忆力和观察力感到惊奇，摸了摸秦曜的小脑袋瓜子，夸奖他：“将来有没有兴趣做警察？”
秦曜摇头：“我爸希望我和他一样做个建筑师。”
梁宥康力气大，可以一左一右把两个孩子抱起来，他试图挖秦淮石的墙脚：“诶，做什么建筑师，还是做警察有前途，可以把坏人绳之于法，多厉害啊！”
可是无论梁宥康怎么抛出好处来游说，秦曜都没有轻易被说动，意志十分坚定。
梁宥康没再坚持，不过很欣赏秦曜这种坚定信念后不轻易动摇的性格。
*
秦淮石最近从香港出差回来，给杨岚带了一个索尼照相机。
和影楼里那些专业照相机不一样，只有简单的几个按钮，她只需要对准画面，按一下聚焦按钮，再按快门，咔嚓一声，一张照片就拍完了，拍完了不喜欢还能删掉，十分方便。
杨岚整天摆弄照相机，在家里各个角落拍照，还拉着秦曜做她的模特。
秦曜不喜欢照相机的闪光灯，也不喜欢被当做橱柜里的人偶傻傻摆动作，但还是冷脸配合着拍了很多张。
可惜杨岚的拍照技术太烂，把他拍得很丑，秦曜心里嫌弃，但不想让他妈伤心，只好装作很讨厌拍照的样子，让她去嚯嚯别人，梁涵就特别配合她，所以她的相册里有很多张梁涵的单人照。
这天，正好杨岚来少年宫接两个孩子放学，拉着梁涵和秦曜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拍照。
“不知不觉你们快要上小学了，我得记录一下你们上小学前的样子。”杨岚低头摆弄照相机，摘下镜头罩。
杨岚指挥他们做动作，梁涵很听话，是个很会摆动作的小女孩，与之相反的则是肢体僵硬的秦曜，不爱笑也不爱摆pose，整天插着兜装酷。
杨岚放下相机，板着脸责备：“秦曜，不许再插兜耍帅，搭着妹妹的肩膀或者拉着她的手。”
秦曜听话地要抬手搭肩膀，梁涵却要像和幼儿园好朋友那样拉小手，秦曜没拒绝，随便她。
少年宫里有很多小孩，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也不是很熟，总有很多小女孩想来拉他的手，周围一些男孩看见了会起哄，秦曜只好板着脸，天天插裤兜，离这些女生远远的。
只有梁涵可以拉他的手。
因为周围人都知道梁涵是他妹妹，尽管不是亲生的，但每次来接他们的都是杨岚，久而久之周围的人就认定他们是兄妹，没有人会对他们两个起哄。
“秦曜，学学妹妹，笑得多开朗。”杨岚按下对焦键，对他下了最后通牒。
秦曜抿唇，不情不愿看向了镜头。
快门按下，一道炫光闪过，时间定格在200X年，7月27日。
六岁的秦曜和五岁的梁涵牵着手，秦曜下巴微抬，单手插兜摆出一个酷哥的冷淡表情，而身边的梁涵，扬起了大大的笑脸，在脸颊旁比了个耶，像朵向日葵，灿烂又恣意。
这张合照，被洗出来两份，一家一份留作纪念。
杨岚在一堆洗出来的照片中让秦曜选一张放在书桌上，秦曜挑了这张，杨岚好奇问他为什么选这张。
秦曜说：“这张我比较帅。”
也许是那天阳光正好，也许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杨岚的拍照技术在日以继夜的练习中得到突破，也许是那天他拿了奥数班考试的第一。
总之，他觉得这张照片拍得最好，也就留了下来。
*
转眼就是上小学的日子，梁涵和秦曜顺利进入附近的一所重点小学。
他们从一年级开始就一直待在一个班，不论上学还是放学，几乎形影不离，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邻居。
梁涵在学校里从不喊秦曜名字，人前人后都喊他哥，方便占便宜，包括但不限于借她抄作业，教她数学题，帮她打扫卫生，请她吃零食。
秦曜总是对她的要求有求必应，让很多女生羡慕坏了。
在学校里，只要长得稍微有些姿色的男生，都会被很多同班的女孩子喜欢。
如果他成绩很好，体育出色，甚至多才多艺，简直是绝杀！
正好秦曜就是这样的人。
进入小学以后，他们的生活变得丰富多彩起来，他们俩或主动或被动地参加学校里开展的一些活动。
秦曜被体育老师看中选入了学校组建的篮球队，而梁涵则被挑去了舞蹈队，有些什么文艺表演，她都得跟着去排练，不过她挺高兴的，因为不用上课。
秦曜除了在体育成绩上亮眼，各科老师也格外偏爱他，总塞他去参加各种比赛，诸如数学竞赛，作文比赛，硬笔比赛，科技创新赛，知识竞赛，演讲之类的，家里的奖状叠在一起快要比语文书还要厚。
秦曜没有张贴奖状到墙上炫耀的习惯，随手塞进书柜里，连边角都折了，还是杨岚帮他整理进书夹里好好保存。
四年级以后，大家的身形开始抽条，有的学生横向发展，有些人往竖向发展。
秦曜长得高高瘦瘦，留着好看的碎发，他和所有人一样，每天上学都要穿学校统一发的黑白色校服，校服尺码统一，谁穿都一样的难看，但秦曜穿起来就是好看。
每次升旗仪式，秦曜都站最后一排，懒懒散散地插着兜，跟身边的同学聊天，有许多女生会趁着回头聊天的机会偷偷看他，回教室的路上也有很多女生主动过来跟他搭讪。
女生队伍里，梁涵站在中后排，有一个叫唐甜恬的女生转头过来问她：“梁涵，周末去游戏厅玩吗？”
“好啊。”梁涵在和前面一个同学偷偷玩翻花绳，刚好年级主任巡逻过来，梁涵赶紧把绳子卷做一团塞进裤兜里装作无事发生。
年级主任瞥了她们几个一眼警告，梁涵低着头装乖。
回到教室以后，梁涵被唐甜恬几个女生围住，商议周末去哪儿玩。
女生之间都是有小团体的，三个人以上就可以组成团体，团体之间还可以融合和分离，梁涵还是第一次和唐甜恬她们几个玩，在聊天还算愉快的情境下，梁涵和她们达成了一起出游的约定。
周末，梁涵按照约定时间去赴约。
唐甜恬和几个女生坐在肯德基里翻杂志，看见她来，都很热情地打招呼聊天。
梁涵的担心在她们热情的招待下渐渐缩小成了一颗无足轻重的小石子。
等梁涵彻底放松警惕，唐甜恬开始显露她的真实目的：“诶，你跟秦曜是不是很熟啊，你们上学放学老是一起走。”
肯德基的椅子都是可旋转的，在上面转来转去特别好玩，梁涵撑着桌子转动椅子，笑着解释一个所有人都知道的情况：“我们是邻居啊。”
旁边的女生接收到唐甜恬的眼神示意，忙追问：“那他怎么对你这么好，他喜欢你吗？”
梁涵噗嗤笑出了声：“噗，怎么可能，我们不是兄妹，胜似兄妹。他对我好，是因为我是妹妹，哥哥就是要照顾妹妹的。”
唐甜恬玩着长发里精心编纂的小辫子，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忽然开口提出一个请求：“那我们能约他出来玩吗？”
梁涵懵了一下：“啊？”
唐甜恬解释道：“我们一会不是要去游戏厅吗？有个男生会安全一点。”
梁涵犹豫起来：“可是有点儿太突然了吧，万一他有事要做呢，他这个点应该在家练硬笔呢。”
“你跟他那么熟，喊不出来吗？”
“对啊，难道你是骗我们的？真朋友一喊就出来了，况且你说他是你哥，妹妹开口，哥哥哪儿有不答应的。除非你们俩关系一般般，或者是你是演的，啊……那样你岂不是跟蔡蔡这个撒谎精一样？”
她们口中的蔡蔡曾经立富二代人设，虚构了很多有钱人的生活，结果家长会来的却是一个穿着地摊货的中年妇女，揪着他耳朵骂，他立的人设立马崩塌，遭到了班里很多人的耻笑。
穷不可耻，装可耻。
“喊出来玩啊，我们都是同班同学，又不是不认识。”
唐甜恬忽然爆出一个惊天大料给自己增添筹码：“梁涵，你要是能把秦曜叫出来跟我们一起玩，以后值日安排，我帮你安排到和体育委员邓桥一个组，你不是暗恋他吗？”
“啊……啊？什么东西啊……”梁涵望天，躲避这个话题。
唐甜恬凑过来挤她肩膀：“你的闺蜜谢敏说的，邓桥长得也挺帅的，仅此于秦曜，咱们班里一半学生喜欢秦曜，一半喜欢邓桥，不过据我所知，邓桥对你也有点儿意思。要不要嘛，我给你这个便利。”
小学生哪儿懂什么情啊爱的，不过面对好看的皮囊，喜欢一下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梁涵不否认对邓桥是有那么一点儿好感，他还帮过她搬桌子呢。
唐甜恬见她态度有所松动，主动把自己的诺基亚递给她：“你记得秦曜电话号码吗？用我的手机打。”
梁涵从自己袋子里拿出同款诺基亚，她也有一个。
唐甜恬脸色微变，拿到秦曜家电话的计划落空了。
梁涵没注意到她的神情变化，拨了个电话给秦曜。
不多会，秦曜接通了电话。
她撒了个谎，说自己忘带钱，没办法付款给小吃店老板，被扣留了下来，让他江湖救急。
秦曜问了她一个地址，说一会过来。
事情进展得格外顺利，在场的几个女生都很期待，唯独梁涵很忐忑。
秦曜风尘仆仆赶了过来，在一家小吃店找到了梁涵，当他看到梁涵身边还有四个女生的时候，步伐缓了下来。
本来这周梁涵约了他去书店买参考书，结果她半路被其他人约走，鸽了他。
他知道她和唐甜恬几个去玩，所以电话里特意问她有没有和唐甜恬在一起。
她是怎么回答他的，没有，她现在一个人。
她们几人纷纷跟秦曜挥手打招呼，都是同班同学，低头不见抬头见，秦曜当然记得她们。
秦曜看向第五个人，不咸不淡地问了她一句：“没钱？”
梁涵低着头，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他看向另外四个人：“你们也没钱？”
唐甜恬：“对啊，忘带钱了，秦曜你能江湖救急吗？”
秦曜没戳穿梁涵这个放羊的孩子，转身找老板结账，她们几个吃的不多，二十块左右，秦曜很爽快地掏钱买单。
几人走出小吃店，秦曜却说要走，唐甜恬连忙拦住他的去路：“诶，秦曜，我们几个去电玩城，想找个男生陪，梁涵说你有空，所以主动给你打了电话，既然你都来了，那我们一起去玩呗。”
“谁说我有空？”秦曜冷冷地扫了眼躲在人群尾的梁涵。
四个女生齐刷刷地指向梁涵。
梁涵被架在火上炙烤，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扯了扯秦曜的衣摆，用眼神恳求：“我说的，秦曜哥哥，既然来都来了，要不你就跟我们一起去玩一下吧。”
秦曜不吃她这一套，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一百块塞进她手里，面无表情地说：“我一会还要去篮球队训练，要不是你说十万火急，我是不来的。梁涵，仁至义尽了。”
梁涵：哦莫哦莫[害怕][害怕]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