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台顶只剩下官方人员面面相觑,风卷着衣角发出细碎的声响。
“怎么不拦着?”有个年轻助手忍不住问身边的老兵,“多留他们一会儿,说不定能问出更多关于锯齿兽的情报……”
老兵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指了指石塔周围还在微微扭曲的空气:“拦?怎么拦?”他刚才试着伸手碰了碰能量罩,指尖差点被空间裂隙割伤,“没看见他们是靠着石塔消失的?那玩意儿连空间都能撕裂,你往前冲是想被传送到哪个犄角旮旯去?”
赵金峰站在石塔边,指尖抚过冰凉的塔身,刚才那股空间扭曲的余波还没散尽。他突然想起赵承洲说过的“空间撕裂”权限,心里泛起一阵无力——面对能随意操控空间的存在,任何“拦截”都是笑话。
“他们根本没给我们拦的机会。”赵金峰叹了口气,目光扫过三个坐标点的实时监控画面,“从安置完最后一座石塔到消失,前后不过十秒。显然是早有准备。”
研究院的老教授推了推眼镜,蹲在石塔旁观察着地面残留的能量轨迹,喃喃道:“空间跃迁……还是定点锚定式的。这种技术水平,我们至少要追几个五十年……”
没人再说话。刚才还觉得“合作”尽在掌握的官方人员,此刻都清晰地认识到双方的差距——他们连对方的离开方式都无法理解,更别说“拦截”了。
赵金峰拿起对讲机,声音恢复了沉稳:“通知各部门,密切监控三个坐标点的能量波动。另外,把所有锯齿兽可能出没的区域标注出来,等他们的人来了,直接交接任务。”
他抬头望向天空,云层正缓缓飘过石塔的塔尖。阳光穿过云层,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仿佛刚才那场跨越世界的会面,只是一场短暂的幻觉。
但石塔表面流淌的蓝光不会骗人,监控器里记录的空间波动不会骗人——他们已经被卷入了一场远超想象的博弈,而那些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异世界访客,只是这场博弈的开端。
地下会议室的灯光调得极暗,只有长桌中央的投影仪亮着,屏幕上循环播放着三座石塔的能量波动图谱,幽蓝的波纹在昏暗里明明灭灭,像某种未知生物的心跳。
参会的人不多——异常局局长老周,军装袖口还沾着未洗去的油渍;国安局局长老李,烟卷在指间燃了半截,烟灰摇摇欲坠;还有几位头发花白的老者,都是参与“危机”决策的核心人物,此刻正对着面前的文件凝神沉思。
“说说吧。”为首的老者敲了敲桌面,声音在密闭空间里格外清晰,“坐标点安置完了,人也走了。你们怎么看?”
老周率先开口,指关节在桌面上轻轻磕着:“通过坐标点的安置过程,还有之前赵承洲他们的谈话,有一点可以肯定——第二世界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他顿了顿,调出屏幕上石塔的细节图,“这种‘锚定装置’的精密程度,还有他们对‘维度壁垒’的熟稔,绝对是经过无数次实践才有的水平。”
老李猛吸了口烟,烟雾从鼻孔里喷出来,模糊了他的表情:“那些先遣队,估计也是老油条了。穿梭不同世界做任务?听着像雇佣兵,本质上和我们古代的‘镖师’没区别,只不过镖货变成了‘清理怪物’,路线横跨了世界。”
“但问题在于,”另一位老者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屏幕的蓝光,“他们说的话,我们能信多少?”他翻了翻面前的笔录,“‘与世界意识碎片对立’‘自救’‘灰雾侵蚀’……这些说辞听起来逻辑自洽,但没有任何证据能佐证。万一这只是他们的话术,真实目的是为第二世界官方铺路呢?”
这话让会议室陷入短暂的沉默。信任,在两个世界的交锋里,从来都是最奢侈的东西。他们既需要借助赵承洲三人的力量应对锯齿兽,又不得不提防对方可能隐藏的企图。
老周叹了口气,调出另一份文件,上面是密密麻麻的问号:“还有那些锯齿兽。我们现在对它们的了解,仅限于‘有智慧’‘比先行兽难对付’——但它们的智慧达到什么程度?有没有社会组织?繁殖周期是多久?甚至……它们会不会伪装成人类?”
“赵承洲他们提到过‘情绪结晶’。”老李掐灭烟头,语气凝重,“说那是人类在极端情绪下溢出来的能量。如果锯齿兽真的有智慧,会不会故意制造恐慌,以此收集这种‘结晶’?”
这个猜测让所有人心里一沉。如果真是这样,那锯齿兽的威胁就不止于物理攻击,更可能渗透到人类社会的精神层面——散布谣言、制造混乱、甚至操控人心……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我们的研究员正在分析先行兽留下的样本。”老周补充道,“但进展很慢。那些怪物的细胞活性太强,离开本体后会在三分钟内自毁,根本来不及做深度检测。”
为首的老者揉了揉眉心,目光扫过屏幕上的石塔:“现在的情况是,我们不得不暂时相信他们的话,至少在锯齿兽的问题上,双方有共同的敌人。”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但不能全信。安排人24小时监控三座坐标点,一旦有新的‘先遣队’出现,立刻同步跟踪。另外,让异常局的‘特殊应对小组’做好准备,就算没有他们帮忙,我们也得有自己的应对方案。”
投影仪的蓝光依旧在墙上跳动,将几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这场只有少数人参与的会议,没有激烈的争执,却比之前的大型会议更显沉重——他们都清楚,从接受那三座石塔开始,这个世界的规则就已经被改写,而他们能做的,只是在未知的漩涡里,尽可能为人类多争取一点生机。
“还有那些玩家。”老李突然想起什么,“赵承洲说他们被‘意识碎片’操控,这事也得查。万一这些玩家和锯齿兽有联系……”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每个人都明白其中的凶险。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晚风带着凉意灌进来,吹得文件边角微微翻动,像在无声地提醒着: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老城区的巷弄深处,垃圾桶散发着酸腐的馊味,积水洼里浮着碎纸片和烂菜叶。昏黄的路灯被电线拉扯得摇摇欲坠,光线勉强越过斑驳的墙根,在地面投下几道扭曲的影子。
一只拳头大小的老鼠从墙洞里窜出来,油亮的黑毛上沾着尘土,小眼珠在暗处闪着贼溜溜的光。它鼻尖不停抽动,循着某种隐秘的气息,飞快地冲向巷尾那堆废弃的纸箱——那里蜷缩着一团灰扑扑的东西。
那是个拳头大小的灰球,表面泛着湿漉漉的光泽,像团被人踩扁的烂泥,却又透着某种活物的黏腻。它静静地伏在砖缝里,仿佛已经在这儿待了很久,任由苍蝇在周围嗡嗡打转,一动不动。
老鼠凑到灰球前,警惕地抬起头,胡须抖了抖。它用鼻尖轻轻蹭了蹭灰球的表面,一股类似霉变稻草的气味钻进鼻腔。灰球的质感黏而不软,像裹着层薄胶的棉絮,完全没有食物的香气。
它围着灰球转了两圈,小爪子扒拉了两下,见这东西既不会动也没有汁液渗出,终于失去了兴趣。尾巴一甩,吱溜钻进了旁边的排水管道,只留下个灰扑扑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
巷弄重归寂静,只有风吹过纸箱的哗啦声。
就在这时,那团灰球突然动了。
表面的褶皱缓缓舒展,像面团被无形的手揉捏着,灰色的“躯体”开始流动、塑形。先是冒出两只尖细的爪子,接着是圆滚滚的躯干,最后是那条细长的尾巴——不过半分钟的功夫,刚才跑开的那只老鼠,竟被完美复刻了出来。
“老鼠”抖了抖身上的毛,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它抬起前肢,用小爪子慢悠悠地梳理着脸上的绒毛,眼珠转动时的狡黠,连胡须颤动的频率,都和刚才那只真老鼠一模一样。
突然,它停下了动作。
原本灵动的眼珠瞬间变得浑浊,像蒙了层白雾。下一秒,这只“老鼠”的脑袋从眉心处开始裂开,一道鲜红的缝隙顺着脊椎往下蔓延,直到肚皮处才停下。
“咔哒——”
细微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巷弄里格外清晰。裂开的皮肤向两侧翻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尖齿,层层叠叠,像把被掰碎的梳子。原本梳理绒毛的前爪,此刻变成了两排带倒钩的利爪,在砖地上划出细碎的划痕。
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那张布满尖齿的“嘴”张到极致,几乎能吞下自己的脑袋。几秒后,这团畸形的东西猛地收缩,像被什么东西拽了一把,顺着墙根的阴影滑进更深的黑暗里。
路灯依旧摇晃,积水洼里的倒影微微荡漾。仿佛刚才那只老鼠,那团灰球,那场诡异的变形,都只是巷弄里滋生的幻觉。只有砖缝里残留的一点灰色黏液,在夜风里慢慢干涸,留下一道浅淡的印子,证明这里曾有过某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